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自己這次應該再次高估了神族在時間觀念上的靠譜程度:父神之前說自己只想再隨便轉一會,但事實上他是三天后回來的。
我應該慶幸他趕在下一個新千年的聯歡晚會前回來么?
“其實我去了更深層的地方,當然,應該沒有離開這個宇宙,”第三天早上才回來的父神這么跟我解釋,“主要是為了精確測量這個世界的信息變異是不是‘均勻’的,結論跟之前猜想的一樣。另外發現了一點有趣的現象:兩個虛空生物影響下的世界好像分別有著不同的標注方式,對,就是那些非常細微的信息點,在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發現的信息標注不太一樣,下次有機會的話我讓休倫那邊的瘋丫頭也檢查一下自己的領地,說不定這就是虛空生物的身份證號——對了,是叫身份證號吧?”
我深深驚訝于父神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程度,他竟然連地球人使用的身份證都知道。
“主要是當時在長途汽車站看到不少代辦身份證的。”父神說道,“印象特別深刻。”
我:“…”
今天一大早小泡泡就被她媽拉著去做檢查了,這兩天那娘倆(這句話讀著別扭不?)差不多是形影不離,在發現小泡泡極有可能是一種全新的主機形式之后,泡泡可是一點都不敢讓自己閨女亂跑,生怕磕了碰了,盡管以前她對小泡泡也各種溺愛,可現在儼然已經變本加厲到詭異的地步。她本人也顯得格外精神,走路都恨不得用鼻孔觀測太陽,這時我才徹底相信珊多拉說的話,在之前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泡泡其實心頭都有個壓力,那就是自己的閨女可能智力有點問題,現在這個壓力已經轉化為動力:小泡泡腦子沒問題,就是結構不一樣——從殘障兒童直接上升到華羅庚的程度,于是孩子她媽這兩天宛若不小心憋出個金蛋的小母雞,小臉上二十四小時泛著母性的光輝,整個人燦爛的掛墻上都能當壁燈用了。盡管不想承認,我還是不得不說,那個一米一的死宅女看來確實是當媽的,這份心態你隨便換個無兒無女的可模仿不出來。而且聽說泡泡已經在為自己寶貝閨女量身制定一整套革命性的學習方案,原本為常規母體機準備的學習方案全部作廢;她甚至更改了整個主機網絡的工作時間表,好給自己擠出多一個小時的時間陪陪女兒,目的是不讓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盡管我實在不知道作為唯一個體,小泡泡還能輸給誰去:那小丫頭真幸福啊,她人生注定不用面對那個讓人咬牙切齒的死敵:別人家孩子。
因為全帝國加起來就倆高階希靈主機,另外一個還是她媽。
小泡泡本人對自己老媽的任何安排都表示欣然接受,情商發育比地球孩子快不了多少的她,到現在還保持著對父母任何命令的盲從態度,泡泡說讓她去掃描思維核心,小家伙就樂不顛地每天往核心母巢跑一趟,分秒不差。只是可憐了吉爾妹,身為保姆的金閃閃妹子已經習慣了小公主二十四小時在自己視線中呆著,全然忘記了自己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對這項職位的抗拒傾向是多么嚴重,現在小泡泡在母巢里面一泡就是半天,吉爾妹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樣在家里不斷收拾小泡泡的玩具,面目幽怨如同結婚第二天就發現老公愛的其實是自己二大爺的深閨怨婦,魯迅當年要是看見她,祥林嫂說不定就姓吉了。
不過昨天下午她好像終于找到了能轉移注意力的事情:跟八云藍打架。
原因就是曉雪的一段話:狐貍姐姐其實是個孩之寶,會用尾巴做搖籃,會照顧小孩子,會哄人睡覺,身上還暖烘烘的,在自己小的時候,泡兒姐、小曉雪和小曉淺每天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鉆進狐貍的尾巴里面睡覺捉迷藏,狐貍姐姐可溫柔啦…
這段話直接把與世無爭的八云藍推上了保姆閃閃的對立面,吉爾妹認為有必要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就確定一件事:到底是保姆厲害,還是奶媽厲害…
其實我覺得這沒什么爭的,姬閃閃很有保姆天分倒是不假,但你有八云藍的經驗么?人家從多少年前就開始照顧橙喵,對了,還得加上一個永遠十七歲的甩手主人,在這個干啥都要工作經驗的年代,姬閃閃你有必要跟人家比么?
