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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專諸藏劍豈知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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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專諸藏劍豈知謬  沂王嗣子遇刺之事,并未在臨安掀起多大波瀾,無論是史彌遠,還是皇子趙竑,雙方都不欲就此事大張旗鼓。在史彌遠這邊,是希望借著此事將皇子趙竑在朝野的根底盡數挖出來,故此不欲打草驚蛇;而皇子趙竑則不欲此事引起天子的關注,更不愿此事牽連過廣。

  “那賊人名為傅三叉,是臨安人士,本在坊間為人幫傭,素來慷慨豪邁,家中唯有一老母,已經在月前被送走,至今不知所蹤。”

  史彌遠得到這回報時,不由得冷笑,那背后之人果然做得干凈,只可惜卻不夠毒辣,傅三叉老母被送走,豈會不留下蛛絲馬跡!

  “去查查是誰接走了賊人之母。”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與他說話的是個四十余歲的瘦子,他恭敬地點點頭,然后便退了出去。他出丞相府時,走的是后門,而不是眾人矚目的正門。

  送走他之后,史彌遠沉吟片刻,又將余天錫叫了來。

  “純父,有件事需得你去一趟。”他捻須道。

  “相公盡管吩咐。”余天錫道。

  “你替我去沂王府一趟,休得大張旗鼓,看看那位嗣子究竟如何了。”史彌遠笑道。

  余天錫心中一動,史彌遠不親自去見,一則是免得驚動了朝中大臣,二則也是為了與那位沂王嗣子保持距離。莫非到了如今這情形,史相公對那位沂王嗣子仍不是很放心?

  他這邊帶著這一疑竇出了史府,霍重城那邊帶著一肚子怒火上了“群英會”。

  “竟然有如此之事,卻一點消息也不送來,阿莒如今上了那個位置,便不把我當朋友不成?”他在樓上轉了兩圈,心中始終想著這事,忍不住破口罵了句:“這賊廝鳥!”

  沂王嗣子府中闖入刺客之事,官府雖是有心隱瞞,但哪里瞞得住!霍重城這些年來在臨安交游廣闊,消息極是靈通,雖說晚了些,如今也知道了。

  “霍廣梁,你罵誰?”

  一個女聲響了起來,霍重城驚得打了個冷戰,回頭一看,卻見蘇穗橫眉立目,正怒視著他。他縮了縮脖子,雖然蘇家小娘子找到這來讓他很是欣喜,可看她臉上的神情,分明有些不對勁兒。

  “呃,蘇家妹子…”

  “誰是你妹子?”蘇穗輕啐了聲,因為附近人多的緣故,她的臉有些紅:“你方才罵誰?”

  雖是極喜歡這姑娘,但霍重城并非不知天高地厚,故此打了個哈哈,想要含糊地應付過去。蘇穗自是知道他不敢罵自己,只是受了兄弟所托前來興師問罪,如何能讓霍重城輕易過關,自少不得揪著他好一頓數落,直講得霍重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方罷休。

  自從父親遇害之后,便沒有人這般管教過霍重城,趙與莒雖說會在一定程度上約束他,可畢竟管不到他的一言一行。蘇穗越是斥責得兇,霍重城便越覺得歡喜,只覺得蘇穗所言句句都是為了自家好。

  他抓耳撓腮了好半日,將蘇穗引進雅間,開著雅間之門,又有蘇家的仆人丫環在身邊,故此倒不懼流言蜚語。蘇穗見他這模樣,知道他定是有話想說,便也凝神傾聽。

  “蘇家妹子,我有一事心中極不痛快,故此才在此罵人。”霍重城斟酌了一會兒,想好措辭才道:“我有一舊友,關系極好的,原是總角之交。他是極聰明之人,如今地位遠在你我之上,只是他遇著麻煩,卻不遣人來告知我,我尋思莫非他是忘了舊情,不念我這舊友了。”

  “糊涂!”蘇穗聽了笑道:“枉你當年有神童之名,竟然是個遇事不分青紅皂白的糊涂蛋兒!”

  霍重城聞言精神一振,他身在局中瞻前顧后,看問題難免會有疏漏,聽得蘇穗此言,便向前湊了湊問道:“阿穗,我哪里糊涂了?”

  “休要喚我阿穗!”蘇穗雙頰飛彩目中流丹:“若再是嘴上不老實,休怪我不睬你了!”

