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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屯守戍疆為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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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為田舍郎二二二、屯守戍疆為永例  趙景云站在墻上,手中握著一柄劍,驚訝地看著城下。

  雖然方才他覺得這群亂軍軍容不正,沒有什么戰斗力可言,但他們畢竟有萬余人,這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在此,而江南制造局能戰之人不足他們一半,大多數的武器還不乘手,鄭冠群雖是自信滿滿,趙景云也相信他能守住江南制造局,但自身損失只怕也不會小。

  可只是短短一會兒的時間便風云突變,先來的那隊亂軍與后到的自相殘殺起來,雙方廝殺得慘叫連連,絲毫都不象是作偽。

  兵臨城下時竟然起了內訌?

  鄭冠群瞇了下眼睛,心中暗暗遺憾,若是在軍中,他手頭上有千里鏡,便可以看到這些亂軍究竟是真正在自相殘殺還是在引自己出墻了。他深深吸了口氣,身為一個老兵,他能嗅得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兒。

  “開門,出擊!”他只思考了不足一分鐘,便下令道。

  “鄭子希,若是有詐當如何是好?”趙景云勸道:“何必出戰,在此看著便是!”

  “這是良機,不可坐失。”鄭冠群斷然道:“趙曼卿,此乃軍務,你一介書生,還是在城頭看著便是。”

  此刻他神態絕不象是趙景云認識的那個被眾人嘲笑的護衛隊退伍老兵了。趙景云愣了一下,但他生就剛直的性子,這點與他的老師魏了翁極象,他追著鄭冠群問道:“若是有詐當如何?”

  “如何防守我早有安排,若是有詐。只管打回去,不要接應我。”鄭冠群昂然道。

  目送他下去,趙景云突然覺得,在他身上,似乎看著一股唐風,那種唐時“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氣概。

  片刻功夫。鄭冠群便收拾好部隊。江南制造局中有二十余匹挽車地馬。如今也被他搜羅來。組成自己地騎隊。開得大門之后。他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原本殺作一團地叛民。此時根本顧不得江南制造局中地人。唐凡率著自己地五千人部隊將錢斯杰一伙圍住。他人數雖多。卻抵不得錢斯杰親隨地戰力。而錢斯杰留在自己軍中地親信發覺不妙。又領兵將唐凡圍住。雙方渾作一團。亂民又根本不知道如何分辨彼此。到得后來。凡是有人靠近自己便會搶先動手。只殺得血流成河。

  恰在此時。鄭冠群領軍出來。他地二十余騎發覺對方是真地內訌之后。立刻自外圍掠過。雖然他們騎術算不得精良。但嚇唬一些農民還是綽綽有余了。見著這二十余騎奔殺而來。叛民立刻更為混亂。有些小精明地。干脆直接潰攻。

  片刻之后。制造局里地步卒也掩殺而至。雖然他們當中倒有一半沒有武器。用地只是木頭棍棒。但比起混亂不堪地叛民。他們地紀律性和他們曾受過地軍訓。讓他們戰斗力何只強過一倍。

  秋風掃落葉一般。處在最外圍地錢斯杰部眾便被殺散。就在他們要繼續攻擊唐凡地部下時。唐凡軍中突然升起一面旗幟。

  那旗幟上繡著一棵香樟樹圖案。正是郁樟山莊地老旗幟。江南制造局地都認識這面旗幟。見了不由一愣。鄭冠群見旗大喜。剎那間明白為何敵人會起內訌了。

  江南制造局之戰。以官府的大獲全勝告終。錢斯杰于亂軍中被殺,殺死他的是他身邊的親衛。殘余叛民紛紛就擒。成了江南制造局的俘虜,緊接著,江南制造局兩千人又乘船順河而下,僅僅半日功夫便到了上海鎮,還在“行宮”中做著皇帝夢的趙賀束手就擒,被押赴臨安處死。鬧得沸沸揚揚的趙賀叛亂一案,竟然就這般結束了。

  “唐凡做得不錯,廣梁,你倒是知人能用。”

  大宋臨安禁宮之中,德勤堂,當著宰相崔與之、參知政事葛洪和薛極地面,趙與莒對霍重城贊道。

  “臣不過盡己本份。”霍重城也是滿面春風,事情解決得如此順利,更重要的是,趙與莒當著葛洪面夸他,分明是在為他洗刷上回為葛洪訓斥的恥辱。

  崔與之笑瞇瞇地捋著胡須,沒有說一個字,只是眼神時不時地飄向霍重城,這個人地身份很是特別,他既是天子在鄉野時的故友,又是天子早就安插在臨安中的耳目,現在在職方司中掛了個司事的名職,但職方司的主官卻根本無權過問他的行動。薛極曾不只一次和他抱怨過,認為給這樣地小人以特權,實非國家持重之道。

  他雖然笑瞇瞇的,心中卻很是擔憂,此次天子以密諜做到了數萬捧日軍未做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著天子今后還要常用密諜?