對了,提起八云藍的甩手主人,那個永遠十七歲的打工妹,我就想起件事來:就目前的情況看,假如紫再不抓緊時間過來培養好感度,她就得變前主人了,種種跡象顯示狐仙藍正在某種光環的影響下極速退化成一只家養的大狐貍狗,而且此過程恐怕不可逆:她已經學會在院子里刨坑埋東西以及和阿瓦隆那群刻耳柏洛斯打架了,并且最近對大骨頭特別有興趣…
這兩天家里還臨時有一群客人,就是經鑒定有明顯進化的那六個量產主機,泡泡覺得既然她們有了這么可喜的變化,作為母親就應該有所表示,于是邀請她們來家里玩幾天。量產機們情感畢竟還是缺乏,大部分時間她們都會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坐著,跟大人們一起看電視,小泡泡如果過去依依呀呀幾句,她們就會一起玩游戲,而假如沒人搭理她們,她們就會枯坐半天,好像一群不會思考的精致洋娃娃。這讓我想起了剛來到家里的潘多拉,但是泡泡很肯定地告訴我,這些量產主機都很高興,她們的眼睛最深處隱藏著驚奇和喜悅,尤其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更明顯一點。我也發現了,那個叫xl28的量產機格外喜歡自己,自己和她坐在一起的時候,小家伙甚至會不由自主地來回晃動身體,在腦子里唱歌…好吧,最后這是泡泡告訴自己的,我很好奇究竟要悶到什么樣的性格才能在唱歌的時候都選擇默念…
一群量產小泡泡在家的存在感本來應該是很低的,但有時候量變引起質變——尤其是在家里已經堆了一大群小家伙的情況下,從昨天上午開始,水銀燈伙同她那群妹妹就想著法地撩騷量產機們,最初好像是翠星石開的頭(這種添油搗亂的事兒還真想不起別人了),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現在一進房間跳入眼簾的就是烏泱泱十幾個行走坐臥聊天玩耍的小毛丫頭,我覺得再差個大班老師,自己就能投身幼教事業了…
不過這種鬧騰勁大概也持續不了多少天,明天真紅和其他幾個薔薇少女就該回家了,她們這次在這里呆的時間可不短,影子城的各種稀罕玩意兒和城郊那座公主城堡讓她們流連忘返,尤其是后者,充分滿足了水銀燈的顯擺心理和真紅的貴族情調,不知道在這里被寵壞的薔薇少女們回去之后會不會變成櫻田純的災難,萬一到時候真紅跟人家要一個和水銀燈的一樣大機器人怎么辦,泰坦水銀燈可是一百多米高…
不知道家里孩子太多的人是不是都是這種情況,小孩子占據了整個客廳以及房里任何一個可以娛樂的東西(包括吊燈,小泡泡在玩),于是你只能苦逼兮兮地把照顧孩子的偉業交給老婆,自己苦逼兮兮地跑到外面躲清閑,反正自己現在就是這樣,那群一驚一乍的小家伙剛才突然又鬧起來了,不外乎是誰搶了誰的玩具誰動了誰的汽水,然后就打的天昏地暗,姐姐和林雪以及安薇娜還有姬閃閃正在里面維持秩序,可災難性的是家里還有冰蒂斯和淺淺這樣的奇葩,她們倆混在熊孩子堆里簡直就是催化劑一樣的存在,屋里儼然已經沸反盈天,于是我只能跑院子里躲清靜,幸好家里有個院子,也幸好今天天氣不錯,深秋時節還能有暖洋洋的太陽曬可是不可多得的。
叮當培育的新草坪已經長滿院子里的每一塊空地,這些柔軟潔凈的植物被精心調節,只要一天就能生長成熟,然后三十年不枯不黃,有效凈化空氣改善土質抗菌抗蟲還能促進血液循環,而且三片葉子的是孜然小牛肉味,四片葉子的是香濃咖啡牛奶香草冰激凌味,這片草坪應該是叮當風格缺心眼作品的巔峰之作,那小東西所有的智商都用來研究這些稀奇古怪考試不加分的東西上了。我搬了個馬扎坐在屋前的草坪上,迎著晌午陽光,看看天,喝口茶,瞄一眼文文日報,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房子里大人叫小孩鬧的嘈雜聲音,感覺自己特像個離退休老干部。腳邊傳來癢癢的感覺,一條毛茸茸明晃晃的金黃色尾巴正調皮地在自己腳面刷來刷去,微微散發出沐浴露的清香氣。
“吶,狐貍,你不覺得自己已經退化到一個相當嚴重的地步了么?”
