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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立功(下)

  第五百七十一章立功(下)

  怨不得十六阿哥特意提了兵部尚書殷特布,他如今也正是焦頭爛額。

  兵部漢尚書孫徵灝六月病故,新的漢尚書還沒有委派下來。作為一部堂官,被圣旨欽點為口外蒙古各旗購買駱駝,這說起來是“榮耀”,還不如說是“懲戒”。

  這戰事初起,沒有馬匹,使得朝廷止步河朔,任由策妄阿喇布坦帶兵往來,這是多大的羞辱。

  康熙心里置了氣,八旗牧場收歸兵部,兵部尚書殷特布難逃罪責。

  殷特布心里也是冤枉,這八旗牧場總管有幾個沒有主子的,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再說,這牧場之弊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經年累月下來,虛賬越來越多,就算他有心清除積弊,也無回天之力。

  這道理卻是沒地方說去,他只有恭敬著領命,到歸化一帶收購駱駝。

  卻是空口白牙,說是攜帑“收購”,不過是留著兵部簽字畫押的印鑒罷了。像駱駝這樣的大牲口,又多集中于各旗蒙古貴族手中。

  得了兵部“收購”駱駝的消息后,他們多是指示牧奴將這些牲口趕到草原深處放牧去了。

  可憐殷特布,堂堂從一品大員,在口外奔波半月,吃了不少沙子,這駱駝也沒“收”到幾匹。

  圣旨上要求的數量卻是四千匹,要收滿后,在宣化大同喂養,明年春發到軍前的。

  殷特布這個時候可是不敢打腫臉充胖子,要是貽誤軍機,數罪并罰的話,前程可就徹底斷送。

  于是,他就苦哈哈地要御前求援來了。

  聽說曹颙求見,殷特布是不勝歡喜,從駐地親自迎了出來。

  曹家圣眷不必說,曹颙又是皇上的親孫女婿。要是能求得曹颙做他的副手,往后“收購”駱駝真出了差池,這處罰也會因曹颙的緣故,有所不同。

  再說,曹颙是出了名的理財能手。

  當年的“茶童子”,還有現下的“稻香村”,這位和碩額駙本錢卻厚。實是不行,只要將他請來做副手,讓他暫時出銀子,將這任務先完了,也是大善…

  殷特布這樣想著,臉上笑意更濃,看著曹颙,仿佛是瞧見金山銀山一般。

  曹颙被盯著發毛,執了屬官之禮。

  見曹颙不端架子,禮數周全,殷特布忙虛扶一把,道:“又不是在衙門里,不必多禮。瞧著你比四月里清減不少,嘖嘖,這往返奔波,卻是辛苦了!”

  在衙門時,兩人攏共也沒說過幾次話,這回卻是“熟稔”了不少。

  曹颙不是傻子,前后一思量,立時明白殷特布的用意。

  面上雖沒什么,他心里卻是腹誹不已。

  這蒙古的差事,他實是膩煩了,也沒興趣陪著殷特布四處“打白條”去。

  雖說這軍馬驛站,是車駕司管轄范圍,但是既是圣命,那就讓殷特布自己頭疼去。

  心里有了主意,曹颙便沒有多留。

  未等殷特布開口,他便借口與十六阿哥有約,告辭離去。

  殷特布親自將曹颙送出來,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已經想著怎么在御前請命…

  曹颙這邊終是松了口氣,心里也琢磨著,想個什么法子,避過被殷特布抓壯丁。

  要不然的話,真接了“收購”四千匹駱駝的差事,怕是要在口外待到年底了。

  天氣寒冷還不怕,要在再待幾個月,他可是怕回去后,兒子們都不認識他這個爹了。另外,也惦記著母親生產之事。

  不管是小兄弟,還是小妹子,多了同胞手足都是好事,他擔心的,是李氏上了年歲,生產不利。

  到了十六阿哥的帳篷,卻是只有趙豐帶著兩個小太監收拾十六阿哥的換季衣服。

  如今,已經是八月下旬,該換戴暖帽。

  見曹颙來了,趙豐忙上前見禮。

  曹颙擺擺手,叫他起了,道:“十六爺這是見駕去了?”