  以密諜治國,必致小人橫行,酷吏當道。唐時武后治國,便使來俊臣等殘害忠義。

  只不過崔與之明白,這種事情只有單獨奏對時對天子說,他才可能聽得進去,天子還年輕,還有年輕人的盛氣,雖然天子極克制,但身為臣子的卻不可不謹慎。當著其余大臣之面,還須給天子留有余地,不可學真德秀那般犯顏直諫,那樣處事,反而會適得其反。

  薛極則在低頭沉思,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天子的話一般。他近來日子不太好過,因為連接發生事端的緣故,從米風波到淮北的蝗災再到華亭的民變,已經是有人呼吁,須得有中樞大臣辭職以對此負責。他盤算來去,崔與之自然是不會被天子放棄地,那么有資格辭職來平息眾怒地,就只有他與葛洪了。

  葛洪面沉似水,目光嚴厲地盯著霍重城,仿佛要在霍重城身上挑出毛病來一般。便是趙與莒。也覺得他這目光有些過份,心中微微不快。

  “陛下,善后之事應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圣裁。”

  半晌過后沒有人接聲,薛極意識到這個時候不能冷場,他起身行禮道。

  善后著實是一個問題,霍重城派出的密諜瓦解了叛民,抓到地俘虜多達一萬二千余人,這些都是青壯。若是加上他們地家人,足足有三萬。換了過去,他們的結果就是刺配充軍,甚至有可能是被處死,可是天子前些時候才開始改革兵制,不再增加禁軍廂軍。

  趙與莒微微一笑。這些人,他大有用處,因此在薛極看來是大麻煩,在他看來卻不是。

  “這些人朕意欲發配實邊,屯田助餉,諸卿以為如何?”

  如今大宋邊境,除了大名府以北在與蒙胡對峙外,其余地方都大致太平,但是,所有朝臣都明白。這種太平只是暫時的。天子在借著這太平時機,整肅朝中或明或暗的反對勢力,同時也是在積聚實力。當時機成熟之時,北伐中原、恢復舊土,在所難免。

  若是如此,將這批罪徒流徒邊疆,倒不是什么壞事,至少可以在邊境囤田。部分解決將來大戰的軍糧問題。

  “陛下圣明,臣等無異議。”崔與之當先說道。

  宰相定了調,兩位參知政事自然跟進。趙與莒淡淡一笑,看了看另一個在座的人,禮部侍郎兼翰林學士洪咨夔:“洪卿,有沒有意見?”

  洪咨夔兩次出使金國,不但不辱使命,而且還將趙與莒暗中吩咐的條款盡數辦到,特別是迫得金國開放黃河之事。可以說從根本上取得了大宋對金國的戰略優勢。在這個盟約之中。宋金合治黃河,黃河水道便徹底向大宋水師敞開。以大宋水師之實力,輕而易舉便可以將金國微不足道的水軍摧毀。金國便是乘著蒙胡遭受重創之機收復秦鳳、永興、河東之地,也會被大宋水軍分割開來,而金國如此地“南京”汴梁城,更是在大宋水軍直接威脅之下。

  明眼人都知道,這條條約為宋國取得了多大的優勢。故此,洪咨夔回來之后,被加翰林學士一職,下一步就是入閣成為六部主官了。對此,身為洪咨夔上司的禮部尚書程最為不安,他雖然在天子即位之事上出過力,但也只是草擬詔書罷了,而有擁立之功的史彌遠、宣繒如今都已經去職,何況他。臣沒有意見。”不知道天子為何又要問自己,洪咨夔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后道。

  “那卿可愿為朕草擬詔書?”趙與莒道。

  “臣自當效命。”洪咨夔道,立刻有內侍奉來筆墨紙硯,他提起筆,一邊沾墨一邊構思文辭。

  “好,你即刻擬旨,華亭叛匪理當重處,朕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此不殺,連同家眷全部流徒邊疆,所流之地為…”說到這里,趙與莒頓了頓,專門看著自己的幾個重臣臉色,然后愉快地笑道:“新洲。”

  “什么?”

