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濱沉默一陣,才輕聲道:“我共有四兄弟,四兄弟中,我是最無能最沒有出息的。從小到大,我一直也沒有什么抱負,只是想著老老實實渡過這一輩子。”頓了頓,才抬頭望著亭子里的花慶夫人,“但是自從見到夫人以后,我便立誓,這一生,總要做一件事情,不讓自己死后有憾。”
花慶夫人神色淡漠,平靜道:“你想做什么?”
“保護夫人!”韓濱毫不猶豫道。
“保護我?”花慶夫人冷笑道:“我又何曾需要你來保護?你又憑什么保護我?”
韓濱道:“我無一技之長,但是至少還有著一條性命…我知道以我的能耐,在夫人眼中不值一提,可是如果夫人若是遇到危險,哪怕拼了這條性命,我也會…義無反顧獻上這條命!”
他說的很是真摯,臉上更是一副堅定無比之色。
花慶夫人微蹙眉頭,終是道:“你過來一些!”
韓濱緩步走過去,卻沒有入亭子,只是站在亭外,靜靜地望著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迷戀這樣一位婦人,但是心中卻十分清楚,這個女人的一顰一笑,已經深埋于自己的心中,此生那是定然無法散去的。
花慶夫人打量著這個男人。
他的臉型棱角分明,眼睛清澈,并沒有一般男子那般的輕浮之色,在他的臉上,反而看到了對自己的敬重。
只是相比起幾個月前在金錢坊的偶然一見,這個男人卻是消瘦不少。
她能夠理解這個男人的心情,不正與自己一般,對一個人念念不忘,日思夜想,卻根本得不到同等的對待。
同是情中落魄人!
“你知道,你無論怎樣做,都不會有結果…!”花慶夫人幽幽嘆道:“你不必如此!”
“我從未想過結果,也沒有那般奢想。”韓濱誠摯道:“我只是能看一眼夫人,就心滿意足。我并無惡意,更不會有非分之想…!”
“今夜之事,你我都不要提了。”花慶夫人輕聲道:“你乃堂堂世家子弟,此時傳揚出去,對你對我都不好。而且…以你的條件,定可以找到如花美眷。”
韓濱苦笑道:“多謝夫人吉言。夫人放心,韓濱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敢有損夫人的清譽。今夜冒昧而來,夫人不責怪,韓濱已是感激不盡。”抱拳道:“夫人保重!”再不多言,轉身便走,走出兩步,也不回頭,只是柔聲道:“莫忘記涂藥!”
花慶夫人望著韓濱離開,神情復雜。
韓漠的身影還沒有離開花慶夫人的視線,直走到一片青竹林邊,猛地見到前面不遠處出現一道身影,正快步往這邊過來。
韓濱一眼便能瞧出,那人絕非在院外等候的洛總管,頓時吃了一驚,擔心被對方看到自己,有損花慶夫人的清名,他是有武功底子的,身形一動,已如幽靈般閃到了旁邊的竹林之中。
那邊的人影快步過來,顯然是沒有發現韓濱,卻是快步往亭子方向行來。
花慶夫人正盯著韓濱的身影,突見韓濱閃身進入竹林中,頓時蹙眉,正不明白情況,卻豁然看到那一道身影正往亭子這邊過來,路過竹林之時,顯然是沒有發現韓濱鉆入竹林之中。
花慶夫人那美麗的臉上微微變色,一瞬間,甚至有些蒼白。
那身影從竹林旁經過,躲在竹林中的韓濱卻是看得清楚,那人一身黑色的大氅,幾乎將整個身軀包裹起來,頭上更是被黑色的帽子罩住,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甚至連側臉也是看不到一毫,只是步伐輕盈,行步速度甚快。
黑衣人從竹林邊匆匆而過,只片刻間,便到了亭中,從帽檐下露出一對犀利的眼睛,看到桌上的藥瓶,淡淡問道:“這是什么?”
“我的腳扭傷了。”花慶夫人看著黑衣人,心中卻有些緊張,不動聲色往竹林那邊瞥了一眼,好在黑衣人沒有發現。
韓濱見到那人到的亭中,也不向花慶夫人行禮,而是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立時皺起眉頭來,心中卻想這人究竟是誰。
剛才雖然看不清那人容貌,但是從身形步伐來看,是個男人無疑,這半夜三更,一個男人擅自來到花園中,甚至不向花慶夫人行禮,這讓韓濱心中充滿著巨大的疑惑。
韓濱輕手輕腳地移動到竹林靠近亭子那一側,身影隱在昏暗的竹林中,一雙眼睛卻是望向亭子,雖然距離頗遠,那邊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見,但是那邊的情景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黑衣人坐在亭子里,抬起頭來,亭上掛著燈籠,燈火照在他帽檐下的臉孔上,那是一張并不英俊甚至有些冷酷的臉,蒼白沒有血色,但是棱角分明,自有一種氣質。
“你留下了暗號。”黑衣人坐在椅子上,身子挺拔,看著花慶夫人的臉,神色很平靜:“是不是那邊的消息已經到了?”
