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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嬌客到

  城西,曹府。

  曹顒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活動活動筋骨。清水凈面、青鹽漱口后,曹顒回到房里。丫鬟珠兒手里拿著木梳,等著給曹顒梳頭。曹顒摸了摸自己的光腦門,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自己如今算是徹底腐敗了,若是沒有丫鬟侍候還真不行,起碼這一米多長的辮子就不是自己能夠收拾利索的。

  珠兒是紫晶從江寧帶來的兩個小丫鬟之一,是曹顒進京前李氏親自選上來的。另外一個小丫鬟叫翠兒,曹顒懶得給她們想新名字,就按照原來的名字叫著。李氏本來就有為兒子選房中人的意思,所以挑選的這兩個丫鬟都是十五、六歲,容貌俏麗,性格又安靜柔順。兩人心中對自己的主子也隱隱存了盼頭,只是曹颙雖待人隨和,但很少與丫鬟調笑,她們也不敢放肆。

曹顒煩心的事情多,其中又涉及家族興衰與他自身的生死問題,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都快成正人君子了。世家公子,十二、三歲初嘗人事都算尋常,像他這般十五、六還是童男子的都算可貴。不過,因前兩年正好趕上守孝,曹顒在寺里;回到府中后,又為來京做準備,倒也無人會想到這個問題  即便兩個小丫鬟都嬌俏可愛,曹顒卻是絲毫沒有意動的跡象。怎么也是接受過現代社會教育的大好青年,在他眼中,十八歲以下的女子都是孩子而已。若是對孩子動心思,那還是人嗎?

  不過,紫晶出現時,曹颙卻是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昨夜醉酒,但是依稀記得睡覺前拉著紫晶胡說八道來著,再想想早晨換下的那條褲子,曹颙感覺自己的老臉都沒地方放。

  紫晶與往日般,卻并沒有什么不同,帶著幾個小丫鬟給曹颙布置早飯。

  剛當值一天,就趕上為期六天的休沐,曹颙正好可以在這幾日內拜訪曹家的親朋故舊。作為曹家嫡長子,往來應酬將是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早在江寧時,他就隨同父親參加一些社交活動;如今在京城,卻是要獨立出面。不過,去別人家拜訪還是有很多講究的,提前下帖子,要等到對方回帖子了,才正式登門。

  早飯后,魏黑魏白兄弟來回話。魏黑凌晨回到柳芳胡同,與魏白匯合后,兄弟兩個佯裝離開,實際留在隱蔽處暗中察看。

  呂戴命丫鬟婆子在房里照看斷臂的路蕓娘,等到天亮后叫了輛馬車,四個人一起去了平郡王府。不一會兒,平郡王府出來幾騎,目的地是柳芳胡同。

  等到這些人回郡王府后,郡王府出來一輛馬車,由幾個王府管事簇擁著去了位于鼓樓東大街的順天府衙門。隨后,順天府衙出動不少衙役捕快,前往柳芳胡同的那個院子。魏黑魏白兩兄弟怕引起有心人關注,沒再跟下去。

  曹颙并不擔心此事會牽連到魏家兄弟身上,若是平王府想借官府出面查明此事,肯定不愿節外生枝,供出兩個了無蹤跡的蒙面俠客。估計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兩個武功好點的護衛,頂了魏黑魏白兄弟兩個的角色,將殺死那幾人定位為正當防衛。

  到京城這幾天,曹颙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親自去趟四阿哥的府邸。皇子不能結交外臣,為了避嫌疑,他這位外臣之子能不和皇子們扯上關系最好。但是,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對他,可有救命之恩。

  到了京城,去拜見兩個恩人應該是情理之中。只是,曹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單純的感激想去拜會;還是想借著謝恩之名,悄悄抱住未來皇帝的粗腿。不用太刻意,不用太密切,在大家都能夠接受的范圍內化解曹家未來的災難。十三阿哥那邊,好像自打去年廢太子后就處境很不好,被康熙下令囚禁在養峰夾道。

  沒等曹颙做決定去不去四阿哥府,管家曹忠來通報,說是平王府的小格格帶著位小姐上門做客。

  曹颙搖了搖頭,這些孩子真鬧,就算不顧及男女有別,難道就不知道做這樣的不速之客是失禮的行為嗎?

  曹府,前院,正廳。

  寶雅坐在椅子上,同坐在隔壁座位的紅衣旗裝少女說話:“永佳姐姐,你說曹颙能夠贏了那些蒙古韃子嗎?”

  “格格!”永佳眉頭微皺:“快改了口,這‘韃子’二字豈是能夠隨便出口的,萬一哪天傳到太后老佛爺耳朵里,可有你好果子吃!”

  寶雅知道自己失言,吐了下丁香小舌:“好姐姐,寶雅知道錯了!”

