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激情演說 松江府,青浦縣。這里自元代松江建府以來就隸屬松江府管轄,到了明朝嘉靖年間,華亭縣(也就是上海縣)分劃出部分土地,名為青浦縣。
張凡如今正站在這片土地上,這里也正是他上輩子居住了多年的地方。滄海桑田倒轉之下,張凡絲毫看不出一點自己熟悉的景象,印象中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如今全都變成綠油油的農田。這沒有絲毫現代化氣息的景象反而讓張凡感到很舒坦。
只不過這個想法在張凡心中沒有停留多久就被眼前的煩心事給打斷了。為什么,因為徐階和那些農人們。
老實說,徐階之前因為朱翊鈞的原因已然答應了張凡的要求,可是真的等他到了這里,他又有些張不開口了。徐階總覺得這就像是自己為了身家性命去懇求他人一般。雖然農民在中國古代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但是對于徐階這種站在社會頂層的人來說,他實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求他們。
徐家名下的土地很多,因此雇傭的雇農也很多。讓徐階如此一家一家地去勸說,著實不好辦,就連張凡也感覺到這個方法有些不妥,可是…
“遠德,這個…老夫實在…”徐階很是困擾地和在他一旁的張凡說道,只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閣老不必如此,我明白閣老的心情。”張凡說道,他當然知道徐階的感受。可是他又不能說“閣老既然拉不下面子就回去吧”這種話,畢竟事情已經擺在眼前。想到這些煩心事,張凡第一次在心中腹誹隆慶,覺得這個皇帝實在是偏執的很。身為皇帝想要懲治臣子還需要什么理由嗎?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這位陛下非要來個名正言順。“莫非這也是要向他的親爹嘉靖皇帝那種多疑濫殺的性格抗議嗎?”張凡在心中惡意地想到。
當然,這些事情徐階心里都明白的很,張凡也不可能這么來勸徐階。可是忠于皇家歸忠于皇家,要讓徐階這么低聲下氣還真不容易。
朱翊鈞則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邊,本來張凡是讓他留在徐階府上等候的,可是這位太子殿下偏偏說要來看看田間的景象,增加一些見聞。現在,朱翊鈞早就過了眼癮,卻又不好說自己累了想回去,只得在這里無聊地等待。
如今快到黃昏時分了,雖然夏日的太陽要很晚才會落山,可是張凡也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想了想,張凡找來王猛和梁超,對他們吩咐了幾句。得了命令的二人立刻帶著許多手下離開了。
“遠德,這是?”徐階不知道張凡要干什么,不由得疑惑地問道。
“閣老,還請耐心些等待,等會就知道了”張凡充滿自信地說道。
徐階見張凡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說話,安靜地等下去,只是他心里還有些不平靜。不過他看到張凡那副信心十足樣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過了一段時間,天空已經漸漸暗下去。徐階看到有人向這邊走來,不過比起張凡派出去的人,回來的人數要多了很多。待到走進,徐階這才看清楚,回來的除了王猛等一班護衛,還有不少農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些人徐階還認識,正是那些曾經在自己家土地上勞作的雇農。
張凡確實是讓王猛等人以衙門的名義將這些農人叫了過來,不過他為了避免恐慌,只是喊了每家每戶的當家男人,并沒有驚動婦孺。這讓這些農人驚心之余,也安定了不少。張凡的目的就是讓這些人聚在一起,就連那幾乎已經為徐階作過證的人家張凡都讓人把他們叫了來。
徐階似乎有些明白張凡的想法,可是張凡這種猶如誓師大會一般的集合式講話勸說還是他頭一次見,他不知道張凡準備怎么辦。張凡倒是清楚的很,他非常明白,單獨勸說一家人十分困難。可是將這些人都集合起來,氣氛的渲染就比較容易形成。何況這些人心中還是認同徐階的,更有幾乎人家已然為徐階作證。這么一來,集體的心愿與力量的結合便可以消除他們心中對于高拱那些爪牙們威嚇他們的恐懼。當然這些自然來自于后世,來自于張凡在那個經濟專業領域所學過沒多少的傳播學概論。
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去,張凡命人在四周點亮火把。這些人不知道張凡到底要干什么,這么晚將他們都弄出來,現場倒是有些緊張的氣氛。
張凡見人都到齊了,也就不打算在等著,畢竟一旁的朱翊鈞早就開始打哈欠了。對于這次演說,張凡很有信心,而且他還做了些準備。
“各位鄉親父老。”張凡走到他們面前,開口說道,這句話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上輩子的村干部,“我名叫張凡,是當今陛下委派來江南之地巡查的欽差大臣。”
開頭這句話是為了起到震懾的作用,讓這些人能夠恭敬地聽張凡說話的同時,也不會懷疑他。不過這些農民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人,聽到張凡說出自己的身份,又看到周圍的護衛以及站在張凡身旁并沒有反駁的徐階,也相信了他的話。趕忙就要跪下來叩拜,被張凡喚了起來。
