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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在京的時候。四阿哥的壽辰,曹颙都是要走一遭的。
其他皇子與宗室王爺、貝勒多來吃酒,曹颙不過是走個過場,取個禮多人不怪的意思。
今年,四阿哥四十五,逢五逢“暗九”,就比往年多擺了幾桌酒,往來的人就多了許多。
王府的幾位阿哥,都到前院來迎客。其中,以三阿哥弘時最年長,就由他引著宗室諸王去正廳;弘歷與弘晝兩個年少的阿哥,隨著王府長吏,招呼其他官員。
曹颙因為自己母親也是同日過壽,所以沒有在雍王府久留,送了壽禮,同相熟的幾個官員打了招呼就出了雍親王府。
迎面浩浩蕩蕩,過來一行人,簇擁著兩輛馬車而來。
“爺,是佟府的馬車!”小滿眼睛尖,認出那馬車上的裝飾。
曹颙勒馬,退避到一旁。
馬車漸行漸近。在快到曹府一行人前,放緩了速度,到曹颙跟前,馬車停下。
前面的車簾挑開,就見隆科多笑吟吟地端坐在上,望著曹颙,而后躬身下車。
他輩分高,既要打招呼,曹颙哪里還好端坐馬上。他立時翻身下馬,趨步上前,躬身道:“小子曹颙請大人安。”
這會兒功夫,隆科多已經下了馬車,笑著攙扶起曹颙。他望了遠處的雍親王府一眼,道:“曹伯爺是打雍王府出來?”
“嗯,小子家里有些俗務,所以先回去。”曹颙躬身回道。
隆科多瞇縫著眼睛,笑了兩聲,道:“聽說今兒也是令堂生辰,你正當早些回去。”
見他莫名親近,曹颙想起十六阿哥前幾日所說的,心里就有些沒底。以隆科多的身份,若非有所圖,真沒必要這么殷勤。
正說著話,就見有個管事裝扮的下人上前,低聲對隆科多道:“老爺,夫人使小的問老爺,前邊的可是淳郡王府大額駙。若是的話,夫人也想要見見。”
隆科多是國舅,論起來是初瑜的舅公;那位夫人沒提曹府爵位,只論宗親,這見外男就成了見親戚晚輩,并不唐突冒失。
隆科多點點頭,回道:“正是曹額駙,回去跟夫人說,不用下馬車,大馬路上,別在讓人沖撞了,我同曹額駙說兩句話,隨后就帶他過去。”
那管事應聲下去,隆科多笑著對曹颙道:“內子很喜歡大格格,念叨了好幾遭。她待小輩最是慈愛,你不要拘謹。”
曹颙聽了,笑容有些僵硬。
李四兒的誥封還沒下,以夫人的身份招搖過市,只是隆科多的家事,不干曹颙什么事兒;但是讓曹颙一個超品伯爵、二品侍郎以晚輩禮拜見國舅府妾室,傳出去就是個笑話。
落在旁人眼中。都會覺得曹颙是抱佟府大腿,忘了禮儀廉恥。
隆科多興致正高,沒有留心曹颙的表情,正盤算著時間,是不是該引曹颙過去。
曹颙已經抱拳,正色道:“大人,這般匆忙路遇,一無名帖,二無見面禮,就去拜見夫人,實是有失禮數。五日后,夫人要府中宴客,小子將奉家母同往,到時再正式拜見,方顯恭敬。”
他說得真誠懇切,隆科多就算有些不高興,也不好強拉了人過去。
隆科多耷拉下臉,道:“令堂過幾日會出門?”
曹颙點頭道:“既收到大人府上的帖子,自是領命。”
因為愛妾關注曹家,隆科多先前也多問了幾句曹府的事,曉得李氏夫人守寡這幾年,鮮少出門應酬。
李氏沒有認祖歸宗,但是宗室權貴都曉得她是皇室遺珠,身份并不比兒媳婦初瑜低。
想著愛妾能請得李氏夫人出來,隆科多的不快減了幾分,道:“既是如此,那下月初五,老夫就等著伯爺來吃酒…”
看著隆科多上了馬車遠去,曹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
他倒是真有些佩服隆科多。這般大喇喇的帶著李四兒上雍親王府賀壽。以李四兒的身份來說,壓根上不得臺面,卻是以隆科多夫人的身份出面。
這回,惡心的該是四福晉了。
以四阿哥對隆科多的倚重,加上兩人舅甥名分,四福晉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將李四兒供起來…
曹颙回到府里,剛好看到曹頫從東府過來。
見他穿著常服,曹颙問道:“從翰林院回來了?”
早晨兄弟兩個給李氏磕頭上壽后,一個去雍親王府,一個去了翰林院。
“點了個卯就回轉了。對了,大哥,我碰到了錢先生,他還記得大伯娘生辰,原要過來拜壽,被幾位老大人拖住離不開身,托我將壽禮帶過來,方才我回來時,直接使人送到這邊。”曹頫說道。
兄弟兩個一邊說著話,一邊往院子里去。
想著蘭院都是自家女眷,沒有外客,兄弟兩個便過了二門,直接往蘭院去。
到了院門口。就聽到上房傳來絲弦之聲。
有小丫鬟在廊下侍候,見曹颙兄弟過來,揚聲道:“老太太,大老爺與五老爺來了。”
屋子里沒有馬上傳來叫進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見繡鶴挑了簾子進來,笑吟吟地請曹颙與曹頫進屋。
曹颙腳步有些遲緩,低聲問道:“老太太這里有外客?”
