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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情顯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情顯  過了兩日,宮里才有消息傳出來,說今年的選秀初選,皇后交給熹妃同裕嬪主持。

  自打年貴妃病故,熹妃已成為后宮第二人。她有子傍身,又性子溫順,得皇后倚重,向來參贊宮務。

  裕嬪雖不如熹妃體面,可是因育有皇子,也是嬪中首位,現下在宮里的位置,僅次于皇后、熹妃、齊妃。

  可八旗選秀是大事,為宗室拴婚,也能昭顯太后或皇后的仁德。

  沒想到,皇后卻將這個體面給了熹妃同裕嬪。

  不過腦子活絡的,隨即也明白緣故。

  四皇子弘歷與五皇子弘晝,今年都十六,身邊雖已經有人侍候,都是品級不高的侍妾格格,還沒有正側福晉。

  家中有女兒,立時活絡起來。

  弘晝還好,弘歷可是儲君人選,若是女兒能指到弘歷身邊,即便位份低些,終有身份貴重之時。

  曹家四姐長相端莊,并無殊色,兆佳氏當然不會有著攀附皇子之意。因有十三福晉答應幫忙照應,她也不擔心女兒會被隨意指到哪個府上當偏房妾室。

  倒是曹颙夫婦,少不得要傷傷腦筋。

  不為旁人,就為從直隸帶回京城的那個黃小乙。

  原以為弘歷隨手救人,為美色所誘,日子久了即便不能放到腦后,也不會再那么上心。沒想到,曹家夫婦才到京,弘歷便打發人過來,明面上是賀喜天佑中舉之事,實際上卻另有“懇求”。

  即便黃小乙今年不能入宮,也要記檔。那樣的話,只要留了牌子,等她孝滿,便能直接請幾位后宮之主賜人到阿哥所。

  曹颙與初瑜商量一番,只好在自己佐領下找了一戶姓黃的人家,將黃小乙的戶籍落在黃家,使得她有了記檔的資格,又報了病,并不用參加今年的候選。

  弘歷知道后,開始還覺得那黃家只是尋常旗丁,門戶太低,后來覺得這樣也好。皇子身邊侍候的女子,不能說追查祖宗八代也差不多了,黃氏的真實身份壓根就瞞不住。

  沒有外家支持,不過是美艷過人,即便實是漢女,也不會太讓宮里長輩們關注,對黃氏來說,也是保全之法。

  自打桂榜放榜后,曹家一直賀客盈門。

  除了問問天佑、天慧親事的,便是想要打探的曹颙下一步去什么衙門。

  他雖掛著兵部尚書的銜,可兵部如今兩個尚書滿員,實沒有動窩的意思。

  沒兩日,便有旨意下來,戶部尚書孫渣齊為工部尚書,曹颙為戶部尚書。

  正趕上曹家即將為三小中舉之事宴客,原本想著可去可不去的那些,都使人加重了禮物,親自前往。

  戶部尚書,雖排班排在禮部、吏部后,可手握財政大權,重要性幾乎能與掌管人事的吏部尚書持平。

  不管任京官,還是外放地方,哪個衙門能離開戶部的財政支持?

  曹颙這個新出爐的戶部尚書,自然赤手可熱起來。

  客人竟出乎意料地多,使得曹元忙得不行。連帶著李氏與初瑜,也是一波一波地見到來的女客。

  寧太太雖只是名不見經傳地小京官的嫡母,可因她是左住、左成兄弟的祖母,李氏與初瑜也頗為禮遇。

  有同初瑜熟些的官眷,少不得打聽一番,這被太夫人另有相待的半老婦人,到底是何人。

  左住、左成兄弟雖認祖歸宗,可不過是章佳氏一族曉得,并沒有對外宣告。

  借此機會,初瑜便為左住、左成正名道:“她是我們府的干親,元松、元柏的祖母。”

  早年有親戚猜測左住兄弟是曹颙的私生子,這些年左住兄弟長大,面容并無同曹颙半點相似的地方,謠言才漸漸散去。

  聽初瑜這般說,自是有人好奇追問,為何有祖母在堂,元松兄弟卻養在曹家。

  寧春家的那樁公案,自是不好拿出來說嘴,初瑜便就著當初拿出來的借口,半真半假道:“寧太太只是元松兄弟的繼祖母,名下早也過繼嗣子。元松、元柏是遺腹子,我們爺的老師莊先生憐惜外甥女,便接到身邊照看,后來他們兩個認了我們夫妻為義父義母,當然更不放心他們孤兒寡母地出去過日子。”

