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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華天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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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華天堂’的寶貝?”曹颙看著內堂條桌后藍衣人手中托盤里的東西。問伊都立道。

  那是個紫色成人巴掌大小的蟈蟈葫蘆,因離得遠,看不清什么材質。只是方才那管事已經開口,這葫蘆底價六百兩。

  按照伊都立的介紹,要是哪個雅間的客人看上,就使人喚過來近前看,相中的話可以寫個暗標,最后價高者得。

  伊都立笑道:“這些都是暖場的東西,壓軸的寶貝在后頭。”

  這時,正北雅間外侍候的青衣管事,沖中間那人使了個手勢,那人就托了托盤過去。

  伊都立見曹颙留心,就跟這邊包廂外的管事打了個招呼。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叩門聲,隨后那管事引了藍衣人進來。

  伊都立取了葫蘆,遞到曹颙跟前,介紹道:“你瞧,這葫蘆看起來像瑪瑙,紫、潤、堅、厚都有了,沒有三、五十年的把玩,不會有這樣好的包漿。又是象牙口。只是葫蘆上少了雕花,到底有些不足,只能算是中上品。這樣的物件兒,擱在琉璃廠,也能值個千幾百兩銀錢。孚若要是看上了,就買下來賞玩。”

  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八旗子弟,對于這些小玩意兒都是隨口道來。

  曹颙不玩蟲兒,對于這蟈蟈籠子就沒不大興致,便笑著擺擺手。

  伊都立見他如此,便不再相勸,開口打發藍衣人出去。他自己則從桌子上擺放著的象牙牌子中挑出幾張,蘸了印泥,在白紙上印了一下。

  隨后又拿出毛筆,在白紙上下了個“離”字。

  曹颙曉得,這就是寫暗標標底了。象牙牌子印出的是一千兩百兩,有伊都立的親筆簽字,這標底也不會被隨意更換或者更改,可以減少糾紛。

  眼前這一套,有些熟悉,內務府銀行拍賣暗標時,就是這樣行事。

  這邊掌事之人,即便不是內務府出來的,也是借鑒了內務府銀行的那一套。

  這會兒功夫,那藍衣人已經將葫蘆放到一邊,引了個豆蔻少女坐到條案后。

  那少女不過十三、四年歲,穿著漢式粉色紗衣,肌膚似雪。編著兩條辮子,垂到胸前。沒有帶旁的首飾,只有額前墜了條細細的鏈子,鏈子下是一顆小拇指蓋大小的珠子。

  單這一顆珠子,就給少女添了不少華彩。

  條案前,不知何時已經擺了一尾琴。

  那少女撫琴輕送,悠揚的琴聲立時傳到眾人耳中。

  要不是出現的地方不對,她看起來舊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因為她氣質優雅,沒有風塵氣。

  可是曹颙曉得,這少女不是什么閨秀,因為他從這少女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三寸金蓮”,羸弱為美,精通才藝,這正是“揚州瘦馬”的特點。

  曹颙收回視線,看了眼伊都立。

  伊都立正瞇縫著眼睛,專心致志地望著那少女,滿臉的之色。

  曹颙見狀,不由翻了個白眼。這伊都立前幾年就吃過女色的虧,瞧著他的模樣,實不相識長記性的。

  這個少女,開價是四千兩銀子。

  就是曹颙腹誹伊都立時。伊都立卻是收回視線,自己斟了盞香茗,一飲而盡,卻也沒有喚人相看的意思。

  這會兒功夫,有青衣人管事叩門而入,手中托著的就是那蟈蟈葫蘆。只是跟方才不同的是,旁邊多了個空著的錦盒,看來是裝這蟈蟈籠子用的。

  伊都立臉上帶了幾分歡喜,笑著從荷包里翻出兩張銀票,又加了個十兩重的元寶,遞給那青衣管事。

  那青衣管事收好銀票與元寶,躬身道:“小的謝大爺的賞!”說完,輕掩了門出去。

  “既有不足,怎么還買它?”曹颙見他隨口將葫蘆裝入錦盒,看也不多看一眼,問道。

  “給白柱的,那小子根本就是棒槌。壓根不是那塊料,還學人家玩蟲兒。上回看見我的蟈蟈葫蘆,就惦記上了,磨牙了好幾回。”伊都立哼哼兩聲,帶了幾分不屑道:“我那里的好物件,這些年他劃落的少了。?要不是這次與他相爭,我這當姐夫的心里有些不落忍。別說是上千兩銀子的好葫蘆,就是十文錢一個的地攤貨,我也不會便宜了他。”

