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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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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二下午打昌平莊子出來,晚上回到城里。

  行李早就收拾好的,曹颙本想初三離京,被姐姐曹佳氏又留了一日,初四方啟程回山東。

  初二晚上,曹颙特意去了覺羅府,與妹妹道別。

  而后,在曹頤的愧疚不安中,進了塞什圖的屋,與這個妹夫做了一番懇談。

  雖然曹頤甚是想知曉哥哥到底說了什么,但是哪里好直接相問?在塞什圖面前問過一遭,卻是被岔開話來,終究是不得而知。

  只是塞什圖隨后幾個晚上都睡得不踏實,夜半起來,嘴里仍是喃喃自語。

  雖說夫妻兩個現下還需守著規矩,不能同房,但是曹頤聽了婆婆的話,在臥房外間安置了,順帶著照顧丈夫。

  聽到塞什圖夜半驚夢,曹頤心下思量著是不是哥哥說了什么嚇了他。

  雖然瞧著丈夫可憐,但是想著哥哥待自己向來寵溺,她心中剩下的唯有感激。

  操持家務也好,管制下人也罷,曹頤便收了先前的溫和性子,事事也算料理得爽利。

  就算偶有為難不解之處,她便去請教婆婆喜塔拉氏,總是別有一番收獲。

  自打曹頤進門,喜塔拉氏便是將家務都交了她的。

  原先曹頤料理的,雖然并沒有大不是,但是總是缺了些主母威儀,否則也不會使得丫鬟們起了別樣心思。

  如今曹頤這般干練,卻是合了喜塔拉氏的意。

  老人家年輕時。

  便是這樣地做派。

  俗話說的好,“家和萬事興”,為了家族安定,老太太自然也免不了敲打兒子幾番。

  因夜里睡不好,才幾日功夫,塞什圖便瘦了不少。

  曹頤這邊也是盡心地安排廚房那邊準備各種滋補養生之物,只是不經意望向墻上的數九梅花圖時。

  想著大冷的天,哥哥還要在路上奔波許久。

  她心中實是說不出的滋味。

  喜塔拉氏發覺出兒子不對,不由有些擔心兒子,思量著是不是親家舅爺說了什么難聽的,特意背著曹頤,仔細追問過一回:“圖兒,你這兩日不思飲食、多夢少眠,可是那日親家舅爺上門的緣故?他動手了?還是罵人了?”

  塞什圖正喝著母親端來地參粥。

  聽了甚是詫異,差點將口中的粥噴出來,強忍咽下了,放下粥,笑著對喜塔拉氏道:“只是在床上躺了幾日,骨頭有些乏地緣故,夜里睡得才少些!額娘別憂心,兒子的身子骨好得很!”說到這里。

  頓了頓,摸了摸額上的傷,略帶些羞愧地說:“這個,都是兒子有錯在先,小舅子雖是魯莽些,到底是因年紀小的緣故。

  額娘別因這個。

  在心里埋怨頤兒!”

  他嘴里這般說著,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想起曹颙那晚說那番話時的決絕狠厲,他有些茫茫然。

  再想著妻子幼年坎坷,這一年間夫妻的恩怨糾葛,終究是無聲嘆息。

  喜塔拉氏見兒子面露憂色,以為他是擔心自己這邊,不由瞪了兒子一眼,笑罵道:“混賬小子,還需你說情?現下懂事了,想起疼媳婦兒。

  卻也不晚!只要你們平平安安。

  早點給額娘添幾個小孫孫,額娘便知足了!”

