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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盛宴(下)

  第三百一十三章盛宴(下)

  初瑜接了單子,對紫晶說道:“姐姐擬的,指定是無差的!”說著,將單子看過了,遞還給紫晶,道:“這樣極好,就按這個單子準備吧!等大爺回來,若是他想添什么東西,到時再添上就是!”

  紫晶接了單子,又抽出另外一稍薄些的,遞給初瑜:“奶奶,這是前幾日大爺吩咐往王府那邊給二阿哥送的禮,因當初趕得緊,有些物什并不齊備,還差了好幾樣。如今這幾樣,奶奶看著是不是要打人補上。”

  初瑜拿著禮單,想著巧芙、巧蓉姊妹兩個,不由得一陣怔神。

  那晚弘倬著實動靜鬧得太大了些,婆子們怕擔責任,便往福晉與納喇氏院子里稟告。

  結果眾人都驚動了,連帶這七阿哥都氣得夠嗆,要對弘倬行家法。弘倬兀自辯白,納喇氏也跟著求情。七阿哥不愿冤了他,便讓婆子講了經過。

  待曉得是巧蓉口出污言,七阿哥的臉都綠了,盯著金家姐妹半晌沒說出話來。雖沒有打弘倬板子,次日也攆到前院住去。

  巧芙與弘倬的喜酒不了了之,巧蓉也使人次日便送出京。

  雖然亂了一陣子,但是總算是消停下來。初瑜在嫡福晉面前,說了不少寬慰的話。就算自己不是福晉生的,但是養了十多年,在她心中兩位母親并沒有親疏之分。就是額駙同小天佑,往后也會孝敬福晉的。

  嫡福晉許是這些日子鬧騰累了,不知是真想開,還是假想開,對府里的事也不大理會。醒著時,她多是問問五格格的傷處如何,尋了好藥沒有。曉得初瑜已經幫著尋了,她便闔了眼,不再理會別的。

  納喇氏尋初瑜問起喜雨時,初瑜并沒有想其他的。納喇氏說既是她那邊不好安置,便打回王府這邊,自己剛好放幾個丫頭出去,沒有可手的。

  初瑜因先前納喇氏特意囑咐過自己要善待喜雨,還當是母親怕自己安置不妥當。不過,單放喜雨一個太惹眼,她便將喜雨、喜雪兩個都放出府來。

  喜雪如何安置尚不得知,但是次日喜雨卻成了父親的通房。初瑜在納喇氏房里,看到已經綰起頭的喜雨,心下說不出什么滋味。

  雖說幾個福晉之間的明爭暗斗早就有的,但是初瑜直接如今才曉得其中的慘烈。

  雖說是長輩的事,沒有她說話的余地,但她還是說不出的難受。見嫡福晉病癥好些了,她便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紫晶見她半天不應聲,有些擔心,問道:“奶奶,瞧著氣色不太好,是不是這幾日累著了?還是請個太醫過來吧!”

  初瑜揉了揉額頭,道:“應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一會兒再躺會子就好了!”說到這里,頓了頓,道:“這單子里差的幾樣,就使人去外頭買吧,這個單子…再尋些不挑眼的衣服、飾加些!”

  紫晶笑著應了,原還想問,要不要再挑幾個丫頭上來。梧桐院這邊,現下的大丫頭就喜云、喜彩、喜煙、喜霞四個。不過,話到嘴邊,她還是沒問出口。這院子里的人事,還是讓他們小兩口自己商量著辦。再說,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省得出來淘氣的,鬧得大家不等安生。

  暢春園外,八百張桌子已經擺好,上面都扇了席布。

  被賜宴的各位,是直隸各省漢大臣、官員士庶人等,其中年九十以上者,三十三人;八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七十以上者,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六十五以上者,一千八百四十六人。總計,四千二百四十人,已經在位置旁肅立靜候。

  只聽韶樂聲起,康熙的龍輦到了。等康熙出轎升坐,除了年八十以上的五百余人行一叩之禮,其他幾千老者分班行三跪九叩大禮,一次入席。

  在清樂聲中,就聽禮部的執事官員揚著嗓子喊道:“就坐進茶!”