我偏著頭問道,狐貍女孩在旁邊草地上鋪了個僅容一人的小墊子,自己舒服地蜷縮在上面,迎著陽光時不時打打哈欠,墊子前面擺放著兩個盤子,一盤油炸豆腐,一盤骨頭餅干。那些長長的大尾巴鋪散開來曬著太陽,其中一條繞過自己的身體搭在我腿上,另外的八條則無所事事地甩來甩去,偶爾干掉一個在這深秋時節仍然堅強飛舞的蒼蠅,或者從附近拔根草送到自己嘴里,靈活的跟手一樣。
…這頭狐貍究竟被自己養成什么品種了?
“我叫八云藍,不叫狐貍,”狐貍懶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一邊繼續用尾巴拔草,“這樣挺好的,和紫大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
“吃狗糧以及在院子里刨坑么?”我的視線不由飄向草坪上那盤骨頭餅干,好吧,出現狗狗餅干其實并不離奇,神奇的是這盤餅干是藍從珊多拉那里討要的,這件事就讓人難以吐槽了,原來平常女王陛下還偷偷吃狗糧么?
“這不是狗糧,只是看著很像而已,”狐貍抓起一塊餅干扔上來,“很好吃的,狗糧有點腥,吃多了嘴會干,而且沒這個耐餓。”
我:“…”我去這何等可怕的信息量!
“珊多拉告訴我的。”
我:“…”我去這何等更加可怕的信息量!
“都說幻想鄉是個悠閑到令人發指的地方,看你的樣子,果然如此。”我隨意捏了捏那對毛茸茸的耳朵,結果對方九條尾巴立馬跟風火輪一樣在自己后背噼里啪啦了一陣:“捏耳朵要提前說一聲!否則會起雞皮疙瘩的!”
“你覺得那群小家伙要鬧到什么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的落地窗,水銀燈在窗口架了一挺火神炮,雛莓正在后面推彈鏈,火力指揮員是翠星石,三人攻擊組正突突突地對著客廳掃射,好吧,自從冰蒂斯那個瘋狂的家伙在家里設下女神祝福之后,這幫熊孩子已經徹底玩瘋了,我剛才竟然看見莉莉娜偷偷摸到座鐘旁邊貼了倆塑膠炸彈!!
當然,不用這東西恐怕真的破不了翠星石的防御,畢竟那個人偶不知道從哪找了個二戰時期的坦克炮塔在那杵著,每次開炮對面都一陣雞飛狗跳。
好吧,這是兇殘的一幕,這一幕的開端好像是莉莉娜搶走了水銀燈最后一瓶酸奶,過程中不小心撞翻了正跑過去的小泡泡,于是三方混戰,孩子多了就容易鬧,她們是直接以超人家庭的規格開始鬧的,緊接著冰蒂斯摻和進來,在整個房子下了女神賜福,讓孩子們盡情玩耍…再然后,小泡泡搓出一輕型導彈發射架是整個鬧劇的開端——最后我就拉著狐貍跑出來了。
“日常,另一種意義上的日常。”狐貍幽幽說道。
一根鋼索從二樓陽臺搭下來,“嗤啦嗤啦”一陣聲響,真紅順著鋼索溜下來給客廳里扔了個裂片手雷,然后剛要往上爬,只聽得一聲槍響,鋼索被另一扇窗戶里探出頭來的xl34一槍打斷。
我捋著狐貍的尾巴:“讓冰蒂斯照顧小孩兒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沒有之一。”
“哐當”一聲巨響,泡泡從落地窗里撞了出來,落地前就搓出一個火箭筒,返身給窗戶里面糊了一發rpg,頓時又是一片烏煙瘴氣。
“更大的錯誤是你把淺淺留在房間里。”狐貍深有同感。
耳邊傳來了反坦克地雷的爆炸聲,帶著二戰鋼盔的水銀燈和幾個人偶少女灰頭土臉地從窗戶竄出來,一個個宛若剛從里約熱內盧流浪仨月一樣滿臉灰黑,連連咳嗽,我默默地看著她們結成臨時戰線,開始在院子里組裝反坦克炮臺和防御工事:材料是從水銀燈的隨身空間里拿出來的。
…臥槽只不過是為了搶酸奶你們有必要這么瘋嗎?!
