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認真的注視了胡偉民好一會,點了點頭道:“確實不錯,但是我不認為這些就值幾百萬兩。”
站在一旁的馬江、王東旭等人都不明白,大都督為什么要和這個狂生攀談?
胡偉民則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進我可幫你得大清江山,退我可幫你守一地封土為王,你看可成?我不過是為了下半輩子能夠風花雪月過個痛快打拼一下而已。”
“好!”林猛的一拍手道:“事成之后我給你三百萬兩,讓你過閑云野鶴般逍遙自在的生活。”
胡偉民輕搖折扇道:“一言為定!”
林慎重的點了點頭道:“一言為定!”
轉身,林吩咐部下道:“以后稱其為胡先生即可,要給予胡先生如同我一般的尊重!明白嗎?”
胡偉民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著王東旭前往原本屬于大幅的艙室休息,沒過多久,胡偉民便找到林告狀,原來他在方便的時候享受了非常正式的敬禮和問安,惶恐間紅顏知己所送扇子掉落廁所。
面對這種無聲的報復抗議,林頓時無語!對于這個口出狂言的胡偉民,林決定還是要在觀察一段時間,確定其得能力和投效的目的,對于任何外來之人,林都抱有一份警惕,只有胡偉民通過了考驗,證明了他的能力之后,林才會給予其正式的認可。
不過舷窗外的浪濤聲讓林十分愜意,他哪里知道,瓊崖總兵張夏同的折子還沒到京畿,紫禁城早就亂成了一團,大亂的原因非常簡單,兩廣總督葉名琛于廣東巡撫柏貴之后上了折子,稱其年老體弱,連經戰火心力交瘁,唯恐難為朝廷效命,唯讓有能者。
大清朝的封疆大吏請辭并不算很多,畢竟人到了一定的地步,當了一輩子的官,很難松開手中的權利,一予一放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難于登天,正所謂小丈夫不可一曰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曰無權。
葉名琛和柏貴可以說都是咸豐重用的老臣,尤其柏貴此番還被抬了蒙古八旗的籍,但是柏貴卻絲毫沒有做臉的意思,連上三個則中要求告老還鄉,咸豐還沒想好怎么應對柏貴,這邊葉名琛又上了則子稱身體不適,力當無從,也要求告老還鄉。
這如果換在別的地方咸豐還巴不得如此,正好換成自己的府邸之臣,但是廣東這個地方極為特殊,乃至現任南洋水師提督林的起家之所在。
南洋水師的水師此番大沽口海戰,陸戰之師的八里橋阻敵,可謂是居功至偉,就連僧格林沁都贊不絕口,但是讓咸豐驚怒的是林的陸師竟然進了京?這是他最難以接受的地方,地方督撫、提督的兵入了京畿,而且還是洋槍兵,萬一數千官兵內有一反賊,憑借著犀利的洋槍,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咸豐雖然明白八旗已經熬不赴用了,但是對于漢臣領軍他始終心有余悸,對于曾國藩的牽制便說明了問題,林南洋水師竟然暗藏了實力,這點是咸豐之前所沒想到的,在他的眼中林這就是在為他的不臣之心做準備。
一聯想到于此,林以往種種忠心之舉也都變成了不忠不義之行。
咸豐在靜海御花園的南書房暴跳如雷,一件乾隆曾經把玩過的和田玉洗筆也摔得粉碎,站在門口等候多時的肅順和景壽分別去請四公主和蘭貴妃前來,此時也只有這兩人能夠平息御書房里那位的沖天怒火。
“朕待你不薄啊!林啊!林!朕要誅你九族!”肅順知道里面那位又在發瘋,此刻恐怕越歸勸事態越大,反而不如不去搭理,過一會就會自然恢復平靜,他急忙招呼總管喜德將四周的侍衛、太監、宮女撤去,如果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就算是林不想反,恐怕也得造反。
肅順對于咸豐那句朕待你不薄感到有些可笑,為了景壽這些人的讒言和弄權,疑神疑鬼,先是牽扯得欽差進剿大臣曾國藩大敗,然后又逼得南洋水師提督林幾乎造反?每逢大戰必扯后腿釜底抽薪,戰后不恩賞有功將士,銀子拿來修園子也不頒賞?下面的將士能無怨言?陣亡將士的撫恤遲遲不到位,戶部的耗銀在到兵部經過層層盤剝,天知道發到下面還剩多少?皇上在大殿之下哪里曉得底下的那些齷齪事?如此下去大清可還有可戰之師?