  永佳見寶雅可愛俏麗的模樣,心中多了幾分憐惜,但仍是板著臉道:“格格漸大了,往后向今兒這種登堂入室的行為也改改吧,幸好是親戚家,否則讓人笑話,影響格格閨譽。”

  寶雅笑著點了點頭,眼圈卻是紅了:“我自小沒有額娘,這兩年哥哥雖娶了個好嫂子,但嫂子又忙得不行,沒有空閑教導我。倒是永佳姐姐,總是為我操心。”

  永佳看了看門口侍候的丫鬟婆子,笑著瞪了一眼寶雅:“你是做客來了,還是借人家的地方閑話來了,眼圈都紅了,羞也不羞?”

  寶雅笑著慫了慫鼻子,擺出很是嫻雅的姿態來。永佳看著她,腦子里卻出來一個少年的形象。

  因父親曾任江寧總兵,寶雅隨父母在江寧住過三年。雖然曹颙沒有見過她,但是她卻是見過曹颙的。在幾年前,在江寧棉花堤渡口不遠處的馬車里,永佳曾見過曹颙,一個騎在馬上、帶著幾分傲氣的少年。面對著小小少女的懇求,曹颙神色淡淡的:“若有此心,四年來為何只做枉聞?”

  永佳是在馬車里,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到尚是小小少年的曹颙的。曹颙的冷淡,曹颙的傲氣,曹颙無意中流露出的孤獨與感傷,都不經意地吸引她的視線。從那以后,她開始悄悄關注他的消息。江寧世家曹家嫡子,萬歲爺親自賜名,自幼聰慧,不到十歲就通曉經書;十歲為祖母賀壽,籌劃了林下齋;十一歲見駕,被萬歲爺稱贊;十二歲進清涼寺,為故去的祖母守孝;十五歲上京,進侍衛營當差,任三等侍衛。

  永佳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厲害,四年后,他是什么模樣?可還那樣冷淡,可還那般傲氣,可還那般孤獨感傷?答案,就在眼前。

  不管歡不歡迎,曹颙還是穿戴整齊,到前廳來見客。

  寶雅見他來了,立即從椅子上起來,笑著走上前去:“曹颙,我來找你玩兒!”

  曹颙心里暗嘆,難道自己在江寧帶著弟弟妹妹玩,到京城后還要給小孩子當保姆嗎?那可不行,太過無聊。他悄悄退后一步,拉開與寶雅的距離:“格格怎么來了?王爺與福晉可安,府里一切可好?”

  寶雅回道:“哥哥與嫂子都安,只是呂先生府外的宅子好像遭了賊,聽說報了順天府。”說到這里,笑著道:“我怎么來了,不是剛剛說了嗎,就是來找你玩兒啊!”

  曹颙搖了搖頭:“蒙格格厚愛,曹颙本不應推辭,不過尊家父之命,今日要去給幾位長輩請安,還望格格恕罪!”

  寶雅沒想到曹颙回絕得如此爽快,眼圈一紅,眼淚“唰唰”地流下。

  曹颙見了,雖覺得有點麻煩,但是對著可憐巴巴的小姑娘還是無法生出厭煩之心來,遞上塊帕子,安慰道:“改日格格做我的向導,帶我轉轉京城,可好?”

  寶雅止了淚,笑著點了點頭,隨后又皺起眉來:“改日是改日,今日是今日,我剛剛打王府出來前叫人給塔娜下了帖子,約她午初(上午十一點)到安定門外比射箭。”說到這里,眼中帶著幾分埋怨望著曹颙:“你騙我說箭術不好,轉眼又贏了德特黑,把我當成傻子。這我都不怪你,可你今兒得陪我去跟蒙古人比射箭,省得他們狂妄,瞧不起咱們八旗勇士。”

  曹颙本來見小姑娘哭,還有幾分不忍心;見她接下來說得蠻橫,很是不耐煩,沒有理她,找了個座位坐下。知道他和德特黑比射箭,看來定是那個納蘭承平說的。

  想著那天進城時遇到的馬車與紈绔子弟,曹颙就覺得膩味,難道就順著這小姑娘的意,學她身邊那些人,陪她四處招搖。那種日子可太無聊了,萬事難求全,還是氣這小姑娘一氣,落個耳根子清凈。于是,曹颙對外面的丫鬟道:“上茶!”

  寶雅與永佳兩位客人的茶早上來的,因此小丫鬟只給曹颙送來一杯。

  曹颙拿起茶杯,看了寶雅一眼。端茶送客,這回你該乖乖地走了吧?不想,寶雅卻跟了上來,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曹颙,你渴了,怨不得不陪我說話!”

  曹颙無語,就聽“撲呲”一聲,有人笑出聲來。曹颙一看,正是陪寶雅同來的那位紅衣少女,正用帕子捂著嘴巴輕笑。

  不知為何,曹颙見這紅衣少女有幾分面熟,好像見過一般。他心中疑惑,除了自己姐妹,很少與外面的女孩子接觸,怎么好像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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