第二十四章轉動 歌聲在田野當中響起,明媚的陽光從四月晴朗的天空灑下來。一隊步兵整齊的從鋪平砸實的道路走過來,明顯這些步兵是才打野外歸來,也不知道去了幾天。他們的西洋式軍服已經洗得泛了白色,扛槍的肩膀位置,經常和地面摩擦的手和關節的位置,都已經有了補丁。泥水和汗堿混雜在一處,讓軍服看起來有些軟塌塌的。只有禁衛軍的袖標,還是鮮艷奪目。
軍官和士兵都已經膚色變成了古銅的顏色,不管他們是從什么地方來的。看起來都消瘦,但是身體里都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精力。這一切都表明,禁衛軍——至少是第一鎮,已經不再是支菜鳥隊伍了。
在這支大約有一營的步兵隊伍后面,是一隊炮兵,四匹馬拉著的七十五毫米管退野戰炮。炮兵在炮車上倆倆背坐。也許是前面走路的弟兄們看著他們太舒服了,一個軍官高喊一聲,士兵們頓時唱起了軍歌:“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隨著軍歌,還用力的踏著地面,濺起一團團的煙塵,直卷向后面的炮兵,嗆得人一陣陣的咳嗽。一個披著匈牙利輕騎兵外套的軍官,他的軍服袖子上面的寬窄不一的綠色橫條表明,他兵種其實是炮兵,現在的差遣是營長,在禁衛軍當中至少也相當于游擊一類的大清武官官銜了。
這個軍官居然是個洋人!拉丁人的黑頭發從歪戴著的無檐西里西亞式軍帽底下露出不少。黑眼睛也深深的,鼻子尖而小,個子也不算高大。沖著前面頓時就是一連串的臟話。回應他的是更大的哄笑聲音,對步兵這樣的喧嘩,帶隊的軍官沒有一個愿意管的。
這洋人就是那個奧匈帝國加上意大利的流亡騎炮兵軍官巴托尼,也不知道是他腦子搭錯線了,還是徐大人腦子搭錯線了。更有可能是這家伙在其他國家犯了什么大事兒,他申請加入大清國籍,成為大清武官。徐大人一口答應,又保又升,居然給他弄了一個禁衛軍直屬炮兵標的的唯一一個教導炮營的營長!雖然還有三個炮營在訓練,但是能跟著打野外,能機動,能配合作戰的也只有這個教導炮營。這洋家伙的官銜也升到了游擊。
總體來說,他是個無法無天的家伙,也夠混蛋。去年在漢城,也是他第一個動手用馬刀背劈那些淮軍先遣官兵的,不得不說他訓練炮兵也是有一手。但是大家總覺得和他有些格格不入似的。特別是南洋出身的軍官,誰對洋鬼子有好感了?
當下笑罵聲混成一片,可隊伍還是走得直直的。巴托尼雖然會了不少華語,但是罵架看來還吃虧。一陣兒之后,帶隊營官瞧瞧差不多了,呵斥兩句。隊伍又繼續整齊而肅靜的前行,但是那行軍的煙塵,卻絲毫不見得少了。
巴托尼用斗篷遮著臉,回頭瞧瞧自己麾下的炮兵,一個個都直愣愣的看著他。沒有一個替他們洋鬼子長官幫腔的,拉丁人暗暗咽口吐沫:“,真要打起來了,就會讓你們知道,近代戰場,皇后已經不是步兵,而是我們炮兵了!讓你們一個個來親我的馬靴吧!”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光緒二十年的五月了,按照公歷來說,已經是一四年的六月。時間過得飛快,讓人沒抓著什么,就出溜一聲不見了蹤影。
這些日子,還是發生了不少事情。赴日協和專使,最后還是派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大臣去日本打了一個花狐哨兒。對于替徐一凡頂缸的差使,那位大臣當然是替得滿腹牢騷。對著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宣讀了一番言辭客氣的國書,就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只有東京的藝妓私下里對這位大臣有些印象。
對于赴日專使換人,而且還是這種態度,日本國內抗議聲音很高。但是對于淮軍還是駐扎在朝鮮,奇怪的倒是一聲不吭。這種本末倒置的態度,讓大清滿朝上下,都覺著小日本其實還是外強中干。當下就更不以為然了。