八云藍小心翼翼地將尾巴收縮成一團,只有腦袋露在外面:“吶,你要再不管我就咬人了啊,上次燒掉好多毛還沒找你算賬呢!”
我聳聳肩,起身把水銀燈從反坦克炮上提溜下來用力彈了個腦瓜崩,然后順手抄起大喇叭對屋里喊起來:“都安靜!鬧夠了沒有!”
屋里的槍炮轟鳴終于戛然而止,淺淺戴著鋼盔從窗戶里探出頭來對我嘿嘿傻樂,冰蒂斯大聲嚷嚷:“沒事兒沒事兒!妾身開著祝福呢,頂多臉上熏點黑——你得采取活潑一點的教育方式嘛,我老爹說過,戰士的孩子人生中第一樣玩具就應該是佩劍,妾身覺著你閨女至少也得按戰神的規格來…”
你是說曉雪將來要出生的話最好能抱著個rpg是嗎?林雪非弄死我不可!
一幫子差點都玩瘋的小家伙統統被轟回去排隊洗手洗臉,一個個臟的跟爬完管道的超級瑪麗似的,大人們在后面監督,以防止某些不聽話的小丫頭玩水仗,水銀燈在我肩膀上晃來晃去,渾身臟兮兮的,還泛著火藥味兒,等我把她按在水池前面洗臉的時候才算安靜下來。
曉雪賊兮兮地湊了過來:“爸,你別生氣,以后這會成常態的,畢竟在這個環境下長大嘛。帝國家庭里的孩子,玩玩火藥武器就跟人類小孩玩木刀塑料劍一個性質,您說對唄?”
我一邊摁著水銀燈的腦袋給小人偶洗臉一邊白了這姑娘一眼:“那也沒有在飯桌上架107火箭炮的!”
曉雪切換了精神鏈接,私聊說道:“真紅她們要回家了,讓燈姐姐瘋一下唄。”
我看了周圍這些熊孩子一眼,她們身上冒著煙,臉上一片黑,個別人仍然頂著鋼盔,身上還搭著彈鏈甚至輕型導彈,就在過去的十幾分鐘里,她們用這些兇殘的玩意兒在家里飽和轟炸了一遍,為的僅僅是玩耍…盡管有冰蒂斯的女神賜福,打掃那些滿地彈殼仍然是個艱巨的任務,我發自肺腑地感覺,自己培養出來的熊孩子們這是要逆天了。
話說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態用描述日常生活的語調來講述眼前這一切的?
花了好半天時間才把這幫臟丫頭洗干凈之后,姐姐大人讓她們在客廳里坐了兩排,開始家庭教育,姐姐的方針是這樣的:玩可以,玩的過火了也可以,只要沒出事,在你正玩的時候大人就不會出來干涉,但等你玩夠了,那就該秋后算賬了。
根據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彈殼,這應該是一大筆帳。
淺淺開始蹲在地上收集子彈殼,她可能打算做點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而就在這時候,珊多拉突然走了過來:“阿俊,塔維爾遞交一份報告,你最好看看。”
“什么東西?”我擦擦手,接過珊多拉遞過來的數據終端,上面顯示的是一大坨半融化的金屬疙瘩,我看了半分鐘才分辨出這個好像是當初從父神家的地下室里打撈上來的殘骸,而在殘骸圖像旁邊,是正在隨著自己視線移動而刷新的文字報告,“哦,發現殘骸內有類似黑盒子的裝置,記錄了…深潛船離開深淵領域之后發生的事情?!誒等等,這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