  曹颙聽了,沒有接話。

  相處十多年,他也算是了解伊都立這人。雖說是好色了些,可是為人處事很是義氣,是個心軟厚道之人。

  雖說白柱為人不遜。可畢竟年紀在那里放著,伊都立就算瞧不上他,也不會與他計較。

  不知這少女被賣了多少銀子,須臾功夫,藍衣人又拿出兩件寶貝,底價已是超過一萬。

  伊都立卻是沒有瞧上眼,等到擺出個要價兩萬兩的整只象牙雕刻出的五百羅漢時,他才來了興致,使人將象牙雕送進雅間。

  這象牙雕足有五尺長,放在個紫檀底座上,上面是形態各異的五百羅漢。

  不說這么粗大的象牙難得,就說這雕工手藝,也是令人稱贊。

  “這是前朝宮里留出的東西,倒是難得。”伊都立是識貨之人,近前相看了會兒,對曹颙道。

  雖說曹府也有象牙擺件,但是跟眼前這個一比,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這確實個好東西,不管是留在家中,還是送禮,都拿得出手。只是開價兩萬雖不高,可要想拿到手,怕是還得翻一倍。

  伊都立卻沒有著急寫標銀。而是起身站在窗前,看著那藍衣人托著象牙雕走了幾個雅間。而后,他從重新落座,就寫了五萬兩。

  曹颙也在留心,十個雅間,有四間看了這象牙雕,看來留心此物的人不少。

  這會兒功夫,已經換了另外一個藍衣人,捧了個畫軸出來,是草圣張旭的真跡,底價兩萬五千兩。

  同這副草書一道的。還有一副絹畫,是唐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底價三萬兩。

  伊都立看來是對這些字畫沒甚興趣,曹颙則是聽著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感嘆這華天堂的能量。

  這兩間字畫,擱在后世,都是國寶級的文物。

  隨便一件,拿到琉璃廠的古董字畫行,也能充當鎮店之寶。這里卻一出手就是兩件,怨不得華天堂的金帖如此搶手,這里確實是個淘寶的好地界。

  自己離開京城不到一年,竟有些像初到京城的“土豹子”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先頭的藍衣人捧了長盒,去了與曹颙他們相對的包廂。

  伊都立嘆了口氣,悵悵道:“讓旁人得了。還是我寫少了,要是寫六萬,說不定就到手。”

  曹颙見他沮喪,安慰道:“且看后頭,說不定東西更好。”

  說話功夫,負責侍候這邊包廂的青衣管事已經叩門而入,手中托盤上的,是伊都立先頭寫的標底。

  就是沒拍到,這寫標底契書還是要物歸原主。

  等到下一件東西被人擺出后,曹颙不由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眼神已是移不開。

  那東西潔白如玉,是他后世曾見過的,在故宮珍寶館中,北宋定窯的孩兒枕。

  那介紹寶物的藍衣人,也說了一番話,不外乎介紹這東西的年代產地,底價六萬。

  這個孩兒枕,已經是今晚所售的最后一件寶物。

  見曹颙鄭重,伊都立也站起身來,站在曹颙看了幾眼,而后示意門口的管事。

  少一時,那管事引著藍衣人過來。

  伊都立圍著那定窯孩兒枕。越看眼睛越亮,卻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直等到藍衣人出去,他才長吁了口氣,低聲道:“市面上,定窯的東西不少,也有過瓷枕露面,卻是壓根不能與這個相比。”

  他如方才一樣,關注著那持寶的藍衣人。十間雅間,有八間雅間傳了那藍衣人入內。

  伊都立坐在桌子邊,皺眉半響,方寫了十二萬兩銀子的標底。

  曹颙見他糾結,道:“大人若實在喜歡,不妨多些寫,我這里還有幾萬兩銀子的銀票。”

  伊都立卻是搖了搖頭,道:“十二萬兩,已是超過我的預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大不了十天后再來。”說完,他將標底遞給門口的青衣管事。