雙方關于朝鮮后續事宜的消息還在交涉,日本也不時還有些小動作,比如什么架設漢城到釜山之間的有線電報線啊……要求增加漢城日本公使館駐軍啊……扯皮的事情多著呢,但是大面子上大家都還過得去。這些事情也不過是隨談隨過去,主持這一切的李鴻章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更不用說滿朝上下那些大臣了。
大家現在心思都在太后老佛爺的萬壽上面,這一個萬壽,前前后后從籌備三海大工開始,中間還穿插著老佛爺歸政的事兒,鬧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壞了多少人的頂子!眼看就要到了,大家都是攢足了心思,好好藻飾一下這太平盛世。
各種奇珍還有報效,都已經緊鑼密鼓的在預備,各種工程抓緊時間掃尾。傳說這萬壽還缺點嚼裹,宮里面已經放出風來,如果有報效的,沒班的可以特旨過班,想記名放一個道以上實缺的,也可以商量。天底下有數的那幾個肥缺也都明碼標價了,上海關道,八十萬,幾個鹽道,三十萬……跑門子的人匯聚京門,忙得一個烏煙瘴氣。
饒是這樣,用度還有些不足。準備的壽賞,慶典費用,旗人普賞,也都還沒影子。戶部銀庫已經開始跑老鼠,內庫也是河干海落了。又是李蓮英傳話,各地督撫,是不是也帶頭報效一點兒?尤其盯著的是李鴻章北洋那一塊兒,三個海關,兩個鹽道,加上直隸厘金都在他手里,還有那么多省份的協餉支撐著他的北洋軍隊,最肥。風聲一出來,李鴻章二話不說,報效二百萬!
各地督撫也哄然更上,一個個表忠心。從三海工程開始,前后十多年,一直到眼前這個萬壽,煌煌大清,為慈禧“歸政”后的悠游歲月,已經支付了超過一億六千萬兩白銀!相當于當時八千萬美元,近三千萬英鎊……定鎮這樣的鐵甲艦,可以買二百多條,哪怕是才將將問世的海上霸主,前無畏級別的戰列艦,也可以買上幾十條!還不算這一億多兩白銀進入國庫和內庫,各級官吏又附加了多少收入,裝入自己私囊的。
這一切的愚蠢,腐化,沉睡,昏庸,在一四年這個年頭。在大清上演到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最繁盛時刻。
至于徐一凡,似乎早就被大清權力中樞遺忘到了腦袋后面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徐一凡可沒有自己拿自己不當一回事兒。
在他開了杜鵑和陳洛施兩個絕品花苞的那個溫泉,現在已經是新成立的鎮總參謀本部的一個秘密辦公的地點。這里在山當中,但是離基地又不是很遠,李璇當初為了這個溫泉,拿自己的私房銀子蓋了建筑,整修了道路,準備當成李大小姐的朝鮮冬宮享受來著。結果被無良的徐一凡一眼看中——這里保密啊!山口一扎,誰也進不來。他的所作所為,多有不能為外人道的,傳出去那真是了不得。比如說在軍營里面大搖大擺的見朝鮮叛軍首領,那算怎么一回事兒?
而且享受也不錯,忙碌了一天下來,洗個溫泉什么的,那真是天堂般的日子。
整個殘冬和春天,他就是軍營和這里兩頭奔波。一邊狠狠的抓部隊訓練,一邊就在這個參謀本部臨時行轅辦公。一份份的資料匯總過來,一份份情報集中過來,一個個構想提出來,一個個計劃制定出來……他的整個心思精力,都為這即將來臨的大風暴所占滿。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掰著指頭算,到底是哪一天開打呢?具體日子他記不得,總是覺著,該來了吧?該來了吧?跟毛頭小伙子期待告別處男身一樣。
但是,日本人會怎么樣來呢?歷史上東學黨亂事引發的甲午戰爭,這些家伙已經被他討平了,現在朝鮮蜂腰部的舊黨起事也完全在他的控制當中,日本倒是有幾個浪人一般的人物接觸過這些所謂的舊黨,想讓他們提出邀請,讓日本來調停舊黨義軍和樸泳孝朝鮮政府的爭斗……這些家伙,都被姜子鳴捆起來沉漢江了。
不過他絲毫也不懷疑,日本人能找到借口的本事。反正最后都是實力和槍炮軍艦說話,借口再荒謬也無所謂……日本人,終究會來!