  老人們顫顫悠悠地入席,因士庶有別,席面分為四人席、六人席、八人席。每位老人座位前,都放著盛著茶水的玉杯。飲完茶后,這些玉杯便歸飲者所有,這是皇恩賞賜,少不得大家再次跪下叩頭謝恩。

  曹颙隨著德特黑等人,站在皇子皇孫宗室阿哥身后。等到康熙御前的菜點上好,其余八百余桌的席布才揭開。

  經過繁瑣的各種儀式,御宴終于正是開席。

  現任大學士李光地、王掞、致仕吏部尚書宋犖、給還原品工部侍郎彭會淇等一品大員,同九十以上老人,依次到御前磕頭,給康熙祝壽,同時接受皇帝親賜的卮酒。

  原本侍立在康熙身后的宗室阿哥與侍衛們也出列,宗室阿哥在在一等席面這邊,給其他王公大臣、番使敬就與獻食;侍衛們則在二等席面那位,給一般官員與其他老人敬酒。

  曹颙負責的這桌都是有功名的,各個養尊處優,看著還算康健。靠北面兩桌,是尋常老人,都顫顫悠悠地,像是做不安穩的模樣。

  曹颙提著酒壺,給座上眾人都斟滿酒,敬了大家一杯。眾人所用的酒杯都是銀制,印著“壽字”紋。飲畢后,眾人也都將酒杯踹到袖子里。這也是御賜之物,眾人又是一番叩謝恩。

  開始有仆役執盒上膳,曹颙算是完了差事,退了下去。剛走幾步,他就見一個老人摔到地上,忙上前扶起。或許是方才下跪下得太多的緣故,這老人臉上都是汗,嘎巴著嘴說不出話來。

  曹颙將老人扶到座位上,看看同席的其他老人,雖然都穿著新衣服,但是也都是喘吁吁的。

  席面已經擺上,曹颙不禁好奇地看了兩眼。正中間是兩只銅火鍋,一個里面裝著豬肉片,一個裝著羊肉片,又有羊肉一盤、燒肉一盤、螺絲盒小菜二個、蒸餑餑一盤,烤餑餑一盤,還有盤黑乎乎的,不曉得什么東西。主食這塊,是肉絲燙飯。

  曹颙看了看座上的老人,沒幾個牙口好的,也不曉得這些肉能不能嚼得動。

  而后,曹颙同侍衛們,又回到康熙御座后侍立。待宴會完畢,老人們行了一跪三叩禮,康熙在禮樂聲中回宮,侍衛處這些人才各自散去。

  因德特黑他們下午還要當值,曹颙便同他約好了幾日后再聚。小滿、魏黑等人早已牽了馬,在園子外等著,曹颙便騎馬回城。

  因被護軍營的官兵隔開,小滿他們離得遠,只聽到鼓樂齊鳴,并沒有看到幾千人宴飲的大場面。因此,眾人很是好奇,紛紛開口詢問御宴的盛況。

  曹颙搖搖頭,道:“盛況不盛況的說不好,就見到幾千人下跪磕頭了,就算沒磕五十,三十個總是有的。想來,今日城里的狗皮膏藥要斷貨了,指定有不少老人閃了腰!”

  小滿又追問吃食,既是宮廷賜宴,想必都是山珍海味,不同尋常的東西。

  曹颙笑著說道:“想得美!等咱們回去,讓廚房給你準備火鍋,除了豬肉、羊肉,還能比御席上的,多兩盤青菜!”

  小滿只是不信,笑著說:“大爺就蒙人,那些人巴巴地進京,就為了吃個火鍋?要是回去跟人學,指定被當扯謊!”

  曹颙笑著打袖子里拿出只小酒杯,扔到小滿懷里:“還有這個,也是席間得的,往后你要是想叫人信,拿著這個說便是!”

  小滿很是歡喜地收了,又謝過曹颙的賞。

  張義笑道:“猴兒,爺大方,倒是便宜了你!怎么著,也得有二兩銀子重吧?”