繡鶴抿嘴笑道:“老太太聽說鐘姑娘在京,也是今兒生辰,就使人接了鐘姑娘過來。”
聽他們兩個說話,連曹頫都有些不好邁步。
“已經避進里屋了。兩位爺放心進吧。”繡鶴見狀,低聲說道。
外屋,花團錦簇,大家或坐或立,陪著李氏與兆佳氏說話。
見曹颙兄弟進來,除了李氏、兆佳氏、曹穎不動外,其他人都起身施禮。
南窗旁邊,擺著個幾案,兩個女說書先生抱著琵琶手鼓,退避到一邊候著。
這滿屋子的頭油,嗆得曹颙腦門直發昏。曹佳氏沒有回來,只有曹穎、曹頤回娘家來拜壽,還算上一個韓江氏,是李氏的義女,算是半個曹家姑奶奶。
曹颙同這幾人聊了兩句,曹頫則是耍乖弄寶,逗得李氏與兆佳氏笑了好幾句,兄弟兩個才從蘭院退出來。
“大哥,蔣和尚娶妻,有譜沒譜?瞧著他清心寡欲的模樣,不像是能安安穩穩下來娶妻生子的,別耽擱了人家姑娘。”曹頫雖沒看到鐘氏,但是想著蔣堅平素的模樣,不免有些擔心。
曹颙瞥了他一眼,道:“閑操心什么?非磷是個有擔當之人,既是決定遵從族長長輩安排娶妻,就會承擔起為人夫、為人父的擔當。”
曹頫被堂兄說了兩句,倒是不以為意,摸了摸鼻子道:“為人夫、為人父也不是那么便宜的,自打天護過來我們院子,我還愁呢。孩子念書如何,日后前程如何,往后娶個什么品行的媳婦…要是他能爭氣,像天佑、左住他們幾個,穩穩當當地過了院試去官學就好了;要不然旗學進不去,官學沒資格進,總不能一直在家里讀書。”
曹颙搖搖頭。道:“天護還小,慢慢來,等孩子大了看看再說,未必非要走科舉這條路。你想要做嚴父,也要悠著點,別將孩子教成書呆子!”
晚輩這幾個子侄,都在西府讀書,如今的西席是翰林院退下來的老翰林,是個學問極其淵博的老先生,姓范。
曹颙問過幾次孩子們的功課,范老先生都詳細說過。
長生聰敏,但是愛雜學,在正經功課上反而只是尋常;天護勤勉是有了,天份卻是有限,即便是勤能補拙,怕是成績也有限;魏耀輝生動,若不板一板性子,不過是識字不當睜眼瞎罷了;天陽年初才入學,年紀稚嫩,還看不出什么。
天護如今雖養在曹頫名下,卻是曹碩之子。想當初曹碩在功課上就有些吃力,曹颙怕天護走父親的老路,壓低太大,反而不成事。
兄弟說著話,出了二門,就見蔣堅低頭踱步,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曹颙兄弟兩個走到他跟前,他仍沒有察覺。
曹颙止住腳步,曹頫已是忍不住,“咄”了一聲,唬了他一跳。
“蔣先生站在這兒,莫不是盼著能見嫂子一面?”他笑著打趣道。
四十多歲的童男子,不能說是京城獨一份,也是不多見。
蔣堅抬起頭來,竟然難得地露出幾分靦腆來。
曹頫見狀,笑聲更盛。曹颙見他調皮,哭笑不得,招呼二人去前廳說話。
“非磷放心,蘭院都是曹家女眷,沒有外親,不會驚到鐘姑娘。”曹颙安慰道。
這“鐘姑娘”就是蔣堅的未婚妻,十月初至京,這次并不是頭一遭進府。她剛到京城時,曹颙就叫初瑜出面,接她來過曹府一次。
不過是看在蔣堅面上,看看這位姑娘嫁妝預備得如何。曹家這邊,好酌情幫襯。
“她是鄉下女子,小門小戶出來的,我只是擔心她不懂規矩,惹了老太太、太太們生厭。”蔣堅訕訕道。
曹颙擺擺手,道:“非磷外道了,我雖沒見過鐘姑娘,但是聽家母與內子贊不絕口,就曉得指定錯不了。非磷好福氣。”
蔣堅臉上只有認命的無奈,并無欣喜。
這明日就是十一月,康熙賓天是十一月還是十二月?
曹颙突然想起此事,皺眉道:“非磷婚期定了么?”
他記得蔣堅提過年底前迎娶的,這離過年也只剩下六十天。
蔣堅搖搖頭,道:“還沒定。十一月只有初六與十六是好日子,日子有些緊,趕在臘月里,可選擇的吉日就多了些。”
“還是干早的好,鐘姑娘寄住親戚家,住著也不自在。左右該準備的都準備齊當,就差迎娶這一項。”曹颙道。
蔣堅點頭道:“初六怕是來不及,那就十六,明兒我便去她舅舅家商定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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