果然,在圖倫公主和蘭貴妃的安撫之下,咸豐整理了一下情緒,喝了杯奶子,召見了肅順、景壽、張敬之等人賜座之后,蘭貴妃和圖倫公主也并未起身告辭,張敬之望著景壽、景壽望著肅順,肅順又看著李耀庭,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咸豐恍然間明白了為何,于是一瞪眼道:“姐姐和愛妃就在這陪朕吧!又不是你們要妄加議論干政,乃是朕允許的,朕這會兒心口難受,身邊有你們這些嫡親之人安穩舒服得多。”
肅順見狀只好道:“既然皇上開了金口,臣等也就不顧及那么多了,今天臣等就兩個總督葉名琛、廣東巡撫請辭一事,在軍機處議了幾次都沒個章程,列為軍機都認為柏貴年事以高,可準之,葉名琛正逢英發之年,理所當然為皇上效力,但是不準葉名琛的卻準了柏貴的面子上說不過去,要是兩個都準備了兩廣一時間要重新安排總督以及巡撫又不是一個章程。”
咸豐見肅順說了半天等于沒說,于是不悅道:“朕要軍機處拿個章程出來,你看看你們,都在當老好人嗎?讓你們拿個章程出來,你們議了二天等于沒章程,那只好朕來當惡人,都準了他們兩個人的。”
咸豐停頓了一下道:“他們怕了林,朕可不怕,誰敢造朕的反,朕就把他當長毛賊打,朕的大清還找不出兩個可以牽制制約林的人嗎?堂堂的兩廣總督和廣東巡撫真怕沒人敢當嗎?”
肅順望了一眼下面躍躍欲試的景壽和張敬之,肅順知道這兩人是穿一條褲子的,張敬之這個內閣大學士就是景壽給進言的,現在張敬之剛剛補進軍機,自然要投桃送李,張敬之自然知道景壽背后站著的那位王爺的實力,這四九城就好比九子連環鎖一般,沒有那環不扣著下環的。
肅順看準機會立即鏗鏘有力道:“萬歲爺!林現在坐擁南洋水師,上次景壽大人建議大戰之中調空廣東的藩庫,戰后又停了南洋的撫恤和賞錢,原本想用釜底抽薪壓垮南洋,結果林自籌餉銀撫恤,南洋連購九艘西洋鐵甲兵艦,可謂是刀槍不入,在大沽口有兵士見到一艦中百彈無大礙,現在南洋水師上上下下因為朝廷撫恤不利已然離心離德,這恐怕才是葉大人和柏大人請辭的真正原因吧!”
肅順說完后看了一眼景壽,言下之意即便想反的是林,底下的南洋水師官兵也不見得隨賊,但是因為朝廷的寡恩,導致出現現在的局面,將責任全部歸于景壽等人,景壽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見咸豐眉頭緊鎖,于是急忙道:“萬歲!那林早有不臣之心,否則南洋水師何來九艘巨艦而不報朝廷?我堂堂國朝國庫空空如也,他林化外歸民竟然有銀錢購得九艘巨艦?此艦不交予朝廷乃是其一不臣,不將購艦之款上繳朝廷此乃其二不臣!”
肅順突然打斷了景壽的強詞奪理的侃侃而言道:“朝廷允許南洋水師自籌款項購艦,前番林提督上過則子說借款募集,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從夕陽普魯士國訂購一批兵艦等等,此奏則何在?”
咸豐一聽說竟然有這樣自己記憶中沒見過的奏則,皺了皺眉頭大聲道:“朕今天不是讓你們追究誰是誰非,而是讓你們拿出對策!”
