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風琴聲中,小城南安普頓的鳴鐘開始緩緩敲響,悠遠的鐘聲響徹整個港口,這鐘聲對于大不列顛日不落帝國南岸貨物貿易轉運的中心,天然的優良深水港的南安普頓來說,意味著今天的漲潮時間即將結束!
不遠處尚在等候的貨船只好紛紛下錨,等待明天的潮水。
在距離南安普頓幾英里外的達特茅斯小鎮內的一棟二層維德式小樓內,一群人正焦急的圍繞著一名醫生。
“少爺!少爺!您終于醒了?”胡旭睜開沉重的眼睛,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名滿臉紅光的胖子,恍惚的環顧了一下房間內的人,隨后又閉上了眼睛,他能聽見一旁有人喜憂參半焦急道:“小紫重謝史密森醫生,診金加倍!”
等胡旭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一個疲倦之極的女孩趴在自己的床頭,而房間內的擺設可謂是中西結合怪異非常?就好像一部不入流的清末民初戲的一般?胡旭掙扎著想起身,不料卻驚醒了趴在他床頭的女孩,女孩驚訝間急忙扶住胡旭道:“少爺,您要干什么?奴婢伺候您!”
頭部的疼痛讓胡旭感覺到了所謂的真實,摸了摸自己的臉,恍然間胡旭微微一愣!
“鏡子,給我鏡子!”胡旭瞪著通紅的眼睛焦急的大喊道!
胡旭的要求讓小丫鬟頓時一愣?但是依然帶著滿臉不可思議嘀嘀咕咕的拿來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胡旭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拿起鏡子照了照,一個陌生白凈的面孔出現在了鏡子中,胡旭足足愣了好一會,才緩緩放下鏡子,他知道自己很可能碰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一般都存在于虛構小說的設想架構之中,靈魂不滅重生這種事情對于胡旭這個現代人來說實在過于詭異,甚至詭異到了無法接受的地步!也是多虧胡旭平日里粗枝大葉的習慣了。
但是擺在胡旭眼前的除了接受現實,胡旭沒有任何的辦法可言,胡旭無奈的摸了摸自己散亂的頭發,上面依然殘留著一股濃重的焦灼焦味道?
“我的頭現在有些非常痛,你跟我說說我之前的事情吧!還有今年是哪一年?”小丫鬟驚慌失措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泣道:“少爺是為了救百合和紫鵑姐姐受的傷,都是奴婢們不好,以后在也不嚷著上街給您添麻煩了!”
胡旭猶豫了一下,決定順著百合的話說,否則容易引起小姑娘的懷疑,于是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怪你們,我現在就是頭有些亂,以前的很多事都十分模糊了!”
百合驚訝道:“天啊!那洋醫生說您會有什么震蕩,記不清東西,真是神了!”
胡旭無奈的看了一眼小丫頭,隨即道:“來坐到我這邊來,給我好好講講。”
“啊!”百合的小臉頓時變得通紅通紅的,百合抓著衣襟扭捏了一會兒才小聲道:“紫鵑姐姐才是您的通房大丫頭,奴婢我是順序頂位的,萬萬不能壞了規矩,而且少爺您現在病體未愈,行房恐怕對病情有影響!”
胡旭就是再不明白,這行房兩個字他還是懂的,于是也紅著臉尷尬道:“那你座椅子那里,給我講講吧!”
百合微微欠了下身蹲了個萬福隨后道:“我和百合姐姐、趙管家、林三、林四是去年跟少爺您來英吉利帝國的達特茅斯,是老太爺安排您來那個什么水兵學校去讀書的,說學成后讓您跟著大表叔在廣東水師給您補個頂戴。”
隨著百合的提醒,胡旭也恍然想起了一些東西,其中包括林海疆這個非常熟悉的名字,以往的一些記憶也開始逐漸浮現在了眼前。
自己恐怕已經成了這個林海疆了吧?胡旭這個名字恐怕日后只能深埋在屬于自己的記憶中了。
胡旭比較喜歡歷史,但是這僅僅限于和海軍相關的,他清晰的記得歷史上的林海疆字孝仁,同他的三個表兄弟可以說都是地地道道的漢奸,其中林海疆在達特茅斯海軍學校畢業之后加入了大不列顛日不落帝國遠東艦隊。
隨后參加了1860年的第二次鴉片戰爭,并參與了火燒圓明園,以至于被從林家族譜上直接除名,三個表哥更是廣東和南洋的‘船通’,大多干些半商半匪的買賣。
而在胡旭的記憶中,英國皇家海軍學院,是培養英國海軍初級軍官的主要院校,被譽為英國海軍軍官的“搖籃”。
學院創建于1863年設立,故又稱“達特茅斯皇家海軍學院”。歷史上該院歷任院長是由英國皇家海軍本土艦隊司令擔任。
而在達特茅斯皇家海軍學院成立之前,達特茅斯海軍學校只是當時英國培養甲板艙面專業軍官和士官的學校,可以說百分之八十的英國皇家海軍的初級軍官和士官都來自達特茅斯海軍學校,而東方留學生對于這個時代來說確實也是個新奇的產物。
胡旭很有一股沖動想見一見林家這些眼光卓越非凡的先祖,身處大清帝國這個政策上依然處于‘海禁’時代的內陸所謂‘大國’內,竟然能夠有如此高瞻遠矚的海洋意識?實在很不簡單。
身為海軍軍官的胡旭非常清楚,大清無海軍,即便后世稱雄亞洲一時的北洋艦隊的正式稱謂依然是北洋水師。
既然達特茅斯海軍學校還未成為英國皇家海軍學院,那么也就意味著現在他所處在的時間點應該是1863年之前。
1860年對于整個中華民族來說這是一個無比黑暗的年代,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傳承和結晶被強盜無恥的掠奪。
外有英法聯軍第二次鴉片戰爭火燒圓明園,內有清廷暴政民不聊生,太平天國起義,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大事都發生在1851年到1860年這個關鍵的時間段上。
胡旭的血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沸騰了,他急于想要為這個苦難深重的民族做點什么,但是卻又不知如何做起?
