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真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待知道只是要去天香樓訂晚上的酒席,他笑得嘴都咧開了:“這等小事,還需勞動你我親自出手?老孟,你已是主辦了,差個小廝拿名刺過去辦了就是。”
孟聚臉上一紅,含糊道:“胖子,我剛剛晉升,哪來的名刺?”
“這倒是。這樣吧,我讓人拿藍老大的名刺,過去訂酒席就是了。”
“啊,為這點小事驚動總管。。。”
“舉手之勞,藍老大不會在意的,只是你今晚記得請他也過去就好。”
“這個,那就麻煩劉哥你了。”
“小事而已。”劉真湊近孟聚,舔著臉笑說:“孟哥,我求你一件事~”
孟聚警惕地望著他:“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聽說天香樓的美女很漂亮,還有出名的才女歐陽青青小姐,光賣藝不賣身的——孟哥,今晚你就把她點來伴酒吧?”
劉真淫笑著:“歐陽青青艷名遠揚,才藝雙絕,我早就想見她了。孟哥你把她點來,見到你這個文武雙全的帥哥,你做兩首淫詩,她說不定就被孟哥你的男兒氣概迷倒了,當場自薦枕席也是有可能的!”
“滾蛋吧你!”孟聚笑著作勢要踢劉真:“少來打混了。我們這么點身家,還想點賣藝不賣身的才女——那不是笑話嗎?人家見過了多少富家少爺了,眼里哪有我們這些小軍官。”
“孟哥,你年紀輕輕就是正八品官,哪個還敢說你只是小軍官?帶刀御史,軍情室主辦,靖安城里,你擺出字號也算是一號人物了,軍政文武,黑白兩道,哪個給不給你面子?誰人敢不敬你?”
孟聚恨恨地望著劉真:“最不敬我的就是你這賊鳥!說好了,吃飯管夠,喝酒管醉,想找小姐自己出錢!什么賣藝不賣身——都是幌子來著,真不賣還出來混什么!就是要騙你們這些傻鳥的錢!”
劉真悲慟欲絕:“孟主辦,孟長官,你怎能如此殘忍,你斷絕了兄弟唯一的希望和樂趣,這么不仁不義的事你居然做出了。。。”
“滾滾滾,快去幫我訂桌子!誤了今晚的事訂不到桌子,看我不剝你的皮!”
兩人約好晚上相聚的時間,各自分手告辭。
孟聚抬頭看看天色,正是巳時。他轉身朝陵署的總管室走過去。
官府歷來有“官不修衙”的說法,哪怕再富的官員也不會出錢修自己的衙門,一來官員是經常調動的,修了還沒做多久就要調走了,修衙只會便宜了接任的王八蛋;二來不修衙也是為了顯示官員自個廉潔,衙門太過富麗堂皇的,也怕招惹御史來找麻煩嗎?
所以,大魏朝官府的衙門是一個比一個破爛,霍鷹的官衙也不例外,若不看門口那“明鏡高懸”的橫匾,外人會以為這里是丐幫分舵,萬萬想不到這是一位從六品官員的衙門。
在門外,孟聚向衛兵出示了腰牌,說想求見藍總管。衛兵進去,很快就出來了:“孟主辦,總管大人有請。”
孟聚進去時,藍正穿著一身青色的官袍,正在文案前寫折子。見孟聚進來,他只是抬頭望了一眼,說:“孟主辦,坐吧。等一下就忙好了。”
“大人請自便,卑職恭候就是。”
孟聚早發現了這個規矩,葉迦南也好,藍正也好,天下所有的官員都喜歡讓下屬等他忙完事,擺出一副日理萬機的架勢來,天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有這么忙——孟聚很惡意地揣測:搞不好自己進來之前,藍正在數自個的腳毛呢!
過了好一陣,藍總管才擱下了筆,抬頭望向孟聚,目光炯炯有神:“孟聚,調令今天發下去了,你可收到了?”
