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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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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颙見孫文成如此。安慰道:“二表哥不過是而立之年,正是當用的時候,又是如此穩重懂事,表叔且安心才好。”

  孫文成苦笑,同曹颙說起先皇大殯之事:“我本想到御道兩側叩頭,跪送先皇,又怕落在旁人眼中,說我造作,便只在院子里,沖著皇城磕了幾個頭。”

  曹颙聽了,便將梓宮何時到景陵,皇上如此哀痛,場面多么肅穆,簡單提了兩句。

  孫文成肅容聽了,面露羞愧之色道:“都是我無能,丟了官,辜負了先皇的恩典。”

  雖說杭州織造,是內務府屬官,只是五品,但是自打曹寅北上、李煦失寵后,江南的秘折。就有他負責恭進。

  君臣之間,也算相得。

  在織造這個油水豐厚的衙門,當了二十來年的主官,帳子只差幾千兩銀子。

  京城有一處田莊,杭州有兩處,一處是御賜,一處是近些年才添置上。雖說沒有一文不取,當不得一個“清”字,但是如此操守,就是曹颙也要佩服一聲。

  官場上,不貪更難立足,尤其是江南官場,折了多少人進去。孫文成卻是夾著尾巴做人,經營了二十來年,始終如一。

  曹颙從袖子里掏出地契,推到孫文成面前,道:“若是表叔給侄子留幾分體面,就收了這個,這是侄子的一點孝敬…”說話間,叫人將銀子捧過來:“還有些銀子,是送給二表哥的,原當預備銀票,但是又怕給表叔惹嫌疑,就直接送了銀子過來,還請表叔與二表哥勿要嫌粗鄙。”

  孫家數月前才因虧空之事罷官,若是被人瞧見去錢莊銀行兌換銀子,說不得要被人懷疑有隱匿之財。

  見曹颙如此。孫文成變了臉色,忙擺手,道:“受不得,受不得,還不到這個地步,賢侄好意,我心領了,這還是收回去!”

  就聽曹颙接著說道:“表叔,鄉試過后,內務府就要招考,聽說二表哥學問扎實,想來是錯不了的,前幾日十六爺還問過一句…若是差事到手,同僚上司那邊,應酬的地方也多,總要手上有點銀子才好。我同二表哥見過的次數少,也不知送什么合表哥的心意,只能直接送銀子。表叔要是嫌棄侄子,侄子就要惱了。”

  孫文成漲紅了臉,看著曹颙說不出話,不是惱羞成怒。而是沒想到曹颙會如此。

  說起來,還是孫家同曹家先疏遠的。早在曹寅在世時,孫家與曹家就不親近了。

  就像曹寅覺得李煦招搖,容易取禍一樣,在孫文成眼中,曹家的烈火有烹,看著也叫人膽顫心驚。

  他素來是個膽小的,所以也顧不得旁人說他“忘恩負義”,疏遠了與曹家的關系。等到曹寅病故,曹颙當家,兩家關系更是淡薄。

  在他看來,曹家能庇護孫禮兄妹就不錯,畢竟他們兩個是曹家的外甥兒。有曹家這門外親在,孫子仕途,孫女親事,都多一份便宜。

  這也是并不磊落的私心,既想要借光得幾分便宜,又想著不受牽連,招惹是非。

  李家參與奪嫡,犯了皇家忌諱,看著曹颙袖手旁觀,他覺得心里凄然,卻也能理解。因為換做是他,他會做出同曹颙一樣的選擇。

  因這個緣故,他更是想也沒有想過,曹颙會主動幫自家。十六阿哥是天之驕子,若沒有曹颙進言,哪里會想到孫家庶子?

  曹颙見孫文成不說話,只當他默認。道:“表叔,若是便宜,侄子想見見大姐。”

  孫文成這才從驚詫中醒過神來,看著那裝銀子的木匣子,仍是搖頭,道:“賢侄,真不必如此,若是生計艱難,我會同賢侄開口…”

  曹颙卻是態度堅定,道:“表叔,都說了是給二表哥預備的,表叔如此生分,讓侄子往后如何同二表哥親近?”

  孫文成聽了,心下一動,起身躬身道:“如此,我就愧受了!”

  曹颙起身避開,道:“表叔不必外道。”

  孫文成見他如此,就不再多說,只叫了個小廝去請大奶曹穎過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少一時,就見曹穎帶著兩個丫鬟過來,先給孫文成請過安,而后方與曹颙見過。

  曹穎穿著半新不舊的雨過天晴色旗袍。頭發梳得流光水滑,簪著兩朵絨花。除了耳朵上帶著一對翡翠耳環,周身上下再無一件首飾。

  再看她身后的兩個丫鬟,也都是一身的舊衣服,沒有宅門婢子的體面。

  孫文成看著她們主仆三人的裝扮,長吁了口氣,對曹穎道:“你兄弟難得過來一趟,你陪著說說話吧。”說罷,又對曹颙道:“賢侄稍坐,我過會兒再陪賢侄吃茶。”

  曹颙起身道:“表叔且歇著去,侄子同姐姐說幾句話就回。不勞表叔再折返。”