“今年是哪一年?”面對少爺的詢問,百合略微想了一下道:“我們走的時候咸豐爺登基天下大赦,今年自然就是咸豐二年了,您也十六歲了!”
“咸豐二年?那就是1852年了?”胡旭長長的松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還有八年,還有八年!”
早一天推翻腐朽的清王朝,中國就會早一天爭得重新發展的機遇,奪回先機讓中華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先機!
胡旭的志向無疑是無比遠大的,理想同樣是波瀾壯闊的,但是他同樣如同大多數空想者一般!缺少一個切入時代的契機和實力!
起碼在1853年大清帝國依然結實得很,最后清王朝的覆滅也不是源于外界的壓力或是武裝斗爭的結果,而是清王朝自己的革新到最后發生了反復而改垮了自己。
胡旭緊緊握著拳頭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百合無奈的笑了笑,替少爺蓋好了被子,剛要轉身,發現了正輕手輕腳走進來替換自己的紫鵑,于是兩個小女孩宛然一笑,偷偷跑到外堂私語。
第二天一早,胡旭早早的起來了,頭腦里殘存的記憶讓他記得達特茅斯海軍學校的早點名是在七點,由于頭發被燒掉了大半,于是他索性直接剃了個光頭,在胡旭看來小事一樁的剃頭結果讓趙管家帶著一干人等跪在他面前大哭特哭。
胡旭很難想象一個堂堂的七尺漢子的膝蓋為什么就那么軟?而且眼淚說下來就能下來?以胡旭的標準判斷,趙管家要是放在后世,最少得是什么金雞、百花、金馬的三料演技派影帝!
最后直到胡旭答應自己只是臨時為之,重新續發而已,事情方才算告一段落。
趙管家也知道少爺因為發辮在學校經常被人取笑成‘東方的野蠻人’,尤其這次還因為本地學生對紫鵑和百合出言不遜而發生了沖突,結果雙方扭打中撞翻了洋燈,將一條油光水亮的大辮子燒掉了。
除了嚴厲的訓斥了二個仗著少爺寵護不聽話的小丫頭后!趙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指揮百合和紫鵑為胡旭更衣。
胡旭換上了‘校服’之后站在了鏡子前面,深藍色的立領雙排大扣呢子軍服顯得非常的厚實,除了袖口有一道一指寬的白色圍邊和褲子上的紅線外,整套軍服再未有任何裝飾,與這個時代無論是東西方的軍服相比起來顯得格外的利落精干。
看來還自己的最愛還軍裝,胡旭將歐式的大盤帽帶在了頭上,胡旭知道,從今天開始他邁出這個門的第一步起,胡旭這個名字就要永遠的埋藏于心底,取而代之的就是林海疆,林海疆就是他,他亦是林海疆。
坐在林三駕駛的馬車上,林海疆望著車外的景致,狹窄而不規則的街道,坑洼不平的路面,到處彌漫著一股騷臭,林海疆一路親眼見到很多住戶竟然將‘便桶’倒在自家門口的大街上?而大街上的排水溝早已被垃圾污泥所堵塞。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海疆很難相信歷史上的記載,據說維多利亞女王也是經常不洗澡的?
1852年的英國相對整體來說雖然已經完成了大工業變革,但是要論是城市發展建設卻是一踏糊度,而他的目的地就在達特茅斯郊區梅爾鎮的達特茅斯海軍學校。
當馬車越過一道小山梁后,林海疆的眼前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大海映襯著藍天白云,幾只海鷗在自由翱翔。一條筆直的麥草路,在路的盡頭是由三棟二層小樓組成的建筑群,在過去一點則是一座碼頭,碼頭上停泊著二艘雙桅重帆帶有撞角的大帆船。
“林!你的身體恢復了嗎?”就在林海疆下了馬車愣神之際,一名身材火辣,金發碧眼的典型西方美女站在了林海疆面前,一副關切的表情不似作假。
在林海疆的記憶中這是校長密斯特朗.喬治的女兒安娜.喬治,同時也是學校的物理教師。
林海疆按記憶對安娜行了一個摘帽禮,但是他那光亮的頭頂卻引起了安娜的一陣驚呼,悠揚的鐘聲打斷了安娜繼續詢問的念頭。
“快跟我走,我們要遲到了!羅伯特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安娜對林海疆抱以一個微笑后提起裙角頓時變得健步如飛,林海疆望著安娜那蓬松的大圓公主裙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了一個以前的笑話,不過眼前肯定不是講笑話的時候,于是邁開大步追上了安娜直奔校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