  小滿放手上顛了顛,然后小心翼翼地塞進懷里,笑著說:“嗯,估摸著三兩也是有的!”

  魏黑與趙同都不上心,只有張義羨慕得緊,腆著臉對曹颙道:“大爺,改日也賞小的一個吧?到底是宮里出來的物什,拿著顯擺顯擺也是好的!”

  曹颙笑著點頭,說道:“后日還有八旗老人宴,若是還得了,我便給你留著!”

  待曹颙回到府中,曹寅已經早等著了。

  曹颙雖然肚子餓得不行,但是見父親巴巴的神情,還是耐著性子將這次盛宴仔細地描繪了一遍。

  沒能參加這次盛宴,曹寅頗為遺憾,聽兒子說得這般風光熱鬧,不禁嘆了口氣。

  曹颙勸道:“父親不必難過,往后指定有參加的時候。別的不說,就說萬歲爺登基六十年時,這老人宴指定還要再擺的!”

  “世事無常!”曹寅臉上透出幾分寂寥。康熙已經六十歲,在歷代帝王中,已經算是高壽之人,誰會曉得哪里會改天換日。

  “父親只需養好身子,等再過八年,父親再來參加也不遲!”曹颙笑著說。

  曹寅眉毛挑了挑,神色有些古怪,盯著曹颙,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曹颙被他看得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像是說了什么了不得的。

  曹寅沉吟片刻,看了看門口,并沒有他人在,便低聲問道:“莫非在颙兒夢里,萬歲爺享祚綿長,已經過一甲子?”

  曹颙眨了眨眼睛,心里卻似驚濤駭浪,思量了一回,最終還是點點頭。

  曹寅盯著曹颙,問道:“在你夢里,咱們家是抄家衰敗,那你舅舅家呢?”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鬼之說?曹颙經過重生之事,對這些便否定得有些不痛快了。若是曹寅曉得所有的真相,還會像過去那般看重他這個兒子么?

  曹颙不會去挑戰人心的底線,也不會將自己性命安危交到別人手中,哪怕那個人是他這個身體的生身之父也不行。

  既然曹寅說著“夢話”,那曹颙便也就選擇“夢答”:“舅舅家比咱們家還要凄慘。因舅舅在奪嫡中站錯隊,又有戶部虧空在那里放著,被新皇不容,很快便被抄家了!家眷與仆人在蘇州就地變賣,因地方百姓曉得是旗人,不敢買賣。以致于賣了多日,沒賣出去,后來回京城,為新貴家仆。”

  說到最后,曹颙的心情也沉重起來。昨日李煦親自過來,說是與富察家定了二十六日過去相看,又同曹寅訂好同日南下。

  在京城眾人眼中,曹家與李家還是密不可分;那在那位冷面阿哥心里,會不會將曹家也順帶著嫉恨上?

  他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曹寅道:“你舅舅…你舅舅如何…”

  曹颙回道:“流放寧古塔,凍餓而死…”

  安定門內,雍親王府,書房。

  四阿哥坐在書案上,手腕上纏著一串檀香木佛珠。屋子里還有兩人,就是他心腹幕僚戴錦與他早年的侍衛傅鼐。

  四阿哥也是剛到暢春園回來,想到近日得到的消息,問傅鼐道:“聽說李煦這些日子往曹家跑得很勤快,曹寅卻是行事謹慎,走訪幾處,也不過是親朋故舊。照你看,李家會不會牽線,使得曹家倒向那頭?”

  傅鼐神色有些復雜,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會才是。曹東亭是萬歲爺沖齡之交,素來最為萬歲爺倚重,可算的上是純臣。”

  四阿哥點點頭,與戴錦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傅鼐心里正喟嘆不已,就聽戴錦笑著說道:“閣峰,你同曹家的恩怨,王爺同我也曉得些,說起來還是你不占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不是同曹颙相處的也不錯么!這幾日也去瞧瞧曹東亭,若是能了了舊怨,也算是好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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