現在矛盾的就是,他一邊期盼著甲午的到來,一邊又希望能多點時間給他預備。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訓練裝備,改善和北洋明眼人的關系,優化自己的戰略態勢,還有一個個想定要仔細推演……讓他這些日子是一把把的掉頭發。太耗腦子了!
可惜的是,北洋當事中人,看出這是風暴醞釀前夜不詳寧靜的人實在不多,至少和他眉來眼去的人沒有————丁汝昌自從在年前來了一封信之后,到現在就當沒發生這種事兒一樣!也許這些日子的寧靜,讓他這個水師提督也心存僥幸,以為自己判斷失誤了吧。畢竟和徐一凡打交道,實在是太過冒險,太過不理智的事情。誰都知道,太后老佛爺萬壽之后,就是徐爵爺完蛋之日。再說了,到底是北洋這座靠山可靠,還是這支小小禁衛軍可靠?
徐一凡現在就泡在溫泉里面,頭上頂著一塊毛巾,懶洋洋的不想也不動。旁邊的石頭上面,還放著一杯冰鎮的現榨蘋果汁,溫泉熱氣兒一激,杯子外壁水珠不斷的滾落。
說起來,他實在不夠鐵血和清教徒。老婆不少,也有點喜歡享受。可是現在大清上下,對一個好領導者的要求其實很低。能做事,少貪一點就可以。
徐一凡毫無疑問能做事,白手起家拉扯起這么一個蒸蒸日上的團體那是什么本事?至于貪污……養禁衛軍,全是他在望外掏錢!想貪污也沒這個機會啊,還得整天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找錢呢。
一天忙碌下來,他耳朵里面還嗡嗡的呢。那幫參謀軍官加上德國顧問爭了個不可開交。大家都在判斷日本什么時候動手是最有利的。德國顧問認為是任何時候動手,經過近代化訓練的日本陸軍都可以將淮軍主力打垮——他們還有個同胞梅克爾少校參與了一造近代日本陸軍的過程呢,中方的參謀軍官們卻意見不一。各種情報傳來,日本陸軍還沒有開始正式動員,也沒有集中成野戰兵團。哪怕現在開始,恐怕等登陸朝鮮,謀求會戰,都要到冬季去了。在這么冷的朝鮮冬天,主力會戰能展開么?大家都傾向于,很有可能要翻過年去了……
所有人都盯著日本陸軍,只有楚萬里的意見個別。他的意見是,在朝鮮兩萬五六千淮軍陸師,已經是案板上面的肉。近代化民族軍隊,對這種只是裝備了火器的舊式軍隊,編制,戰術,斗志,戰斗力無一例外全面勝出。哪怕動員不充分也是遙遙領先!唯一可關注的要點就在于日本海軍的動員。只要海軍動員了,就是戰事已經迫在眉睫!
只要掌握了海權,孤懸于朝鮮南部的淮軍精銳主力就是甕中之鱉了。日軍可以自由來去,隨意變幻戰略打擊方向。而淮軍精銳主力為之一空之后,什么后果大家都明白。
可是一直到現在,關于日本海軍的戰略情報還沒送過來……李大雄初步著手經營的戰略情報網,對日本經濟的情報掌握不用說了,行家里手。就是陸軍也還行,高層機密情報搞不到,但是陸軍動員情況掌握還是綽綽有余的。日本陸軍都是鄉土兵團,要是動員,那是瞞不住人的,要動員必須要戰時編制,戰時編制就必須征發預備役軍人。看哪個地方征發預備役軍人的紅信封多了,就知道日本在動員哪個兵團!
可海軍就不一樣啦,都是常備兵,滿編制。軍港警備也嚴密,更別說滲透到海軍高層了……
徐一凡苦惱的皺著眉毛,將頭縮到了水底下,咕嘟嘟的吐出了一陣氣泡。
這個時機要把握好啊……他必須要提早疏散他那一堆家當!有些動作,也必須要把握好時機進行,早了遲了都不可以。這個信號,到底什么時候能發出來呢?