  除了莊先生與田氏的關系之外,這些話沒有一句是假話。只不過將寧太太擋在頭里,將寧家橫生變故那一茬隱下。

  聽了這一番話,有幾個自詡聰明的,便覺得豁然開朗。

  怪不得曹家這兩個義子,能同官宦人家結親,若真是父母不祥的,就算有曹府出面,正經人家也未必樂意許親。

  酒宴過后沒幾日,同曹府有所往來的人家,便多曉得左住、左成兄弟的“真實身世”。滿洲老姓章佳氏,漢姓寧,父祖都是官身。

  就在這時,田氏帶著左住、左成兄弟搬離曹府,入住已經收拾好的新宅子。

  受邀暖宅的人家,除了曹家東府、西府與寧家族人外,就是左住、左成兄弟的同窗好友。

  在離開曹府的前一晚,田氏帶著左住、左成,去了梧桐苑。

  “曹爺,郡主,妾身出身寒微,不會說那些好聽的。沒有曹爺與郡主這些多年的照拂,妾身一個無知婦人,哪里會教養孩兒?這些,還請受妾身一拜。”田氏含淚說著,身子已經插蠟似的拜下。

  見她要行大禮,初瑜忙伸手扶住,道:“田嫂子切莫如此,松哥、柏哥兒能這般出息,也是他們兄弟兩個勤勉苦讀的結果。我們是他們兄弟的義父義母,愛護子侄本就是應當的,說這些反而外道。”

  田氏想要再拜,卻被初瑜拖住不能,只好左住、左成道:“禮不可廢,就有你們兄弟兩個替我謝吧。”

  不等曹颙與初瑜反應過來,左住、左成兩個已經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對著曹颙與初瑜,“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

  曹颙心情也有些酸澀,雖說兄弟兩個的宅子距離曹家不過一刻鐘的距離,可打小養在身邊,這就要分出去,胸口還是有些發堵。

  “起來吧。”他克制住自己的異樣,輕聲道。

  左住、左成兄弟卻搖搖頭,又對著曹颙與初瑜磕了三個頭,看來是代田氏行禮。

  初瑜暗嘆一聲,拉著田氏,到一旁坐下。

  “孩兒與弟弟雖要離府…卻舍不得義父與義母的慈愛…”兄弟兩個行完禮,并沒有立時起身,左住哽咽出聲,才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左成則膝行上前,扶著曹颙的腿,撕心裂肺地哭道:“義父,義父,孩子不想出府,舍不得老太太,舍不得義父、義母,舍不得七叔與小姑姑,舍不得大哥同兩位弟弟…”

  他雖打小身體病弱,不如曹府其他幾個孩子康健,可卻是兄弟之中最聰明之人。向來內斂懂事,罕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初瑜在旁受不住,已經放下田氏的手,默默拭淚。

  曹颙伸出手去,摸著左成的頭頂,也被這哭聲扯得胸口發疼,道:“又不是生死離別,因何做這小兒女態?不過是換個院子住,出了這個府,我就不是你的義父了?”

  話雖如此,可曹颙與左住、左成兄弟都曉得,到底不同。

  即便依舊在曹府的庇護下,可是也代表他們不再是稚子,而是要長成支撐門戶的男子漢。

  左成扒著曹颙膝上,帶著哭腔道:“孩兒定同哥哥好好的,絕不丟義父義母的臉,義父也要答應孩兒一事,孩兒才能走的心安。”

  這般帶了孩子氣的講條件,倒是打破屋子里凄楚的氣氛。

  曹颙哭笑不得,敲了下左成的腦袋,道:“說!”

  左成抬起頭,用袖子擦了一把淚,方仰視曹颙,正色道:“義父這幾年操心政事,早生華發,氣色也不如前兩年…孩兒并無他求,只盼著義父多愛惜身體,活到九十九,等著孩兒們出息了,盡盡孝心。”

  前半拉,曹颙聽著還頗為感動;最后一句,聽著卻是不像。

  他瞥了左成一眼,道:“照著這話說,我非要八、九十歲才能等到你們出息?不可如此懈怠。為父可是惦記不惑之年就要告老的,到時你們怎么也要混個樣子出來,才算是最大的孝心。”

  左成訕笑兩聲,點了點頭,大聲道:“孩兒得令!”

  左住跪在不遠處,也挺了挺胸脯,道:“謹遵義父教導…”

  離別愁緒,因這一打岔,也化去不少。

  廊下,聽著屋子里傳來笑聲,天佑低下頭,拭去臉上的眼淚,轉身離開,心里盤算著,今兒要預備些酒來,去左住兄弟的院子里,大家不醉不休。

  見不得孩子們久跪,曹颙吩咐他們兩個起身,又就當家理事什么的教導了幾句。田氏見他有話要說,便同初瑜告罪,先行一步離開。

  等離開梧桐苑時,左住拍了拍左成的肩膀,道:“二弟也別太難過,我們常過來請安就是。”

  “嗯!”左成點了點頭,低聲道:“說起來,我倒是真羨慕恒生!”

  “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左住聽了,很是納悶。

  左成卻是岔開話,道:“去給老太太磕頭吧,娘還吩咐咱們要去看看田爺爺。”

  左住點頭,心里卻想著方才那一句,心里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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