  曹颙聽他這么說,便不再多言。

  伊都立說得痛快,可還是在意,魂不守舍,吃兩口茶就起身往外看看。

  隱隱地,聽到有腳步聲,像是什么人離去。

  伊都立坐立不安,晃得曹颙有些眼暈。

  曹颙心中,第一次對古董興趣。他的腦中,依舊是潔白如玉的白玉枕。若不是今日是陪伊都立來的,他都想要下手。

  后世珍寶館,介紹這件孩兒枕的時候,說的是“舉世無雙”。

  不過若十多萬兩銀子買一件瓷器,還是太招搖。即便買下,除非再也不顯露人前,否則就是個禍患。

  這個東西,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

  這次等待的時間卻長,足足等了有兩刻鐘,才有青衣管事引著藍衣人進來。

  看著藍衣人捧著的錦盒,伊都立一下子從椅子上躥起身來,激動地如同孩童一般:“中標了!”

  那青衣管事已經是滿嘴的恭喜,一串一串地吉祥話。

  那藍衣人則小心的將錦盒放在桌子上,請伊都立驗看。

  方才葫蘆到手時,只有青衣管事一個進來,這會兒卻是連這主持“鑒寶”的藍衣人也進雅間。除了說明這寶物的珍貴,令這邊的管事重視外,也是有來領賞的意思。

  伊都立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撫摸著孩兒枕,如癡如醉。

  那青衣管事與藍衣人也不催他,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還是曹颙,見時間不早了,輕咳一聲,喚醒了沉醉的伊都立。

  伊都立正才收斂神色,從荷包中掏出銀票,數出十二萬兩交給藍衣人。又跳出兩張面額小的,給了青衣管事與藍衣人做賞錢。

  藍衣人退下,青衣管事留下,收回了金帖,引著曹颙與伊都立出去。這過程中,并沒有收晚飯費用。看來,已經包括在這金帖中。

  已經是亥初二刻(晚上九點半),外頭早有伊都立家的管家侍衛領著。

  兩家人走到路口,各自家去。

  因這一番經歷,曹颙對這華天堂也頗為留心,等到一日見到十六阿哥時,便提及此事。

  十六阿哥聽了,卻是哭笑不得,道:“有什么稀奇,你若稀罕,我每旬給你留張金帖!那不是旁人家的買賣,正是王府名下的生意。”

  曹颙聽了,甚是意外:“不是說是康親王府的生意么,怎么又成了莊王府的?”

  十六阿哥笑道:“你忘了已故老王爺的秉性的,最是財迷。仗著輩分年歲,沒少從宗親處占便宜。我雖不在意這些,可是太福晉卻是在意。她使心腹保把持著,我也就沒過問。要不然,她還以為我要與她搶銀子。我雖不在意,上趕著來巴結人卻多,就包括這‘華天堂’的管事賀三。每月的賬冊,他交到太福晉那一份,也交到我這一份。”

  太福晉年過古稀,遲暮之人;十六阿哥正值盛年,又是王府名正言順地主子。賀三能這樣選擇,也算聰明。

  曹颙沒想到,這華天堂竟是莊王府的生意。

  不說往常,就說他參加那晚,拍出十件東西物件,開價就超過十五萬兩,售出價是雙倍的話,當晚的銀錢流動就是三十萬。華天堂抽三成,就是九萬。

  一次九萬,每月三次,二十七萬,這是個駭人的數字。

  曹颙收斂了臉上的笑,鄭重道:“十六爺,在京城做這買賣,是不是太招搖了?即便是由太福晉做主,要是有生出是非,別人也會將罪過扣在十六爺身上。”

  十六阿哥擺擺手,道:“不礙事,就算到御前打官司,我也不怕。單單太福晉一個,怎么能將堂口弄的這么紅火?這是李四兒倒騰出來的,每旬拍賣的物件,半數是國舅府收的禮。銀子又落不到我口袋中,我怎肯替她背這個虛名。早在她攛掇太福晉著手此事時,我便在御前稟告了此事。皇上的意思,暫時不去理會。自那以后,我手中的賬本,就直送御前。當時是三月,你還沒回京,所以沒聽我提過此事。”

  “厲害,如此,國舅府每月進賬,豈不是有四十多萬兩,一年下來可是了不得的數兒!”曹颙算了算,道。

  十六阿哥點頭道:“隆科多真炙手可熱,這李四兒也是生財有道…”

吼吼,這個月小九給自己投了六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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