  且不說京城如何。

  在回山東路上的曹颙卻是說不出地后悔。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話確實有道理。

  在離京前,管家曹忠便勸過,請曹颙坐馬車回山東。

  這時的馬車轱轆是木頭的,沒有減震,在城里還好,走遠路實在遭罪。

  因此,曹颙便婉拒了管家的好意,仍是帶著小滿、魏黑等人騎馬回山東。

  不承想,出京次日,便趕上下雪。

  雖說飄飄灑灑的雪勢不大,但是架不住有風啊,呼啦啦的北風刮起,夾著雪珠子打到人臉上生疼。

  縱然是曹颙穿了姐姐特意給準備的大毛衣裳,但是騎在馬背上,仍是覺得寒氣迫人。

  他問過魏黑、小滿幾個,卻只說是無礙。

  話雖這樣說,眾人身上雖然也穿著厚厚的皮棉衣服,但是哪里比得上曹颙身上地暖和?因此,等到了保定府,曹颙便暫留一日,尋了上好的成衣鋪子,又給魏黑他們添了物什。

  就是他自己,也是恨不得將行李里帶來的幾件衣服,都套在身上。

  因是帶著差事,還需要先回濟南府交差。

  就這般,頂風冒雪地行了六天,曹颙終于到了濟南府。

  這番下來,卻是有些風塵仆仆的模樣。

  在驛站稍作休整后,曹颙換了官服,便去布政使司衙門交結差事。

  布政使司衙門里,主官布政使甘國璧不在,聽說是去巡撫衙門了。

  前幾日下的旨意,山東按擦使李發甲升福建布政使,總督府那邊正安排吃酒踐行之事。

  布政司衙門這邊,也有個道臺在這邊等著,是濟東道武廷適。

  他升了廣東按察使,是到布政司這邊上交印信等物的。

  兩人在衙門前廳坐了,等著上官回來做交結。

  武廷適五十多歲,待人溫煦,略有才名。

  因濟東道駐地就在濟南,所以曹颙春天在濟南府時,曾與之見過兩面。

  對于這位大人地不凡履歷,亦是有所耳聞。

  武廷適少年進士,入仕三十余年,前十幾年極為順當,早在康熙二十九年便已經在湖廣任知府,偏生這二十來年,仕途不順,縱然也是兢兢業業,但是三年任期內總是會遇到這般那般的事。

  又帶著些文人風骨,對貪鄙之事避而遠之,弄得每次的考評都是“平平”,結果足足做滿了四任知府才升道臺。

  如今,武廷適又是做滿了三任道臺,才終于能升個品級,也算是喜事。

  他雖然話不多。

  但是還算是通透之人。

  他升官的緣故,未嘗不是與春天平息民亂相關。

  或許是他原級留任地次數過多,官場上有無聊之人,便就著他名字的諧音,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武停仕”

