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對曹永國一家人的印象非常好,不僅是因為曹永國的幫忙改變了他的命運,還因為他們一家人沒有對他有任何的輕視和怠慢,真當他是朋友的晚輩對待。不管是因為曹永國看重他兄弟的面子,還是因為他為人一向如此,夏想都沒有任何理由不尊重他。
曹永國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國字臉,濃眉大眼,見夏想進來,抬頭他點點頭,說道:“隨便坐。”
既然重活了一次,這一世能不能為曹永國做些什么?畢竟他才50歲,50歲的廳級干部,要是稍微運作一下,退下來時弄個副省級待遇也不算過份。
再者他要是和李丁山一起進入官場,曹永國為官多年,盡管一直在一個不高不下的位置上打熬,但畢竟也是廳級干部,也有自身的關系網和人脈,也可以和李丁山做到資源共享,互通有無,畢竟以后大家都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在和省委書記的對抗中,多個朋友多條路。
曹永國只說了一句話之后,就不再抬頭,全神貫注地看起了報社,理也不理夏想。夏想坐在沙發的一角,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一臉沉靜。他注意到曹永國有一兩次從眼睛的余光之只看他幾眼,他假裝不知,挺直了腰,目不斜視。
曹殊黧腳上穿著拖鞋,一路小跑從廚房中出來,手中端著一個果盤,上面放著洗好的蘋果和犁,放到夏想面前,露出一口漂亮整齊的牙齒,說道:“夏想,別客氣,吃水果。”
夏想說了聲“謝謝”,卻不動手。曹殊黧卻十分熱情地伸手拿過一個蘋果,拿起水果刀就要削皮。夏想才不會讓她動手,伸手接過蘋果和水果刀說:“讓我來,小心劃了手。”
曹殊黧調皮地一笑:“小看人,我有那么笨嗎?”
“你不但笨,還毛手毛腳!”曹永國放下報紙,再看夏想時,目光中全是贊許,用手一指曹殊黧,“你瞧你慌慌張張的,都是大丫頭了,一點也不知道穩重。你知不知道,在古代,象你這個年紀的女子,應該笑不露齒,高抬腳輕邁步走路。”
“又來了,又來了,爸,你好歹也是國家干部,要把握好社會的脈搏,知道不?怎么腦子跟老古董一樣頑固不化,不是你女兒自夸,就我這端莊形象,在我們學校,已經是一等一的淑女了,你都什么眼光,一點也看不到我的好!”
被女兒一頓搶白,曹永國笑開了花,對夏想說道:“夏想,你評評理,黧兒還說她淑女,現在的大學生有她說得那么不濟?”
夏想心道,十幾年后,許多女大學生哭著喊著求包養,現在的女大學生和以后相比,最起碼還有少女的清純和羞澀,他只好實話實說:“依我看,殊黧的性子活潑一些也沒有什么不好,女孩子,活潑可愛才討人喜歡。”
“就是,我們學校喜歡我的男生可多了,天天有人給我寫情書…”曹殊黧小臉昂著,說不出來的得意和興奮。
曹永國臉色沉了下來:“我說過多少遍了,上大學期間不許談戀愛,這件事情不容商量。”
曹永國為官多年,一旦發作,居久上位者的氣勢散發出來,讓人感到莫名的壓抑,夏想坐得離他有三米遠,也覺得胸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曹殊黧臉色一變,靠到夏想身邊,好象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眼神流露出不安的神色。看得出來,曹永國家教甚嚴,曹殊黧很怕曹永國發威。
夏想輕輕一拉曹殊黧,讓她坐在沙發上,然后伸手一抖,一條長長的蘋果皮就從蘋果上完整地剝落下來,沒有斷頭的地方。接下來他又用左手兩根手指捏住蘋果的兩端,右手用水果刀在蘋果一側一劃,不等半塊水果劃落,手腕一翻,半塊蘋果已經被挑在刀尖之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既干凈利落又賞心悅目,最關鍵的是,雙手沒有觸摸到果肉,干凈又衛生。
夏想將蘋果推到曹殊黧面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曹殊黧眼睛都直了,眼睛瞪得圓圓的,再加上嘴巴張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夸張到了極致。
“你太厲害了,夏想,你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要不是曹永國在一旁,她估計早就大喊大叫了。
夏想小時候住在外公家里,長大后每年暑假都回去住上一段時間。外公家有幾畝果園,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躺在果樹下面,手拿一把小刀,看上哪個水果就揮刀斬落,然后削皮就吃。久而久之,就練成了一手削皮的絕活。
“我有一個妹妹,她最愛吃蘋果,所以我就天天削給她吃,慢慢地就練成了削水果不斷皮的手法。妹妹她很可愛,長得也很漂亮,我就想,要是哪個男生敢欺負她,敢對她有不良企圖,我一定要他好看。因為我非常愛我的妹妹,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愛一個人,有時就想為她做一切事情,就想將她保護得嚴嚴實實,不讓她上當受騙,不讓她被男生欺騙…曹局長對你愛如掌上明珠,自然要對你嚴格要求,他不是非要用條條框框將你束縛,而是想用他豐富的人生經歷告訴你一個道理,人生每個階段都是規定的任務,比如上大學就是要以學習為主,就算在大學期間遇到自己喜歡的男生,也要學會克制,畢竟大學只是人生的中轉站,一旦畢業,也許就會各分西東…”
曹殊黧手中拿著蘋果,聽得入了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夏想,見他眼中流露出傷感和思念,晶瑩的眼睛中閃動著令人心動的憂傷,不由地心中沒來由地一酸,扭頭看向曹永國:“爸爸,你別怪我,我只是說有人追求我,沒有說我在談戀愛。你也真是的,明明對我好,非要那么兇,不會說話委婉一點,也好讓我接受,是不是?”