景壽一聽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強項,于是急忙假意低頭苦思,肅順見景壽如此不屑一顧之后坦言道:“萬歲,臣以為我們現階段不能將南洋方面逼得太緊,林的根基在南洋外海,若是將其逼走,他反而可以放手為之,若他處處來攻處處搔擾,此對將我不利,有諸多西洋簽訂之條約在,我亦無法效仿康熙朝的禁海之舉,臣以為南洋水師之所以兵鋒所向披靡,完全是因為他們使用了西洋最先進的鐵甲兵艦所致,臣主張朝廷應聯合西洋各國,許小利,使其不予南洋進行貿易買賣,林斷了財源和艦船、武器來源,就等于去其羽翼,另外朝廷可擬定請洋兵助戰,前番交戰南洋水師雖然取勝,但是可以看出林對西洋各國忌諱很深,朝廷當命南洋水師進剿發匪長毛,林如奉命最好,不奉命朝廷亦出師有名,以有名之師罰不義之軍。”
肅順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切斷南洋與西洋之聯系,斷其財源,勞其兵員,最為主要的是朝廷擬定組建北洋水師,可選旅順、金州等地為駐錨地,興建軍港、船塢、要塞,向西洋列國訂購鐵甲艦,岸防巨炮,一方面牽制南洋水師,一方面亦洋務之興起為準備,以洋制洋,學其長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方為勵精圖治之關鍵,牽制削弱南洋水師,建設朝廷自己掌握的北洋水師,利用洋人和南洋去剿滅長毛發匪,實為一舉二得。”
咸豐聽完之后眼睛突然一亮,組建北洋水師這個主意非常符合他的想法,之前龍威和龍升二艦留給他無比深刻的印象,組建一支由他自己掌控的北洋水師,一旦西洋強盜再來侵犯,朕御駕親征滅敵與海上,取得大沽口一般的戰績!一時間咸豐熱血沸騰。
景壽一見機會剛準備張嘴,咸豐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景壽心中一驚,于是趕忙道:“臣對這艦船之事所知甚少,只知道這水師建立不易。”
忽然,一直坐在咸豐身旁給他捏肩的蘭貴妃開口道:“萬歲,臣妾尚且記得那林提督上次入京,其所言水師亦為海軍,其曾經言百年大海軍,術有專攻,咱們那些用帆和槳的恐怕玩不轉西洋的那些火輪兵艦吧?”
肅順也急忙進言道:“蘭貴妃先鑒,這組建北洋確實非一朝一夕之事,與洋人需要密談,兵艦需要考察訂制,管帶官佐需要在西洋培訓,一艘戰艦少則二年半,多則三年有余,中間所余時間正好用來培養我們自己的官佐,引入西洋的工業制造之法,十年后我大清自當自造巨艦。”
咸豐微笑著望著他的蘭兒,似乎蘭兒為他爭了一絲并不存在的面子一般,或者說自己的嬪妃有見識他這個當皇帝的十分有面子?咸豐即興賞了蘭貴妃一對貓眼石。
蘭貴妃雖然沒說什么,但是臉上顯然洋溢起了一絲笑意,要知道在大清朝后宮干政是要被腰斬棄市的,否則何來軍機處外面的鐵牌子,也就是咸豐這位不分輕重的主,才會當著嬪妃議政,蘭貴妃大膽插言非但沒受到訓斥,竟然還受到了褒獎?也算是大清國立國頭一遭。
咸豐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卿所奏甚合朕意,準卿所奏,亦加封肅順太子太保、領內侍大臣、欽差督辦北洋事宜,將領名單一己呈報立準!”
肅順清楚,咸豐對于組建北洋,購買西洋工器建造軍港要塞,培訓官佐生員其實并不感興趣,其關心的只是結果,甚至更直白一點說咸豐關心的是能否讓他有揚威四海的感覺,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林在大沽口的大勝刺激到了咸豐,一個做皇帝的竟然嫉妒臣子的功勞?肅順非常無奈。
見肅順得了最大的彩頭,景壽的眼睛已經紅得跟兔子一樣了,又聽到肅順被加封太子太保、領內侍大臣、欽差督辦北洋事宜,這等于是將北洋之權全部給予了肅順啊?未來的艦船采購等等好處都盡數落入肅順得掌握之中了。
但是景壽非常清楚,在處理南洋的事情上自己已經給當今這位添了堵,所以今天不能在不開眼,添堵反而顯得自己無公自顧,于是景壽立即進言恭維咸豐決策英明,挾制南洋堪平發匪指曰可待。
咸豐攜蘭貴妃離開之后,景壽望著蘭貴妃款款離去的背影,突然悟出了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