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孫承宗的提醒,楊改革倒是想起來該是建立海軍的時候了。此前一直就想組建海軍的楊改革,迫于各種原因,一直沒有能組建海軍,如今的水師,依舊是符合明朝“現有政策”的水師,而不是獨立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海軍,不是一個獨立而完整的海上力量,依舊是有著濃厚的明朝特色的“水師”。
冥冥之中,楊改革似乎是抓到了一點靈光,順著這點靈光,楊改革感覺到,建立獨立、完整海軍的時機到了,海軍作為一個獨立軍種,該邁上舞臺了。
“朕倒是覺得,孫師傅這話確實在理,如今光是遼東沿海,就分成好幾段,更不用說天津、山東了,都是各自管自己的,這對于控制海岸,巡視海上,嚴防奸細是極為不利的,空隙實在是太多,萬一給奸人所乘,帶來的后果將是無法挽回的,就比如今日孫師傅說的松山堡這一段海岸,著實是一個大漏洞,今日聽了孫師傅的話,朕覺得,該是組建一個事權統一的,管理海上一切事宜的海軍了,除了遼東渤海,其他海域,也因該有相應的海軍…”楊改革思索著,說出了自己的設想。
“海軍?陛下,可是要將海上之事集中到一人手上?可這相當難啊”孫承宗皺著眉頭問道,海上事權統一,這可真的是個難題,這里面的“學問”實在是太多,孫承宗不是不知道 這里面的弊端,問題太復雜了大明歷來就從未有過這樣的事,即便是當年被倭國騷擾到最厲害的時候,也沒有組建一個海上事權統一的什么海軍或者水師來,依舊是各自防御各自的,你可以遍地、可以所有沿海建軍堡防御倭寇,但是就是不能建一只統管整個海域的水師,即便是戚繼光的水師,那也是地方總督、巡撫支持下的水師,其范圍,也不過是一地總督、巡撫的管轄范圍之下,如今皇帝要想把海上事權交予一人,跨區域,跨海域管理,建立統管海上事物的水師或者是什么海軍,這可是個難題,按照現在明朝的“政策”,如果要統管渤海整個海面的海權,這個官,至少也得封個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濟、青﹑天津軍務,這還沒算毛文龍占朝鮮的那些地盤,如果要統管起來,這官銜,還得再加,這種封渤海王的辦法,明顯不符皇帝的設想…
孫承宗的眉頭皺得更高。
“哦?呵呵,孫師傅可是覺得有什么難處么?”楊改革笑著問道,組建海軍的麻煩,楊改革不是不知道,故此,建立海軍的事,也就一直拖到現在,如今,楊改革倒是覺得,時機到了,該是建海軍的時候了,該是讓海軍正式亮相了,該是讓海軍作為一個獨立存在的軍種的時候了,似乎是冥冥之中有所感應一般,那劃 過腦海的靈光,照亮了一直模糊的前途。
“陛下可想過,如將海上之事交予一人統管所帶來的后果?就比如遼東,如海上之事都交予毛文龍,這毛文龍可就比袁崇煥的權利大數倍,就連袁崇煥補給的物資,都得需經毛文龍點頭才行,這里面涉及權利之爭,涉及的利益之爭,何其兇猛,陛下,要三思啊”孫承宗不得不出來勸阻皇帝。
“嗯,這其中的厲害,朕也是知道一些,不過,如今事態緊急,當從急,不能交予毛文龍,那朕就另外找一個人。”楊改革說道。
“不是,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不臣除了這個意思,還有一個意思,除了權利上的極大不平衡,更是涉及到了極大的利益,陛下可知‘漂沒’二字?”孫承宗急了,連連阻止皇帝,見說不通皇帝,只好把這更核心的東西說了出來。
“漂沒?呵呵,這個朕知道,不就是貪沒么?知道…”楊改革笑著說道。
“那就是了,陛下,既然知道‘漂沒’,那‘漂沒’二字又該何解?”孫承宗眉頭皺得老高,這里面的問題他知道,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這個問題,已經根深蒂固的在明朝扎根兩百年了。,
“漂沒二字何解?…哦,孫師傅是說,朕統一了海上的事權,那些貪官就不方便下手么?就不方便他們‘漂沒’了么?”楊改革笑問 道,已經不是小白的楊改革對于明朝的弊端,也是知道不少。
“正是,陛下,既然陛下知道漂沒二字何來,那漂沒背后的問題,陛下可有辦法解決?”孫承宗的眉頭也不皺了,既然和皇帝說開了,他索性將老底翻出來,以當今這位皇帝的聰明,或許可以解開這個困擾了大明兩百年的難題。
“哦?漂沒背后還有什么問題?”楊改革笑問道。
“陛下,這漂沒背后的問題,其實,也是困擾了我大明二百年的問題,這個問題,算是我大明根子上的問題,不解決這個問題,漂沒就永遠是個大問題,永遠無法解決,盡管陛下此時可以以大力壓制下去,可絕不是長久之計,他日必遭反彈,…陛下應該不會忘記,其實陛下說的那種統管海上一切事宜的水師不是沒有,三保太監鄭和的艦隊,不就是陛下口中說的那種水師么?可如今他在那里?”孫承宗索性,徹底的和皇帝攤開了來說。
