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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城門漸污,十七阿哥回頭望了望,雖難言不舍,可眉眼間又帶了踏實。
他回過頭,看向同自己并騎而行的曹颙”道:“乎若,這次多虧你點醒我,那些虛頭八惱的話,我就不說了。往后有什么能使喚得上我的地方,你千萬要開口,要不然欠下這么多人情,下回我哪里還好意思再麻煩乎若?”,曹颙聞言,瞥了他一眼。前面的話,說得還像那回事兒;后一句,卻是有點爬桿往上了,露出少年時彼此言行無忌的做派。
不過,十七阿哥如此,想來也是化解彼此之間的疏離。
曹颙心中對十七阿哥的芥蒂早消得差不多,也沒有打算與之決絕的意思,自然順著臺階,帶了幾分調侃道:“,我可不敢使喚十七爺,人情還是欠著好,若是能長些利息更佳,做債主總是好的…”
十七阿哥聞言,哭笑不得,用馬鞭指了指曹颙道:“從認識你那天,我就曉得你這家伙,外憨內狡,最是不肯吃虧的。放心,人情存著,往后不拘什么,只要你開口,我為你做牛做馬就是…”
曹颙亦跟著笑道:“那可不敢當,若真是敢以十七阿哥盡牛馬之力,不說旁人,只怕皇上第一個不肯饒我…”
十七阿哥聽了,面上笑意更盛,嘴里卻說道:“我心甘情愿要回報與你,皇上好好的,哪里會攔著?”,皇上對兄長們雖刻薄,可待弟弟們卻好得很,除了十三阿哥之外,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也頗受寵。
這兩年,因十六福晉遭皇上厭棄,使得皇上待十六阿哥冷淡不少;十三阿哥那邊,雖成了總理事務王大臣,成為皇上的臂膀”可兄弟之間更像是名君賢臣的樣子多一些。
反倒是十七阿哥,皇上日益看重,有些后來居上的意思。不僅分管的差事越來越多,已經同十三阿哥分量不相上下”而且食親王俸。連帶著十七福晉,也頗為受宮里重視,她娘家雖因早年黨服八阿哥之事受了i斥,可皇上并沒有將怒氣牽連到她這個出嫁女身上。
曹颙挑了挑嘴角,沒有再說話,只是回頭看了看不遠處跟著的馬車。
第三位欽差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孫柱老爺子,就坐在車中。
這回出京公干”曹颙心里也著急。
路上往返要數日,那邊閱兵也有兩天,要是不出意外,緊趕著路,端午節前能回到京中;若是有點意外,那就要拖到端午節之后了。
妞妞名義是曹颙的師妹,實際上也是他同初瑜的養女。加上文志那邊,他也充作親長,要是他不能操持兩位的婚禮,大家心里都要存了遺憾。
十七阿哥雖到御前求情,將十七福晉生產之事,托給了皇后”可心中的牽掛也少不了,當也會盼著早歸的。
唯一的變數,就是孫柱老爺子的身體受不受得住這夏日奔波。
雖說才到芒種時節,可天氣漸熱,暑氣漸顯。
馬車里更是使得覺得悶熱,正因這個緣故,十七阿哥才受不住,出了城門后”便拉著曹颙下車騎馬。
京城到天津衛之間,二百多里路,都是官道。除了黃村到京城這一段”因那附近有南苑牧場,隔年就要修繕路況,道路好走些;剩下的那些路”都是早年修的老路,路況不容樂觀。
想到此處,曹颙微微皺眉。
他總督直隸時,執行的政令中,有這一各就是修路,主要計劃修的就是清苑到京城、滄州到京城、天津衛到京城的路。
其中,清苑到京城的路已經修好,滄州到京城的路,距曹颙所知,今年也開始動工。只有天津衛到京城的路,遲遲沒有動工。
不是唐執玉對曹颙留下的計劃有什么不滿,而是因天津衛從前朝開始就是軍屯所在”民人少,使得稅收與民賦都不足。
這些卻不是一句話就能改變的事,曹颙也沒有辦法。
見曹颙跑神”十七阿哥有些好奇,道:“想什么呢,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兒…”
曹颙指了指眼前的路,道:“過了黃村,道路就要顛簸,孫大人年壽已高……”
聽了曹颙的話,十七阿哥也跟著皺起眉來。
畢竟三個人都是欽差,要是孫柱有什么不好,大家也只能原地等待,而后使人回京請了旨意,再尊從旨意而行。