“中堂,這是聶軍門的折子……上面注了火急…”
楊士驤捧著一疊公文,正跟在李鴻章轉悠。在李鴻章的簽押房內,還擁著一堆人,正聽著老頭子指手畫腳的分派任務。
“進京報效的銀子裝箱了沒有?別以為銀子到了就算完,要進各個門,門包使費都得預備足了!稍微一個不對,就是我李鴻章沒臉!二百萬銀子報效,就得三十萬門包來配,咱們再打寬一點兒,寧愿多,不敢少!”
“護衛的軍隊準備好,要最雄壯的,哪怕抽我的戈什哈也成啊!為什么不打票子匯過去……你豬腦子啊!太后不就要的這個各地督撫朝京師的體面?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有一點讓老佛爺不順心的地方……”
“水師要修理費,要補送彈藥?這個時候來添什么亂?熬了這么久了,九十九拜都拜完,這一哆嗦就忍不過去了?日本那頭,我李鴻章還沒死,一個眼睛還盯著呢!一切等萬壽之后再說!現在一切報銷都停!”
好容易等李老爺子精神頭十足的分派完了,楊士驤才將公文遞上。這段日子,楊士驤也過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在徐一凡那里栽了一個大跟頭,就算回來李鴻章對他一切依舊,但是他總覺得沒臉。雖然還掌著營務處,他也知道自己威信大不如前,不少人背后傳他的笑話兒。所以公事也管得少了,李鴻章那里也跑得少了,只是幫點北洋預備萬壽,錢物調動的忙。
這些日子,他反而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徐一凡這樣做,到底為什么呢?表面上瀟灑自若的撒手不管朝鮮那邊的公事,其實背地里一直沒放松搜集那邊的消息。這次聶士成送了好處,特意請他將折子直接轉遞到老中堂面前,要不然,中堂現在忙著萬壽的事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兒看呢。這折子也和他一直考慮的問題暗合,所以毫不停留的就馬上送來了。
李鴻章忙完,精神頭有點使過頭了,坐在那里有點犯暈。瞧著楊士驤捧著現在朝鮮奉軍提督聶士成的折子,心里實在有點不想看。卻不過楊士驤的面子,終于懶洋洋的接了過來,打開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當下就哼了一聲:“添亂!”
楊士驤早就知道這個折子的內容。上面的詞句甚至都背得出來,聶士成一個武夫,居然也有這樣的眼光!對聶士成的激賞,也是他將這折子親手轉上的原因。
“…我軍本奉命平韓亂,駐扎日久,疲玩不堪。更兼餉乏,軍心不振。以數萬北洋虎賁孤懸于韓地,水師轉運饋送,猶嫌不足。陸師既不振,水師且無備。倭人窺伺韓我已久,一旦有事,恐有標下等不忍言之事!
韓境之內,徐一凡一軍足以鎮撫。我或可留兵三千,控遏漢城足矣。大隊接濟內渡,以成本固邦寧之勢。若韓有事,徐一凡一人當之,而我北洋可收轉運之效。若倭人侵之,徐一凡則當之。兩敗俱傷之際,我陸軍出九連城趨平壤跗其背,海軍戰艦大隊塞仁川扼其吭,彼時必可一鼓破之也。若然無事,誠國朝之大幸。
標下一得之愚,尚祈中堂睿斷。”
看楊士驤想說什么,李鴻章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揚手道:“蓮房,朝鮮的事情,你就別再操心了……現在的大事兒,是太后萬壽!”
他眉毛一挺:“要不是淮軍大隊在那里,小日本最近怎么這么老實?要不是北洋水師巡哨黃海渤海,小日本兵船怎么連面都不大敢露了?撤回來,是省了不少心,可是萬一朝鮮出亂子,給老佛爺萬壽添個沒臉,那咱們成什么了?在大清做事的道理,就是要讓上邊兒開心,少添亂子!”