  “好好,我不喚不喚。”霍重城又問道:“你說說看,我究竟哪兒糊涂了?”

  “你說的那位好友既是地位遠高于你,若遇著他都無法解決的麻煩,告訴你又有何用?”蘇穗正色道:“廣梁,你若真想為你那朋友做些事情,如今最好便是什么也都莫做。”

  霍重城一驚,蘇穗此語中頗有深意,他雖說因為喜歡蘇穗而有些頭腦發暈,卻還未笨到連這言下之意都聽不出的地步。他凝視著蘇穗,卻見蘇穗沾著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沂”字,霍重城勃然變色:“你…你如何得知?”

  蘇穗尚未回答,一個小二急匆匆上得樓來,見霍重城與蘇穗對面坐著,他做了個手勢。這卻是霍重城自趙與莒那學來的手語之一,表示有緊急要事,他心中狂跳,只覺得這事情為何盡數湊在一起了。

  蘇穗也見著那小二,雖說不懂那手勢含義,不過也知道必是有事。她嫣然一笑,款款起身:“廣梁,你且自便,奴也要回去了呢。”

  她這話急得霍重城抓耳撓腮,恨不得伸手將她攔住得好,但想起她在酒桌上寫的那字,霍重城又有些忌憚,而且那小二再次做了手式,他不得不也起身強笑:“回頭我便去尋你…”

  “怕是不成了,奴可要去慶元府出趟門。”蘇穗漫不經心地道:“過會便走,不過廣梁盡管放心,奴可不會害你。”

  這一點霍重城倒是相信的,他苦苦追逐了數年,蘇穗若是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早就同他斷了往來。

  送走蘇穗之后,那小二湊上來道:“東家,有人拿了那牌子來尋你。”

  霍重城吃了一驚,開“群英會”一來是他自家喜好交游,二來則是因為趙與莒的要求。趙與莒與他約定,若是有有人執一塊牌子找他,便要想法子幫忙。早上才得知有刺客闖入趙與莒府邸之中,現在便聽見有人拿著牌子來,霍重城難免吃驚。

  “快請他上來。”霍重城道。

  上來的人他果然認識,正是秦大石。霍重城有些驚訝,據他所知,趙與莒已經將義學少年都打發出去了,秦大石此時進入臨安不知有何用意。

  “廣梁,有清靜些的地方么?”秦大石此時一副儒生打扮,見著霍重城勉強一笑,然后使了個眼色。

  “隨我來。”

  霍重城領著他進了后院,他這群英會酒樓正對著西子湖,后面有一座兩進的大跨院,進了院子之后。霍重城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對秦大石道:“重德,你穿著這身衣服,也不象是個太學生啊。”

  “霍官人,此時不是調笑之時。”秦大石有些焦急。

  霍重城臉上那輕浮之色此時已經完全不見,他點頭道:“我知道你的來意,重德,切莫輕舉妄動,你家官人還未傳訊出來,你便應老老實實候著。這些年來,你家官人算無遺策,你見著他出錯過么?若是用得著你們,他自然會派人去喚你們來。”

  霍重城原本就是聰明之人,雖說方才在蘇穗面前顯得有些憨實,可當面對的不是蘇穗之時,他的精明便顯現出來了。秦大石抿著嘴,然后苦笑道:“雖是如此,可我心中還是不放心…”

  “阿莒無事,不曾受傷,只是有一個家人受了傷,若我猜的不錯,那人應該是龍十二。”霍重城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然后又道:“重德,你先回去,那牌子是緊急時用的,你此次有些冒失了。”

  “是。”知道他說得是正理,秦大石不得不認錯。

  出了群英會,秦大石拐彎抹角繞了兩圈,確信背后并無人跟著,這才離去。過了曹家花園巷,卻見一老婦人哭哭啼啼地踉蹌而行,秦大石心中不忍,便攔住問道:“老人家,你這是何故?”

  這條巷子里行人不多,雖有兩三個路人,都是膽小怕事的,見有人出頭,便跟著圍上來。那老婦人被秦大石攔著,只是揮手,卻不肯說話,秦大石心中覺得怪異,又問了一句道:“老人家可有子女?”