“唔…,這倒是…”提及鄭和的艦隊,那確實是一支獨立的,可以統管海上事宜的海上力量,那個力量,在南洋可是可以廢立他國的恐怖力量,可隨著朱棣的去世,這只艦隊也就不了了之,徹底的瓦解和廢棄了。
“…孫師傅可否詳解?這漂沒背后的問題又是什么?什么是困擾我大明兩百年的根子問題?”思索了一陣的 楊改革,又問孫承宗。
“陛下,說來話是極難聽的,怕污了陛下的耳…”孫承宗說道這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說無妨。”楊改革道,見孫承宗如此模樣,楊改革倒是更好奇了。
“陛下,我朝的薪俸,向來是極低的,如果陛下禁絕了漂沒,這官員如只靠薪俸過日子,這…,說句不中聽的話,那可是極難的,陛下或許應該聽說過海瑞海剛峰的事吧,那可是一年也吃不上二兩肉,吃一次肉,都要被朝廷上下傳為奇事的陛下,此話臣本不該說,可卻又不得不說,這就是漂沒背后的根子問題,已困擾了我朝二百年了,如這個問題不解決,要想解決漂沒問題,那是不可能的,故此,臣說,要想把海權統一到一人手上,是極難的,即便是陛下如今能以強力壓下,可也必定逐日的反彈,必定會重回今日之老路,成祖之事,就足以說明問題…”孫承宗說這些話的時候,那菱角分明,向來及其嚴肅的臉,也變得有些尷尬,有些臉紅。
“呃…”楊改革一下子就明白這根子問題是指什么了,長舒一口氣,這可真的是個無解的大問題,一長串的問題,立刻在印入了楊改革腦海里…
說起明朝的“海軍”,就不得不說明朝的奇葩“政策”,沒有獨立的海軍,海域都是各自管一段,最小的可以到衛所、
巡檢司管理一段海域,更大的巡撫則可以管更長一段的海域,不過,不管是衛所也好,巡撫也好,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地盤有多少地方靠著海,這水師的管理范圍也就有多大,從來就沒有跨地域,跨海域存在的水師存在,打起仗來,都是各自負責各自地盤那一段海域,水師必須置于地方官僚而不是中央的直接管轄之下,明朝歷史上影響很大的倭寇問題,其實也是這個政策下的產物,一些幾十,幾百人組成的海盜可以令一個幾千萬,甚至上億人口的國家束手無策,實在是叫人汗顏,這個“政策”,實在是很腦殘。
即便是要打大仗了,要跨海調動,也都是從各個地方上抽調,然后組成臨時水師去打仗,也不是專業、固定、常備的海軍,打完了仗,這臨時的水師還得解散回地方,明朝沒有將海上力量上升到國家層面,上升到軍種的層面,從現在的眼光來看,明朝的海上力量就是地方控制下的近岸防御型海上力量,或者說是民兵,民兵海軍。,
至于例外,就是鄭和艦隊,不過,鄭和艦隊最后的命運是慘遭肢解,最后被廢棄,實在是叫人嘆息,至于廢棄的理由也很實在,虛耗國帑,浪費錢糧,百姓苦不堪言。不過實際情況是晚明的鄭芝龍,鄭成功父子憑借這海上貿易的保護費富可敵國,可以支撐幾十萬軍隊打仗,有 能力改寫歷史,成為影響明末歷史的重要人物,甚至還可以自己養個明朝宗室玩玩,從這一點來看,就知道廢棄鄭和艦隊這個理由有多荒唐,多可笑。
真正實際背后的原因,其實很簡單,薪俸是養不起人的,那就只有靠“漂沒”,靠貪污了,就是俗話說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漂沒,還有更“賺錢”的海貿,故此,這海貿必定是要給“漂沒”下來的,皇帝要那么多錢干嘛?既然皇帝不給我們發錢,那我們只好自己去找錢了,至于當時官僚階級是如何忽悠皇帝廢棄海軍,廢棄鄭和艦隊的,這個也就當事人知道了。
朱棣必定是知道海上貿易是有利可圖的,必定是知道建立海軍的重要性的,并且也實施了,可他沒解決這根子上的問題,這官員的薪俸怎么辦?如官員的薪俸養不起他自己,或者說不能讓他過上優越的生活,必定會把手伸向有利益的地方,必定會有漂沒的事發生,如果自己如今走朱棣的老路,以強硬的姿態強壓此事,楊改革倒是覺得,以目前自己的強勢,或許可以做到這點,可自己如不解決官員薪俸的問題,勢必會走朱棣的老路。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給自己最大的“敵人”——官僚階級加薪,楊改革就覺得這世界真奇妙,想到這里,楊改革也只能尷尬和無奈的笑一笑,除了尷尬和無奈 ,更多的是苦澀,非常非常的苦澀…
“唔…”楊改革又長舒一口氣,這個海權統一背后的麻煩,果然是個煩。
“陛下可明白了?”孫承宗的臉還是有些尷尬,這個話實在是讓人羞愧,一向將自己標榜成善良,正義化身的官僚們,其真實的嘴臉著實是可憎。
“唔,是明白了,這海上的事權還是得統一,不過,這二百年的根子問題,也要解決啊”楊改革苦澀的說道,想想自己好不容易從鹽商那里撈到的銀子,如今居然要給那些官員們加薪…,這可夠滑稽的,如何不苦澀?