  洪咨夔愕然,手中的筆幾乎脫手掉落。

  趙與莒看到崔與之總是瞇瞇著地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圓,木著臉的葛洪面皮猛然抽動了一下,而正在捋須的薛極更是痛呼了聲,將自己的一小綹胡須都拔了下來。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后用略帶驚訝的口吻道:“莫非諸卿反對?可是諸卿方才分明已是贊成了的。”

  “陛下,此事…此事…”洪咨夔還想說話,卻看到自己老師崔與之使了個眼色,便將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新洲為邊疆之地,今日我大宋不去屯墾,明日便要為他人所屯墾。”趙與莒慢悠悠地道:“況且如今往來雖難,卻不是不可,只要順風,一年便可回來一趟。商賈逐利,前往天竺、大食貿易,三年來回一趟尚且樂此不疲,一年一趟,有何苦之?”

  “陛下之意是,這些人…”葛洪也終于專心起來,他試探著問道:“僅此一次,還是今后著為永例?”

  “著為永例。”趙與莒道:“今后流徒之人,盡數流放南洋,朕現在要在南洋、新洲設屯所,委派官吏朕知道朝中官吏都不愿去,故此這二處官吏都自流求委派,只是在轉遷敘升之上,薛卿,吏部須得對其優厚三分。”

  薛極聽得這話先是一愣,接著大喜,倒不是因為天子的這條策略,而是天子口風中透露出來的言外之意。

  他本來擔心自己會成為最近災變叛亂地替罪羊,可天子這口吻,不但沒有令他自請辭職的意思,而且吏部還將繼續由他控制,這分明是對他信任不減當初。

  “官家所言極是,南洋、新洲皆是偏僻之處,非忠君報國之臣不能前往,吏部敘官時評價加一等,原是理所應當之事。”薛極不顧崔與之與葛洪的眼色,當即表態道。

  這招極是厲害,天子借著這個由頭,讓流求官員可以迂回進入大宋中高層,崔與之與葛洪交換了個眼色,無論他們在別地地方意見如何不一致,但在這事情上卻不得不合作。

  “陛下,若是如今吏部遴選官員,也愿前往南洋、新洲任職,那當如何處置?”

  “朕一視同仁,不過為熟須南洋、新洲風物氣候,須得在流求適應半年,免得到時水土不服而有損傷,失去朕愛護百官之意。”趙與莒不動聲色地道。

  崔與之幾乎可以看到,那些有政治報復、急于升遷的年青官員,為了迅速升遷,紛紛冒險要去南洋、新洲的場景。天子將他們放在流求“適應”,究竟是適應風物氣候,還是適應新的體制,眾人都是心知肚明。可以說,天子在不損害整個官僚士大夫階層的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已經開始了大宋地吏治革新。

  “這些百姓,我們喚他們亂民,其實有些冤枉,還是朕思慮不周才激得民變。”趙與莒突然又道:“此話朕只對你們說,出了此處,朕絕不會承認,這是朕向崔相公學的。”

  眾人不由得苦笑,特別是崔與之,更是抗議道:“臣何時如此了?”

  趙與莒笑了笑,不再糾纏此事,卻嘆了口氣:“百姓倒好處置,捧日軍那些蛀蟲當如何處置,諸卿商議一個辦法來吧。”

  捧日軍的問題已經查明,果然有史彌遠當初的余孽混于其中,而且都收了史嵩之的好處,落了把柄在史嵩之手中,只等到了華亭府,便縱兵大掠,佯作潰敗。他們的結果,自然是死路一條,趙與莒將此事推給大臣,自然是要他們背這個殺名。

  “至于史嵩之…”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趙與莒神情嚴肅起來,作為史黨要員,趙與莒對史嵩之不是不重視,在放逐史彌遠后,便將他自襄陽任上召回京中羈絆,他老實了一年,監視中沒有任何異樣,又辭了官職。他與史彌遠雖是叔侄,在政見上卻有差距,故此當他辭官時趙與莒也不以為意,直接批準了。沒有想到這短短的不到一年時間里,他四處串通,不僅僅是京中的捧日軍,還有江北、襄陽地駐軍,都有不少與他關系密切。

  崔與之、葛洪和薛極也坐正了身軀,雖然史嵩之還沒有抓到,但逮到他想來也只是時間問題,這般大案,必然牽連甚廣,三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遺漏了什么。

  他們都敏銳地判斷出,隨著史嵩之之案,大宋政壇上又將有一次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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