  趙豐躬身回道“剛剛是皇上跟前的魏總管來傳的旨意,皇上傳我們主子到御帳那邊去了。”

  看來是說準格爾降將之事,左右無事,曹颙便同趙豐閑話了幾句,多是問及熱河與京中的消息。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帳子外腳步聲起,十六阿哥回來了,身邊跟著的還有魏珠。

  見到曹颙的那刻,十六阿哥的神情有些僵硬,目光中隱隱現出擔憂之色。

  曹颙與他多年相交,自會發現他的異樣之處,想要開口發問,卻被十六阿哥用眼神止住。

  “孚若,你在這里,卻是正好,皇阿瑪正要使人宣你陛見。”十六阿哥似乎已經恢復如常,摸了摸左手的象牙扳指,笑著說道。

  曹颙的視線從十六阿哥的手上滑過,心里越發篤定是有變故了。

  這是十六阿哥的小毛病,心里緊張或者游移不定的時候,就是這個動作。

  這般遮遮掩掩,怕是顧忌到魏珠。

  魏珠已經是笑著上前,對曹颙道:“曹額駙,皇上還等著,您快跟奴婢過去吧。”

  曹颙點頭應了,又看了十六阿哥一眼,才隨魏珠往御帳那邊去。

  魏珠的臉上倒是看不出異色,在途中僻靜之處,他卻是低聲對曹颙道:“曹爺,宮里有些新聞,聽著有點稀奇,聽說端午節前,端主子在園子里失足薨了,她身邊的大宮女也殉主了。除了端主子,宮里還沒了幾個老人…這都是太夫人入太后宮之后的事兒…”

  說完了這句,魏珠緊緊地抿了嘴巴,不再多言。

  雖是他說得漫不經心,但是曹颙也明白他是故意提點自己。看來對于母親的身世,宮里有知情的老人,卻是不曉得動手滅口的是哪個。

  “魏總管,謝了!”曹颙亦是低聲道。

  魏珠的臉上仍是謙卑的笑,道:“曹爺客氣了,不過是奴婢多嘴,說兩句閑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畢竟是御前當差,當不得干系,曹颙心里明白,便不再多說。

  御帳這邊,卻是有不少人奉旨來陛見,其中包括三阿哥、十五阿哥、殷特布,還有些隨扈官員。

  因御帳外,不得喧嘩,眾人都是啞巴人似的,彼此俯首見過。

  魏珠已進了御帳,少一時,出來宣旨,傳眾人進去。

  曹颙心里納罕,看這樣子,已經像是小朝會了,卻是缺了個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擔心的是什么,心里為難的又是什么?

  曹颙到底不是十六阿哥肚子里的蛔蟲,想了半天,還是茫茫然沒有頭緒。

  康熙穿著石青色常服,坐在御案之后。

  不過數月的功夫,他卻像是老了好幾歲,胡子中星星點點的,也白了不少。

  他的眼皮有些耷拉著,面無表情地看著躬身跪下請安的王公與臣僚,道:“平身!”

  曹颙的位置,在第四排,跟著眾人一起見禮后回到右列站定。

  康熙的目光落到曹颙身上,瞇了瞇眼,道:“曹颙,可在?”

  曹颙出列,到了中間,按照規矩,再次跪下,道:“臣在。”

  康熙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道:“近前回話,朕交代你的差事,都得了?”

  曹颙應命上前,看了眼御案后的康熙,總覺得有些不對頭。他稍加思量,斟酌著回了。

  無非是幾月幾日奉旨出京,幾月幾日到抵大喇嘛駐地,幾月幾日到抵河朔軍中,幾月幾日奉旨到烏里雅蘇臺侯見。

  說起這個,曹颙想明白哪里不對勁。

  御案旁,沒有侍衛當值,只有魏珠與一個眼生的中年內侍站了。最近的侍衛,在御帳門口。

  聽著曹颙報了一連串日期,康熙邊聽邊點頭。連帶著堂前的王公百官,也都不禁咋舌。

  康熙聽完,指了指旁邊位置,對曹颙道:“你先站這兒,朕一會兒還有話問你。”

  曹颙硬著頭皮,面對著王公官員,在一邊站定。

  要是目光是刀子的話,那曹颙身上這一刻不曉得多少個洞了。

  他眼觀鼻,鼻觀心,也不抬頭,心里尋思康熙一會兒還要再問自己個兒什么。

  接下來,內侍的話,卻是震得曹颙小心肝顫顫的。

  “皇上口諭,宣,準格爾人特木爾、白克木忒見駕!”魏珠上前一步,揚著嗓子說道。

  御帳門口的內侍亦跟著揚聲:“皇上口諭,宣,準格爾人特木爾、白克木忒見駕!”