“啟稟大人,卑職已經收到了。”孟聚站起身,說了一通感激的話,然后雙手遞上前一個裹著銀票的紅包:“大人錯愛,特意栽培并破格提拔,此恩此德,卑職實在不知如何報答的好。一點心意,不能表達卑職感激心情萬一,還望大人笑納。”
藍正眉頭一皺,青色的官袍袖子一拂,不悅道:“孟主辦,老夫提拔你,是因為你才德兼備,能力足以勝任此職。我為朝廷保薦人才,并非為了私利。我說過,朝廷名器,老夫不會私相授予。孟聚,你也是讀圣賢書的人,莫要作此小人舉動,免得大家尷尬!”
藍正一臉正氣,孟聚雙手遞著紅包,遞也不是收也不是,臉紅得好不尷尬。
他弄不清楚,藍正究竟是在假意推辭還是真的一身正氣?不過想來劉真總不會坑自己吧?小胖子在陵署里混跡多年,對藍正的了解肯定比自己深。而且按常理判斷,書呆子文官兩袖清風一塵不染,這種事雖然少,但還是有可能的;但藍正是武官,而且是州府的陵署總管,這樣的人物,肯定要打點上下迎來送往,怎可能是那種不通世務的人物?
孟聚決定再嘗試一次。
“大人高風亮節,下官欽佩不已。但與旁人的不同,這是卑職的真心謝意,絕無他意,大人若不收下,卑職心里難過,還望大人體恤卑職的心情,莫要讓卑職為難啊!”
說著,孟聚走前一步,將紅包擱文案上,躬了個身:“大人事務繁忙,卑職這就告退了。”
他轉身欲走,卻聽背后傳來一聲低喝:“孟聚,你把這東西拿走!你再不拿走,老夫就把你這個主辦撤掉!”
孟聚一愣,轉過身來,藍正滿面怒容地瞪著他,指著案上的紅包,憤怒得象指著一團火:“我藍正,一生不沾官奉之外半兩銀子,孟聚,你莫要污了我清白!”
世上竟還有這種陵衛官?
對方既然說到了這種程度,孟聚已是不得不收回。他將紅包撿回袖子里,尷尬地躬身行禮:“卑職莽撞無知了,險些污了大人清白,卑職知罪,請大人責罰。”
“哼!”藍正一拂袖子,氣鼓鼓地坐下來:“孟聚,你做的好事!還是讀書人哪。。。老夫都替你害羞!依老夫看,你還該回去好好讀讀書,看圣人是如何教誨你的!”
“是。卑職學問不純,回去一定遵照大人指示,多多念書。”
“讀書不要光看學問,最要緊的還是要懂得做人道理!讀書人,最要緊的是什么?是修身!什么是修身?修身就是修德,就是要養天地浩然正氣,俯仰無愧天地。我們做陵衛,雖然說是朝廷鷹犬,但我們也要有我們的德,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民眾,管轄一方便保一方平安,不要一腦門子心思只想著升官發財——這句話,你以后也要好好記住!”
被人這樣劈頭劈臉地訓斥,孟聚臉上發紅,心里卻很是舒暢,望著藍正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份敬意。
他真心實意地答道:“大人的教誨實乃金玉良言,卑職銘刻在心,此生難忘。”
“罷了,老夫也老了,將來靖安署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人的了。你去軍情室那邊報到了嗎?”
“啟稟大人,卑職今天剛剛接到調令,還沒有去報到。”
“你接手軍情室,我本來是要找你好好談談的,既然你自己過來了,那就現在好了。你對軍情室的工作了解多少?接觸過嗎?你以前在洛京陵衛那邊是做什么的?”
“卑職以前在洛京署是內保總隊的。”
“哦,洛京內保總隊啊。”
藍正沉吟不語,他知道內保隊,這是專門保護要人的衛隊。洛京署的內保總隊,護衛的說不定就是皇室了——孟聚被從洛京貶到邊疆來,這里面說不定有內幕隱情啊?但藍正當然不會向孟聚打聽。皇家內幕,這種事,躲還來不及,誰會主動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