“哪個怎么是好…”十七阿哥同孫柱并無私交,自然談不到擔心他的康泰,只是怕耽擱行程罷了。
曹颙回頭,看了十七阿哥的空車一眼,沒有說話。
十七阿哥見狀”跟著他回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看到自己的郡王車駕王公百官出行,車駕都有規制。
三人中,自然是十七阿哥這個郡王車駕最好,轅高車大,駕車的那匹也是南苑御馬,行車穩健。
十七阿哥眼神先是一亮,隨即想到什么,不由撫額。
這會兒功夫,曹颙已經轉過身來,看著道路兩側綠樹成蔭,芳草成碧,他的心情也跟著舒展來了。
在京城時的壓抑,一掃而空。
雖說現下有些熱了,可卻是吃蝦爬子的好時節,還有肥蜆肥蠅什么的…
蘭院,上房。
李氏看著媳婦,帶著幾分關切道:“將蔥姐兒的事情同天佑他父親說了么?天佑他父親是什么意思…”
初瑜笑道:“同老爺說了,老爺說壬憑老太太做主就是。蔥姐兒是個老實可人疼的孩子,耽擱到現下,我們做舅舅舅母的也跟著不落忍。只是韓家姑奶奶向來要強,什么事兒都是自己個兒拿主意的,我們先前也不好多說什么…”
李氏面露憐惜,道:“天可憐見,文綺打小就沒了親娘,及等就沒了老子,女人家家的,六親無靠。若非這剛強的性子,早就被人生吞活錄了去…”
初瑜曉得婆婆向來是憐貧惜弱得性子,只笑著并沒有接話。
李氏尤自說道:“她們母女怪可憐的,我總不能白應承蔥姐兒叫一聲“外祖母,……”
只是焦文同谷賢兩個,前者雖家無恒產,卻是新出爐的進士,聽天估的意思,下月翰林院庶吉士考試,焦文也是不在話下。庶吉士被稱為“儲…”,可見其前程一片大好。
清苑那邊已經來了焦井族人,張羅著為焦文置辦產業。焦文卻是堅稱,從曾祖父一輩起,就同本家分家,如今出了五服,受不得長輩們如此厚愛。
沒有親族掣肘,只要尋一門合適的妻族,依附妻族,前途更是光明。
這樣的焦文,肯放下身段,迎娶商家養女為妻?
韓江氏雖早年為尋庇護,認了李氏為義母,可這些年來同曹府始終保持距離,除了年節或是李氏壽辰帶著蔥姐兒過來請安外,尋常并不輕易登門。
憑她的脾氣秉性,定也不會允許未來的女婿借曹家的勢,為曹家添麻煩。
谷賢那邊”雖進士落地,可是次子,并不需回鄉奉養父母,而是留在京城,打算置辦些產業,以作經營。
受丈夫影響,加上自己手上除了稻香村,還有其他產業,使得初瑜并不鄙視商賈之事。
若是李氏真要做主在焦谷二人中給慈姐兒找女婿,初瑜倒是看好谷賢。可李氏這邊,顯然更看好焦文。
昨晚同丈夫提及焦谷二人時,初瑜也贊了谷賢兩句。
曹颙聽出母親同妻子看好的人選不一樣,就不說話了,只說不著急,婚姻對女子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且等等再說。
李氏說了兩句”見媳婦笑著不接話,看了她兩眼,打發丫鬟下去,拉下臉,道:“莫非,老爺也覺得谷家小子比焦家小子好些…”
雖說丈夫不在跟前,可初瑜也不會井瞎話,忙道:“沒有,老爺說,還需慎重,不必太過倉促…”
李氏聞言,神色稍緩,道:“我曉得你心里,是防著文綺那邊,怕她真找個官家姑爺,萬一是個不良的,借著曹家的勢生事,使得天佑他父親熬心。可蔥兒是個好姑娘,又是文綺下半輩子的依靠,我怎么能看著她們娘倆托身商戶,成了下民?你盡管放心,前人種樹,后人乘涼,不管是十三爺,還是十六爺,早年都成承過文綺的人情。只因尊卑有別、男女有別,這人情始終沒有還。若是文綺找了個官家始爺,不用靠曹家,只那兩位的照拂,也夠使得他安樂半輩子的……”
雖說李氏已經將丫鬟打發下去,可這番絲毫不帶刮斥的話,卻使得初瑜漲紅了臉。
她哪里還坐得住,已是滿臉通紅地站起,卻是瓣無可辯。
因為,李氏一針見血地點出她的私心。
她既覺得難堪,又覺得滿心委層,不知不覺,已是紅了眼圈。
李氏看著她,嘆了一口氣,道:“我曉得你是心疼天佑他父親,不愿讓他太勞心。可是你想過沒有”曹家以從豐潤本家移出,單獨開宗,這一支只有東西兩府這幾個人。老一輩姻親,因各種緣故”即便沒斷了往來,也往來日疏;天佑他父親這一輩,姻親又多是宗室,風光是風光”卻是不好和縱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