  孫文成此刻心亂如麻,點點頭,道:“如此,我就不送賢侄了,一會兒叫你表哥送你。”

  曹颙應了,目送孫文成離去。

  對于這個堂弟,曹穎是有些畏懼的。見他同公公關系竟十分熟稔的模樣,她心下直納罕。

  曹颙仔細看她幾眼,面容是比旬月前消瘦,眼圈下青黑一片。想到初瑜提及的“福壽膏”,他不由皺眉。

  曹穎見他目光冰冷,不由訕訕道:“颙弟怎么得空過來?往返皇陵,想來也乏了,當多歇幾日方好。”

  曹颙掃了那兩個丫鬟一眼,對曹穎道:“弟弟有幾句話,想同大姐單獨說一說。”

  曹穎聞言,心中惴惴,一邊打發丫鬟們下去,一邊猜測曹颙要說何事。

  莫非是因為人參,十日的功夫,跑了四次曹府,不是她臉皮厚,而是借由子出門,去了國公府兩趟,將她的私房銀子細軟分送了過去。

  廳上只剩下姊弟二人,曹颙道:“大姐,聽說你近日吸‘福壽膏’?”

  聽曹颙提的是這個,曹穎松了口氣,笑道:“不過是瞅著你姐夫吸,跟著嘗了兩次,卻是好東西,吸了長精神。我還推薦給弟妹了,颙弟當差若是累了,也吸上幾口,比旱煙更解乏。如今京城吃煙的人家,不少改吸這個。”

  曹颙聽到鴉片蔓延,心中驚駭不已:“姐夫是從藥鋪買的?”

  雖說鴉片這東西。早就有了,但是以他的了解,這東西早先只局限于藥鋪。

  在世人眼中,多信一句老話,“是藥三分毒”,怎么還會從藥鋪中買這個日常吸食?

  曹穎笑著說道:“還真不是,因我想著這個是好東西,想要推薦給母親與弟妹,就多問了兩句,說是從‘珍儀坊’買的。”

  曹颙聞言,變了臉色。

  “珍儀坊”是九阿哥名下的鋪子,經營的物品多是已備官場或者民間往來應酬的,從古董字畫,到內造瓷器,到西洋物件,五花八門。

  曹家“稻香村”的經營模式,使得九阿哥受觸動,所以前幾年開“珍儀坊”時,也采取得是內外城便開分店的方式,總共開了九家鋪子,內城五,外城三,還有一家開在通州。

  或許九阿哥只是為了斂財,但是雍正卻是曉得鴉片的危害的。內城前些年,還曾小規模的查過鴉片的銷售情況。

  九阿哥有門人在海關任上,想要買入鴉片,不費吹灰之力。九家鋪子同時銷售,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家迫人亡。

  “這是毒,豈是能沾的!”曹颙見曹穎還在笑,皺眉道:“大姐夫用了多少日子了,大姐這里呢?”

  曹穎見他不快,收斂臉上的笑,小聲道:“他是在徐州時就吸過,只是那邊不好淘換,到了京城,才采買也便宜些。”

  “吸了這個東西上癮,厭飲食,少睡眠,開始數日一吸,到一日數吸,只熬得人精血枯干,傾家蕩產。大姐為何不想想兩個孩子?莫非,真要等到外甥、外甥女失父失母那日?”曹颙道。

  曹穎聽了,如遭雷擊,面色變得雪白,哆嗦著嘴唇道:“颙弟…此話當真…”

  曹颙嘆了口氣,道:“上不上癮,大姐自己不知?前幾年二嬸的煙草鋪子為何關閉?就是有管事不察,進了鴉片的緣故。這個東西,禍國殃民,朝廷也是不容的。”

  曹穎臉上褪盡血色,已經紅了眼圈,喃喃道:“我不知會如此。”

  曹颙道:“若是吸食的時日短,也能戒掉,就是遭些罪。那些吸食成癮的,被煙癮操控心智,家破人亡,賣兒賣女的,并不是一兩個。大姐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曹穎已經坐不住,站起身來,帶著哭音道:“我當如何,還請颙弟教我。”

  曹颙站起身來,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折紙,遞給曹穎,上面有十六阿哥早年戒毒時的方法,還有稍微能抑制住毒癮的湯藥方子。

  曹穎捧著手中看了,方松了口氣,滿臉感激道:“多謝颙弟,是我糊涂了,往后再也不敢沾這個。”

  曹颙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道:“大姐,不管是外甥,還是外甥女,他們最后能倚仗的,還是孫家。孫家有體面,才是他們的體面。”

  曹穎聽著糊涂,抬起頭來,不知堂弟為何說起這個。

  “父親不當用,還有祖父在,也可照拂他們兄妹。若是孫家落魄,不管大姐手上攥著多少私房銀子,外甥、外甥女的前程都艱難。我雖是舅舅,也不好越過他們父祖去安排外甥們的前程。”曹颙看著她道。

  曹穎被揭開私心,直覺得臉上火燒火燎,訕訕地誰不出話。

  這些話,前幾日曹頤就勸過她,她只覺得不入耳,不想再做一次糊涂人,讓自己兩手空空,沒想到今兒堂弟也這樣說…

祝大家假期好吃好喝好睡。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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