曹永國向夏想投去感激的一瞥,呵呵笑了:“黧兒,爸爸不是擔心你,怕你上當受騙嗎?你年紀還小,怎么會清楚那些向你獻殷勤的男生,是好是壞?”
曹殊黧不解地說道:“別人喜歡我難道也有錯?難道喜歡還分好壞?對了夏想,正好你是男生,你說說男生喜歡一個女生,是什么心理?”
“這個,人和人不同,不好說清楚…”夏想不免窘迫,在大學里,男生討論女生,可是赤裸裸的肉體和性欲,男人可以愛和性分離,女人則不同,先愛后性。當著曹永國的面,他可不敢信口開河。
曹永國是過來人,知道曹殊黧的問題不好回答,又見夏想作難,猜到他不好回答,就插話說道:“夏想是客人,快給客人倒茶去。”
曹殊黧不情不愿地泡茶去了,夏想將手中的蘋果又削下一塊,放到一個盤子里面,推到曹永國面前,恭敬地說道:“曹局長吃蘋果。蘋果號稱智力果,可以增長智慧,延緩衰老。”
曹永國若有所思地拿起蘋果吃了起來,說道:“現在的孩子真是難管,象我們小時候,對家長是言聽計從,從不惹事。時代在變遷,不管怎么樣,有些老傳統老的優良品德,還是不能丟。”
夏想聯想到后世曹永國不肯和高成松同流合污,最后被高成松調到測繪局,最后黯然退場。好象他還隱隱聽到曹永國有可能調到省建委當建委主任的說法,不想世事難料,因為高成松的橫加干涉,曹永國再進一步的夢想破滅。
由此推測,曹永國是一個性格耿直之人,不肯向高成松妥協。夏想總不能勸他改變立場,向高成松靠攏。依曹永國的性格,他人微言輕,說了說不定反而會有相反的效果,而且也會讓曹永國對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說就算投向高成松,兩年之后高成松倒臺,說不定他還會受到更大的牽連。不過高成松倒臺之后,曹永國沒有再復起重用,恐怕其中還有隱情。
“是的,老一輩的節操和精神是我們這一代人不能相比的,不過人成長需要時間,從年輕到成熟,需要一個慢慢成長的過程…”夏想順著曹永國的話向下說。
曹永國饒有興趣地看了夏想幾眼:“小夏,我覺得你比以前成熟多了,看來走向了社會就是不一樣。看你不過比黧兒大了三歲,好象比她成熟十歲一樣。要是黧兒有你一半穩重和見解,我也就沒有那么多心可操了。”
“小夏,中午在家吃飯,別走了。”曹永國的妻子王之芬從廚房中出來,雙手沾滿面粉,腰間系著圍裙。她衣著樸素,看上去如同普通的家庭婦女,一點也沒有局長夫人的架子。
別人客氣,但他不能將自己不當外人,夏想急忙起身告辭:“就不打擾伯母了,我也該走了…”夏想沒問過王之芬在哪里上班是什么職務,只好以伯母相稱。
“不許走!”曹殊黧飛快地從廚房中跑出來,手中拿著一個茶杯,氣呼呼地說道,“不禮貌,我剛剛給你泡好茶,你不喝一口就走,完全無視我的勞動成果,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