  這聲音傳了好幾茬,才見兩個健碩的蒙古漢子躬身進了帳子。

  同曹颙前幾日相比,這兩個漢子已經換了新的蒙古袍,原本糾結的頭發也服帖許多。

  總會有“安檢”吧?

  曹颙心里有些沒底,飛快地打量著特木爾與白克木忒,心里頗為緊張。

  不管如何,還是希望他們兩個能安分些,不要鬧出什么花樣來。要不然,不知道要多少準格爾人會為這次魯莽付出性命。

  待看到特木爾穿著舊的厚氈布長靴,同簇新的蒙古袍絲毫不匹配時,曹颙的心不由地往下沉。

  莫非,靴子里面有名堂?

  曹颙正驚疑著,康熙已是問起特木爾、白克木忒兩個準格爾的狀況。

  白克木忒的聲音有些發顫,特木爾的回奏也有些磕磕巴巴。

  回答的內容,不外乎缺少糧食,策妄阿喇布坦倒行逆施,輕動兵戈,人心思變,云云的。

  曹颙見他們這些話里,一句實在話也沒有,已是有七分認定他們有鬼。

  他正尋思要不要出言示警,堂前的這些王公百官已經是躬身下去,一片阿諛奉承之聲。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策妄阿喇布坦不得民心,必遭天譴。”

  “皇上仁德,澤被四方,民心思歸。”

  云云,不一而足。

  曹颙卻是忍不住要爆粗口罵娘了,且不說這些人距離御前遠些,有變故上前不及;就說這些人,竟似絲毫沒有戒備之心。

  康熙是什么意思?

  御前侍衛都打發了,讓曹颙來做這擋刀子的肉盾不成?

  還是想要試探試探自己的“忠君愛國”之心,看自己能不能上演一處“大救駕”?

  狗血啊,狗血,實在是太狗血了。

  曹颙的心里,已經忍不住,將康熙祖上三代問候了一遍。

  自己不是小白鼠,實不愿意做這“忠君”試驗。

  再說,自己可是惜命的緊,萬一自己有個好歹,那家里…

  想到這里,曹颙原本因康熙老邁對其產生的丁點兒同情心,都隨風飄散了。

  最可悲的是,曉得了自己是小白鼠,也得預備著往前沖,要不然引起帝王的猜忌之心,就得不償失了。

  轉瞬之間,曹颙的腦子里已是閃了各種念頭。

  特木爾已經是動了,從靴子口里拔出一物,飛身往御桌前來。

  曹颙早已在等著她,見他動的一瞬間,已是側身攔截在御前,先是金玉之聲,隨后便是利刃入肉、

  只覺得疼得已經不是自己,隨后,他耳邊響起各種紛亂聲。

  曹颙站在御案前,卻是嗓子眼腥咸,眼前發黑,身子發軟,“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京城,曹府,蘭院。

  李氏的身子越發笨了,不耐煩動,靠在炕邊軟榻上。炕上擺放了幾盒子金首飾,都是如今城里最流行的樣式。有鑲嵌寶石的,有鑲嵌珠子的。

  如今到了換季的時候,除了衣服要添減外,這女眷的首飾也不能差。

  京里同江寧不同,衣食起居都有一定章程。

  幾月穿什么衣服,配套戴什么首飾,都不能出差池,要不然的話,就要被人笑話不合時宜。

  李氏不在這上面留心,初瑜卻是曉得的,已經替婆母想到。

  前兩個月,初瑜便同李氏商量,給她打了幾套新式樣的金頭面。一套鑲嵌了珍珠的,一套鑲嵌了寶石的,一套鑲嵌了瑪瑙的,一套是純金燒藍的。

  除了這四套首飾,還有兩個盒子,一個里面裝了十來只金手鐲,一個里面裝的都是金戒指,這個是給李氏預備賞人用的。

  李氏見那了這幾套頭面,嘴里說是媳婦破費,心里也是喜歡的。

  倒不是貪圖這點首飾,不過是因媳婦的孝順感動而已。

  “這個有塊紅寶石,可惜了的,怎么用了?留給天慧多好。”李氏帶著些許詫異問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天佑與恒生小哥倆兒拉著天慧的手,晃晃悠悠地回來。香玉跟在后頭,看著他們兄妹三人的親密,小臉上多了艷羨…

  “咦?平安扣呢?”天佑止了腳步,看著天慧空蕩蕩地胸前,有些不解…

大熊貓文學    重生于康熙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