“各位鄉親父老,我雖然是朝廷的欽差,也是靠了當今皇上的寵信才有今天。在這之前,我也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住在西北的慶陽府,如你們別無二致。”張凡又說道,這是為了拉近距離,果然,那些人聽了張凡的話,看著他的眼神中不再是畏懼,而有了一絲親和。
張凡也不多看,繼續說道:“站在我身邊的這位想必各位都認得。沒錯,這位就是徐階,曾經我大明的內閣首輔。不過對于各位來說,徐閣老更讓大家熟悉的是他曾經是你們的雇主。
“各位鄉親想必已經知道我這次要來說什么了。閣老他遇到了麻煩,各位也都知道。然而各位不知道的是,閣老因為這些麻煩就要遭到殺身之禍了。有人歪曲事實,說閣老一家多年來盤剝在他名下土地上的那些雇農,也就是你們,弄得你們是食不果腹。如今是怕朝廷清查這才將土地分給了你們。”
聽到張凡這些話,下面的人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知道徐階為什么要將土地分給他們,為這件事情他們心中還曾經埋怨過徐階。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徐階會惹上這種禍及性命的事情。張凡這句話一說,他們那種被高拱爪牙威脅而不愿說出事實的心有些動搖了。不過也僅僅是動搖而已,對于他們來說,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說白了這就是小市民思想,而小市民只有在完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才會為了別人著想而有所行動。
張凡繼續說道:“我知道各位的顧慮,然而也請各位想想各位曾經作為雇農的日子。作為雇農,只是在為地主的土地勞作而已。雖然不用向朝廷交稅,然而沒有土地的雇農們向地主交的租子要更多,很多雇農都吃不飽還欠了地主很多錢。然而各位在閣老家的土地上可曾有過如此待遇?
“據我所知,閣老只是每年向各位收取一些糧食罷了,各位雖然沒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因為閣老的存在,各位過的比那些有自家土地的農人還要好。特別是天災之年,閣老不但不向各位收租,反而還會救濟各位。試問天下如此的地主還有哪里可以找!”說到這里,張凡的言辭也越來越激烈,其中有一半是真情釋放,另一半卻是裝出來的,不過下面這些人可看不出來。
那些人聽到張凡的一番話后已經不像剛才那樣交頭接耳了,而是低下頭去,也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在思考著什么。
張凡知道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繼續說道:“各位想想,閣老在知道朝廷已經下令徹查江南之地的那些地主豪強的時候,也曾打算將土地分給各位以避風險,各位卻沒有答應。然而閣老是怎么做的?他顧及到各位的心情,并沒有這么做,使得本來可以逃過一劫的他到了如此田地。
“我在這里不是要責怪各位受了那些人的威脅而說了假話,而是要請各位想一想。若是閣老當真因為如此而獲罪,各位也許可以平安地過完這一輩子。然而各位父老們,你們的心中當真可以沒有一絲愧疚地度過余生嗎?若是當你們教導兒子、孫子做人之時,心中可以坦然地說出那些原本理所當然,但是你們自己卻違背了的話嗎!”張凡言辭激烈地說道。他停了下來,給這些人一些時間考慮。
一旁的徐階倒是被張凡這番話給鎮住了,他知道這些話只不過是些大道理而已,誰都懂,可是若單單向一人訴說未必有什么作用。而張凡的做法當真聰明的很,這許多人面對面,誰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對,自然會引起共鳴。
“可是大人。”一個老者有些吞吐地說道,“那些人說要是我們敢再幫閣老證言,就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們也知道閣老待我們不薄,可是我們只是些農民,除了種地就再也不會別的,萬一…”
“我知道這位大爺的意思。”張凡微笑著說道,“想必你們其他人也都在擔心這個。我在這里可以告訴你們,只要你們沒有壞了大明刑律,絕對沒有人敢來打擾你們的生活。若是有人敢,本官會讓那人不得好死。”
張凡這番話說的讓人覺得狠毒,可是聽著這些人耳中,卻覺得滿意的很。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我相信這位官老爺的話,我愿意為閣老作證。”
群體就是如此,有了第一個出頭的,其他人自然就會跟上。一時間,下面的這些人都踴躍起來。
張凡一看就知道事情解決了,雖然徐階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他站在張凡的身旁就是最好的辦法。張凡向這些人感謝了一番,趕緊讓人立即設案錄下他們的話語和畫押,他是怕時久生變,趁著這些人如今正被調動的熱情而立即行動。
一旁的徐階見到事情解決了,也算是松了口氣。只不過他和朱翊鈞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張凡,不知道他從哪里想出的這個辦法。
張凡看著他們笑了笑,卻是沒有多說,這反倒激起二人更大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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