看楊士驤臉漲得通紅,李鴻章也覺著語氣重了一點,臉上擠出點笑:“蓮房,我知道你記著徐一凡的折辱呢……可是現在是真沒法兒動。淮軍回來,非得先補餉不可。現在我哪來的錢?一動就不如一靜算了……再說了,一旦淮軍回來,小日本又不過來,那不是把朝鮮丟給徐一凡了?那還成什么話?就這么定了,淮軍不動!”
楊士驤只有點頭,他也知道李鴻章說的全是道理,可是總覺著有點七上八下。這些日子考慮,淮軍態勢的確太不利了。不利到了帶兵將帥都嗅出來的程度!一旦有事,淮軍毫無疑問將直面日本人,而徐一凡在北,就是進可功,退可守的地位。到時候不僅不能將他怎么樣,說不定這小子還會得一個大彩頭……想著徐一凡得意的樣子,他就添堵!
聶士成的主意,是最好的法子。能讓北洋保持主動,又能將徐一凡頂上第一線……可是,日本人真的會來么?要是他們不來,淮軍卻回來,那可就是大笑話兒!
這段時間,小日本東洋人不要太老實,往日的小小搗亂幾乎絕跡。中堂交涉也無往而不利,應該相信中堂的判斷……
他不停的在說服自己,可總覺得有層烏云壓在心底,呼吸為難。
算了,自己一個才丟臉的人,不要再攪和了……萬事,有中堂呢。
李鴻章已經起身,搖搖擺擺的離開簽押房,忙了一天,老頭子想歇了。出門的時候,他仿佛猜出了楊士驤腦海中在想什么,回頭笑道:“有我李鴻章,小日本打不過來!咱們再不濟,也比東洋人大那么多……有我呢!”
日本,吳港。
這個日本軍港,今天四下戒備森嚴,到處都是白綁腿的海兵,扛著村田式步槍拉開了警戒線。據說是親王陪同西洋貴賓來訪,要確保親王殿下的安全。
軍港之內,一艘艘軍艦兵船整齊排列。“松島”“浪速”“吉野”“千代田”“嚴島”“橋立”“高千穗”“秋津洲”“比睿”“扶桑”“八重山”“筑紫”“愛宕”“摩耶”“鳥海”“天城”“山鷹”“金剛”“天龍”“大島”“大和”“磐城”“葛城”………
日本海軍二十年訓育精華,盡數在此。這些軍艦,有的是老式的自造炮艦,有的是購買自英國的新銳快速巡洋艦,有的是在國外技師指導下,搭載著三百二十毫米巨炮,專門針對著北洋定鎮兩大鐵甲艦的秘密武器……
海兵們立于舷側站坡,軍服筆挺,一動不動,只有海兵服的披肩和飄帶隨風而動。
橋立艦上,一群人集中于艦尾,軍樂隊在側,滴滴答答的奏起了軍艦進行曲。一面旗幟緩緩升起。
光緒二十年五月,公元一四年六月十日,日本海軍第一次將西海艦隊及常備艦隊合并,組成了聯合艦隊!日本海軍,于今日正式進入戰時體制!
隨之升起的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將旗。聯合艦隊第一任司令長官伊東亨佑中將肅立在隊列當中,行英式軍禮。
簡短儀式很快進行完畢,伊東中將始終沒有笑,只是繃著臉。對別人祝賀鼓舞的話仿佛沒聽見似的。直到從廣島趕來的伊藤博文走到他面前,他才僵硬的鞠躬回禮。
“中將閣下,大海上的事情,就全部拜托給你了。日出之國未來一百年的國運,就在你的手中。鄙人和整個日本國八千萬國民,都站在你的身后。我們已經義無反顧啦。”
伊東亨佑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四下浮動的鋼鐵甲士,輕輕道:“傾國之賭啊……”
“沒有信心么?”伊藤反問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意。
伊東亨佑也是微笑:“至少在海上,鄙人有著絕對的信心!戰事開啟容易,也希望閣下對于如何結束這場戰事,已經有了成算!”
伊藤博文哈哈大笑:“我又不是李鴻章!廣島的大本營已經成立,整個大本營,什么事情都是我一言而決,清國雖大,但是又有哪個人才,能挽狂瀾于既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