  老婦人哭得更加悲切,推了秦大石便要走,秦大石念及自家背著趙與莒的囑咐,實是不能事事出頭,只得眼睜睜看著那老婦人跌跌撞撞地前行。正這時,他聽得有人呼道:“娘!”

  接著一漢子腳步匆匆自秦大石身邊跑過,秦大石微微皺眉,這漢子神情惶張,莫非便是那老婦人之子?

  果然,那漢子奔到老婦人身前,撲嗵一聲便跪了下來,攔住老婦人道:“娘,且隨孩兒回去吧!”

  “你…你不是我兒!”老婦人只說了這一句便泣不成聲。

  路人只道這家母子失和,見那漢子接連磕頭言辭懇切,便紛紛幫他勸那老婦人。老婦人只是搖頭不語,那漢子神情越來越惶然,最后低聲道:“娘,你想讓我那賢弟死不瞑目么?”

  老婦人渾身一顫,再次放聲悲呼,那漢子起身扶著她,將她緩緩扶了回去。秦大石不知這漢子便是華岳,而那老婦人便是刺殺趙與莒的傅三叉之母,心中倒有幾分同情。只是這是他人家務,卻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能搖了搖頭,離開了巷子。

  華岳扶著傅母回到家中,心中極為沮喪,傅三叉本領他是親眼見過,可雖是進了那嗣子寢殿,卻未曾得手。他膽子極大,一個月前將傅母接來之后沒有送出臨安,而是養在自己家中,今日無意叫老太太知曉了傅三叉失手被殺的消息,老太太情急之下竟跑了出來,險些便釀成大禍。

  他正思忖著如何將老太太送出臨安,送到自己鄉下老家安置時,突然聽得有人敲門。他安置好老太太坐下,便開了門,只見那位皇子底中的柳先生戴著斗笠站在門口。

  柳先生面色也不大好看,因為傅三叉失手的事情,他被皇子趙竑責罵了一番。

  “柳先生…”華岳想要向柳先生行禮,柳先生卻道:“去屋里說。”

  進了屋之后,柳先生搖頭道:“華子西,你好生糊涂!”

  “柳先生之意…”華岳驚訝地問道。

  “方才我也在街上,見著老太太了。”柳先生頓足道:“早與你說過,得將老太太送出城,你卻留在這里!”

  “我答應了三叉,視其母為己母,自然應該留在身邊晨昏侍奉。”華岳昂然道:“我雖不才,卻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柳先生嘆息道:“雖是如此,可老太太留在臨安,只能受你牽累。咱們已經累得傅三叉殞身,若再害了他老母親,咱們于心何安?”

  這話說得華岳啞然了,他在殿前司任職,還是個地位不算低的正將,自然知道如今臨安是外松內嚴,追查老太太追得極是緊迫。他垂首片刻,然后抬頭道:“那當如何是好?”

  “你身有職銜,不方便離京,把老太太交給我吧。”柳先生道:“我回去便安排,將老太太送至建康,在那里置宅買婢好生侍候著,定不叫她老人家吃苦受罪。你在臨安,繼續想法子除去那人。”

  這倒是兩全之舉,華岳知道此事耽誤不得,便點了點頭。但他又道:“我仔細尋思了,那人受此一驚,此后便更難得手,況且那人不過是奸賊尋來的傀儡,便是殺了,奸賊也會再尋一個出來。斬草須得除根,要讓殿下安寢,還朝堂一個朗朗乾坤,便須得除去那奸賊!”

  柳先生怦然心動,這卻是正理,一個傀儡的親王嗣子,殺了一個便可再找一個,可若是真的除掉那奸賊,豈不是一勞永逸!

  “你有把握么?”他沉聲問道。

  “除去那人也一般沒把握,不過那奸賊這些年來惡跡已彰,殿前司與太學之中,多有欲殺之而后快者。”華岳咬牙切齒,他與那奸賊雖是無私人怨仇,卻是恨極了他將大宋弄成如今這副模樣:“當初他能以此除去韓相公,今日我們便也可以此除去他!”

  柳先生聽得有些失望,不過事情總須有人去做,他點了點頭,又叮囑道:“事情定要做得機密,切切不可牽連到殿下身上,你自家也要多多保重!”

  “請放心,殿下乃明主,自有天命在側,下官借著殿下天命,除那奸賊,定然不會有失!”華岳自家倒是自信滿滿。

  柳先生又看了他一眼,只在心中暗嘆了聲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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