“陛下,容臣說一句,如果陛下再將海上事權統一,這可就更是將官員們逼到墻角了,必將引起更大的反彈,陛下想想,陛下發行銀幣,廢掉了不少地方的火耗,又把鹽商廢了,這鹽政里的收益,那些官員們也沒了,如陛下再將‘漂沒’廢了,陛下,不得不三思啊即便陛下今日有能力強壓下去,可他日必定反彈得更厲害…”孫承宗見皇帝仍然一心統一海上事權,干脆,將老底徹底的翻了出來,或許,皇帝真的有辦法也說不準,這位百年,不,千年一出的皇帝,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孫承宗抱著那么一絲絲的希望。
“呃…”楊改革聽了孫承宗的話,瞬間覺得疲憊了許多,這果然是個煩,牽一發而動全身,治大國如烹小鮮,果然是沒錯,多加一勺鹽就咸,少放一點鹽就淡了,做事,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啊 “…朕明白…”楊改革苦笑著,真的是苦澀的笑,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堅定的話語:“…海權朕是要統一的,這背后的根子問題,朕更是要解決…”
楊改革說到最后,倒是雄心萬丈,支撐楊改革的,就是自己剛剛弄到手的那三四千萬兩銀子和一路走來形成的威望,以及軍隊的支持,有了這些,楊改革相信,自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再不濟,自己也可以學朱棣,至少可以將問題壓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相信有這樣多年,自己也應該有時間和能力去解決這遺留了二百年的根子問題,剛做皇帝拿會,局面比現在難多了,自己都沒怕,沒道理如今又了這樣多的本錢還怕。,
“陛下”皇帝瞬間蕩漾起的雄心,將孫承宗小小的震撼了一把,原本皇帝會偃旗息鼓,或尋求個妥協辦法,沒料到,皇帝倒是信心十足的要面對這個遺留大明兩百年的根子問題。
“…陛下,不知道陛下如何解決這個難題?”孫承宗好奇的問道。
“哈哈哈…朕自由辦法,和天斗其樂無窮,和人斗更是其樂無窮嘛”楊改革哈哈一笑,努力的尋找自己腦海中的那一靈光。
“陛下可是要加薪?”孫承宗連忙焦急的 問道。
“加薪?嗯,確實要加薪,不加薪又如何解決我大明二百年來的問題?”楊改革接過話茬,有些不甘心,又無奈的說道,如今大明朝的薪俸確實低了些,不指望能高薪養廉,起碼的,這薪俸也要讓當官的有個起碼的體面在,不然,那漂沒就是必須的。
“陛下,此時可萬萬不能加薪啊”孫承宗焦急的說道。
“哦,為何?”楊改革納悶的問道。
“陛下,那加薪的銀子又從哪里來?如今陛下剛剛抄了鹽商的家財,如陛下急著給官員們加薪,那天下百姓又如何看陛下?這閑言碎語,如被有心人加以吹鼓,還不滿天飛?于陛下的聲譽極為不利啊”孫承宗焦急的說道,將事情的嚴重性告訴皇帝,這二百年的根子問題,可不是那樣容易解決的。
“呃…”楊改革忽然有了一種想死的感覺,連加個薪都這樣麻煩,更是苦澀得不得了,自己這是怎么回事?居然還得挖空心思給那些自己的“敵人”們加薪,還得防備著自己的“敵人”給自己造謠,自己這是干的什么事啊?賤不賤?自己應該學朱元璋,將他們的人頭像割草一般割下來…,又想到那些像被割草一樣割掉的人頭猶如韭菜一般,很快有長出來讓自己再割一次,楊改革更是一種無力。
“陛下,陛下…”孫承宗面對臉色苦澀到不 得了的皇帝,連連叫了幾聲,生怕自己出的這個問題把皇帝給嚇著。
“唔,朕沒事,就是有些走神了,對了,計劃照舊,海事權還是要統一,如今大敵當前,東虜未滅,有些東西,必須要壓制下去,至于人選,朕不會讓毛文龍去的,想必如此一來,也可以減少些壓力,另外,雷大用和尚可喜兩個人,依舊去南方,尚可喜依舊去運銀子,但,雷大用暫且不去上海了,上海建軍港的事,朕再另外吩咐人去建,讓雷大用在鄭懷忠那里去接收一批新造好的戰艦,然后將整個艦隊開到渤海來,…這個鄭芝龍,呃…今年還籌劃著打琉球,…還有那移民要交接…”楊改革又思索起來,這事果然是麻煩,永無休止的各種事,依舊是一件接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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