  在山東呆了九年,這民亂的緣由縱然其他官員看不出。

  但是武廷適曉得了前后因果,卻是心中有數。

  對于曹颙這位少年顯貴。

  他亦是隱隱地有著幾分欽佩。

  不管是用心布局也好,還是無意推波助瀾也罷,畢竟是解決了誰也不敢碰的燒鍋難題,于山東百姓有免禍大恩。

  心里想著,武廷適面上就顯出來,與曹颙雖然也是說些朝野政事,但是態度卻不是生疏客套。

  話里話外,有勉勵褒獎之意。

  曹颙雖不知這位武大人為何對自己如此熱絡,但是也敬重他為官清正,態度頗為恭敬。

  自打入秋至今,朝廷邸報里便經常能夠看到一些地方官員的調令,曹颙對其中的一些升官慣例,也算是有些了解。

  像是曹颙這樣地道臺,若是升官。

  差不多就是正三品地按察使。

  按察使則是升從二品的布政使或者巡撫,布政使與巡撫再往上,除了在地方做總督,就是回京任侍郎或是尚書。

  升官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前提條件之一是考評要好。

  地方官員這邊一年一考,吏部再根據這些文官三年、武官五年一次考評。

  是升職,還是留任,還是免職,多要憑著這考評。

  不過,想要升職,且要補好缺,還是要京城有人,能夠在吏部使上關系。

  畢竟,朝官還好。

  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對這些地方官。

  皇帝有時候只是形式地見過一見。

  人員升調,也多是由吏部那邊報上來。

  皇帝這邊只有在陛辭時才能見到。

  曹颙倒是沒有想要快些升官地念頭,畢竟他年歲在這里,每次穿著官服出現在人家面前,眾人眼中的異色他亦是見過的。

  然,對于這些官場的應酬往來,曹颙并不排斥。

  畢竟是在官場,若是再扭捏著、假清高,就沒有意思。

  更何況,這武廷適去的地方不是別的,剛好是廣東。

  魏信在前些日子的信上還提過,因近兩年在廣州地生意大些,亦有人看著眼熱,出了好幾次小糾紛。

  雖然最后使了銀錢,找了關系,但是難保沒有人再惦記。

  曹家在江南,終究是有些庇護不及。

  魏信也是請曹颙在京城那邊找找關系,看是否能與廣州那邊的巡撫衙門或是提督衙門拉上關系,算是有個依仗。

  曹颙前些日子在京城,還想著此事,但是因時機不對,正是太子被廢之時,哪里還好隨意走動?因此,便想著過些日子,再籌謀此事。

  現下,卻是剛剛好。

  只是畢竟算是有幾年資歷的官場老人,不是毛毛躁躁的二愣子,曹颙思量一番,笑著對武廷適道:“若是大人外放其他省,小子能力微薄,便不啰嗦;既然是廣東,正好有家人在那邊,若是大人初到任上,有需要使喚之處,萬請不要客套才好!”

  武廷適對江寧曹家也算是久仰大名,曉得他們家在江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

  廣東雖然離江寧不算近,但是曹家若是有人在那邊也并不奇怪。

  曹颙話雖不多,面上極為真誠,武廷適想著自己也曾有這般年少意氣之時,心下甚是唏噓。

  雖然不是貪婪粗鄙之人,但是他亦不是酸腐的書呆,對于曹颙的這番好意,自然是鄭重謝過。

  曹颙口上直道“小事”,心下卻頗有些內疚,若是糊弄那些小人還罷了,這蒙老實人的感覺并不算好。

  不過,他轉念一想,指不定自己什么時候真能幫這位老大人一把。

  就算是讓魏信他們靠上按察使衙門也不算什么大事,畢竟那邊經營地都是合法生意,也扯不到“官商勾結”上去,不過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省些麻煩罷了。

  兩人正客氣來、客氣去,外邊傳來腳步聲,布政使甘國璧打巡撫衙門回來了。

  曹颙與武廷適都起身相迎。

  甘國璧帶著笑意,先是問了曹颙的差事順利與否,而后對武廷適說了些恭喜道賀之類的話。

  這升了按察使,比他這個布政司卻只低一品,保不齊什么時候就升了京官。

  因此,甘國璧亦是絲毫沒有上官的架子。

  他先是打發人叫了文吏,與曹颙、武廷適兩個做了公事交結,而后才敘起閑話來。

  方才,在巡撫衙門那邊,甘國璧與巡撫蔣陳錫、總兵李雄見過。

  經過商議,已經定下今晚在明晚在濟南府最好的“富貴樓”為李發甲辦踐行宴。

  曹颙與武廷適兩個,一個是新貴,一個算是濟南府的老人,自然是來得正好。

  曹颙雖然心里想著是早日回去看老婆孩子,但是面上卻是欣欣然,而后帶著絲為難與遺憾,點出自己孝期未滿之事,實不宜去赴酒宴。

  甘國璧這才注意到曹颙地頂戴上去了紅纓,想起其叔曹荃六月病故,可不是還在孝期?不由得亦為自己的失禮羞愧。

  武廷適在旁,見曹颙雖是年輕,但是恭謹守禮,不由地點了點頭。

  待離開布政司衙門時,他亦是親切地對曹颙又說了幾句,話里話外卻是推崇之至,隱隱有引為“忘年交”之意。

  曹颙面上應著,心下盤算盤算自己的年紀,卻是覺得可怕,幸好這前生今世的年紀不用相加,否則他可是將要不惑之年。

  想想年方十七的嬌妻,將要滿兩月的兒子,曹颙委實是歸心似箭。

  當日,曹颙沒有在濟南府再做停留,在驛站收拾收拾后,便出了城,折返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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