花慶夫人眼中劃過一絲哀傷之色,道:“我腳上有傷!”
“我已知道,你不是有藥嗎?”黑衣人淡淡道,對于花慶夫人腳上的傷勢,絲毫不關心,只是問道:“那邊如何回答?”
花慶夫人眼圈一紅,道:“在你看來,我便是死了,你是否也會無動于衷?”
黑衣人眼中光芒驟冷,顯得很是不悅,沉吟片刻,終于道:“你也知道,我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將來著想。大事為重,何需為這些小事動怒?”
“小事?”花慶夫人聲音悲涼:“原來在你心中,我是否受傷,只是小事而已。”
黑衣人皺起眉頭,卻見花慶夫人已經從袖中取出一支極小的竹管,只有小拇指粗細,丟給了黑衣人,黑衣人探手接過,也不再看花慶夫人,兩指用力,捏碎竹管,從里面取出一份密信來。
他打開迷信,就著燈火,細細看了一遍,隨即臉上便顯出很古怪的神色,閉上眼睛,若有所思,許久之后,才問道:“沒有其他東西了?”
“沒有!”花慶夫人搖頭。
黑衣人站起身,走到燈籠旁邊,取下燈籠,將密信引燃拿出,燒成了灰燼,這才將燈籠重新掛了上去。
韓濱隱在竹林中,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但是卻看出他們顯然是在做著某種極隱秘的事情,瞧見黑衣人燒著一件東西,卻也是心中猜想到,那定是見不得人的秘密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才道:“那邊已經布局好,現在只等著我行事了!”
花慶夫人搖搖頭,淡淡道:“你沒必要告訴我這些,我對此…并不感興趣!”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這兩年,也多虧了你,否則定不會有這次的必殺局…你放心,這兩年你幫我許多,我定會不虧待你!”
“你與我說話,已經是將我當成一個為你辦差的奴才了。”花慶夫人眼角泛出淚花,聲音悲涼:“除了與我說這些所謂的大事,你是否已經沒有其他話要與我說?”
黑衣人平靜道:“說什么?那些甜言蜜語嗎?你我都已經不是孩子,那些話…需要說嗎?”
花慶夫人咬著嘴唇,凄苦一笑,道:“不錯,我們都不是孩子,不再天真,那些夢話,我們都不該放在心上的。夢話,只是當做一場夢來想…!”
黑衣人走到花慶夫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托起花慶夫人雪白的粉顎,輕聲道:“你這些話,似乎有怨氣?”
韓濱在林中見到黑衣人竟是觸碰花慶夫人,兩只拳頭不禁握起,青筋暴突,那一雙眼眸子,頓時被冷峻所籠罩。
在他的心目中,花慶夫人就如同圣潔的仙女一般,豈容他人褻瀆,心中充斥著一股怒氣,差點忍不住便要沖過去。
花慶夫人抬起頭,燈火之下,花容艷麗,美艷無比,可是那眼瞼中,卻是泛著淚光,盯著黑衣人那一雙眼睛,問道:“你是否真的喜歡過我?自始至終,我聽到的是否都只是夢話而已?”
黑衣人收回手,背負雙手,皺眉道:“你想說什么?”
“我只想知道,從頭到尾,你是不是從沒有喜歡過我?”花慶夫人悲聲道:“當初你對我關護,是否只是為了讓我幫你聯絡北方?我在你的眼中,是否只是那棋盤上一顆棋子而已?如今你已于北方達成了協議,我這顆棋子已經對你無用,所以你也不需對我假以辭色?”
黑衣人冷聲道:“我并不喜歡你這種質問的語氣。你心中若是這樣想,若是這般不信任我,那也由你。”
花慶夫人苦笑道:“若不是如此,那為何我從你的話語中,再也聽不到當初的寬慰?為何你現在可以整月不來一次?”
黑衣人平靜道:“我的計劃正在進行,這個時候,我若來的多了,一旦被人發現,難免會影響我的計劃。你該知道,我這一次…絕不可失敗。十年了…十年來,我臥薪嘗膽,就是為了這一次,怎能失敗?”
“原來…我已成為你心中的拖累!”花慶夫人流露出一種難以莫名的絕望之色。
黑衣人淡淡道:“傳話北方,我不令她失望,她…也莫令我失望。”看了花慶夫人一眼,不再言語,背負雙手,走出亭子,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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