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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積善(下)

  因為胡福郎是趙與莒外祖父家親戚的緣故,他又深得趙與莒信重,故此山莊仆役對他的吩咐不敢怠慢,立刻招呼李一撾進了門房。

  胡福郎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對李一撾道:“你且在這候著,過會兒我會叫你。”

  李一撾怯怯地點點頭,看了看門房里的那個仆役,卻發現他拿著一個木盤,木盤里盛著沙,他拿著一根蘆桿在沙盤上劃來劃去,似乎是在寫字。

  “連看門的都會寫字么?”李一撾心中對未見過的主人更加好奇了。

  胡福郎安頓好李一撾,便一個人穿過前院來到趙與莒的書房。眾人都知道趙與莒喜好清靜,在書房中的時候,不允許有人隨意打擾,因此,他在趙與莒書房外停了下來,敲了敲門道:“大郎,俺來了。”

  “請進吧。”趙與莒略帶著些疲倦的聲音傳出來。

  胡福郎推開門,趙與莒與往常一樣,坐在那張大書桌前,書桌上堆滿了紙。胡福郎見趙與莒用手在揉搓著額頭,心中微微一驚:“大郎可是不舒服?”

  “無妨,只是有些倦了。”趙與莒示意胡福郎坐下,雖然胡福郎在他面前相當謙恭,但趙與莒覺得他與家中的僮仆還是有所不同,一則他算是自己遠親,二則趙與莒相當看中他的能力。

  古人有云,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十室之內,必有忠信。見著胡福郎,趙與莒便覺得這話絕非虛言,象胡福郎的能力,若不是自己發現并點撥,最終也不過是一小小糧店的掌柜罷了。

  “九哥,你上回的書信中說,豐余堂也找上你要買魯班秘術?”單獨情形下,趙與莒會按照胡福郎的排行喊他九哥,兩人輩份相當,又有著拐彎抹角的遠親關系,這樣叫可以更親近些。

  “正是。”胡福郎聽他提起這事,臉上便露出笑意:“他們送上門來,俺自然不會客氣,兩千貫,足足是別家的四倍。”

  “他們真買了?”趙與莒有些吃驚。

  “買了,不過我瞅著那黃某人的意思,倒是有些想破財消仇的意思。”胡福郎說道。

  那個所謂的魯班秘術,無非就是趙與莒從后世抄來的水輪鐵磨圖紙,臨安城里規模大的米行糧店,幾乎都買了張去。豐余堂若是不愿到胡福郎這買,也有其它渠道可以得到,但他們寧肯出高價自胡福郎這購得,其中必定另有深意。

  “懶得與它們計較。”趙與莒淡淡地說了句,他不準備再插足這糧食行當,因此不愿意再為這些糧商而傷腦筋。

  “連著盤掉保興,一共得了一萬五千貫。”胡福郎將總帳算給趙與莒聽后,頗為惋惜地道:“只是可惜了保興。”

  趙與莒淡淡笑了笑:“舍得舍得,不舍不得。”

  兩人細細對了一會帳目,這過程廢心耗時,趙與莒其實很不情愿。但他知道,任何信任都是有限度的,就算是老管家趙喜那般忠心耿耿,也懷有自己私心,若是信任得失去了約束,信任便變成縱容,最終必定是傷人傷己。不過,再過個年月,那些孩童們當中算數最好的幾個,便可以在這算帳上幫上忙了,那時他便能抽出更多的時間來。

  對完帳之后,胡福郎見趙與莒滿臉疲憊,便要告辭離開,趙與莒卻喚住他:“九哥,年關之后,你替我跑一趟泉州行么?”

  “你真要做海客?”雖然早就知道趙與莒的打算,但胡福郎還是忍不住追問了句。

  “不錯。”

  “海客雖是獲利極大,可風險也極大,與其如此,倒不如將保興開下去。”胡福郎勸道。

  趙與莒搖了搖頭,胡福郎說的是一般人求穩之理,可他雖是有心求穩,時間卻不給他求穩!

  海外貿易獲利極大,無論是向北前往高麗、東瀛,還是向南往交趾、占城、三佛齊,獲利都是十倍乃至數十倍。但其中風險,也大得驚人,不但需要大量的投資,還要靠天行事,運氣不好,那便是船毀人亡,更別提財貨。

  見他心意已定,胡福郎也不再勸,他遲疑著如何開口拒絕,卻聽趙與莒道:“九哥,我知道你擔心海上風浪,我們本錢又小,若是有個閃失,便會元氣大傷。”

  與大海商相比,郁樟山莊只能說是本錢小。胡福郎點了點頭,聽得趙與莒繼續說道:“我請九哥去泉州,倒不是要九哥出海,上回繼昌隆那邊結識了一個泉州來的海商,九哥去泉州盤下家鋪子,然后再去拜會他,咱們將生絲直接賣與海商,免得又惹來和保興一般的麻煩。”

  聽了這話,胡福郎恍然大悟,保興賣了不過半年的面粉,便被臨安城的糧行使絆子,繼昌隆的生絲也是遠超同儕,難免會遭到嫉妒。趙與莒遣他去泉州,倒是深謀遠慮之舉,既是沒有海上風浪之苦,他家中又沒有什么牽掛,去泉州也未嘗不可。

  “九哥,你去泉州后有幾件事情要替我做好。”見胡福郎臉上的拒絕之色消失了,趙與莒算是安下心來。

  “大郎盡管說吧。”胡福郎回應道。

  兩人一談便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午飯之時才結束,胡福郎想起還在門房里等候的李一撾,便笑著問趙與莒道:“昨日在紹興府買下的那個小子,今日俺帶來了,大郎要如何發落他?”

  趙與莒抿了抿嘴:“先在義學試試,若是不成,便打發出去。”

  “他來得晚了,只怕是跟不上其余孩童。”胡福郎想起李一撾昨日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頗有些同情地道。

  “無妨,過些時日,我將再買些孩童來,這個小子可與他們在一起。”趙與莒思忖著回答,然后微微一笑:“我倒是想看看,這小子是否會將我這郁樟山莊也燒著。”

  聽得他說笑話,胡福郎覺得極是奇怪,又看了看他,原本想問他昨日為何去紹興府的,但不知為何沒有問出口。停了會兒,胡福郎道:“既是如此,我便將那小子喚來拜見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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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撾聽得主人喚他,心中戰戰兢兢,只擔心這主人是難侍候的。待見得主人不過是一孩童,年紀比自己還小上幾歲,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可主人第一句話便將他嚇了一跳:“看書投票的么?”他有了門房經歷,自不敢怠慢:“投,投,自然是投的。”“此言果真?”主人盯著他追問道。李一撾悄悄抹了把冷汗:“小的不敢隱瞞,雖不是日日都投,卻也隔三岔五總得投上一次。”主人極是失望地嘆了口氣,沉吟好一會兒方道:“留你下來倒無不可,只是有一句話你得記著,記得住便可留下,記不住嘛…”“小人必是記得的!”李一撾大聲道:“請大郎吩咐就是!”“那便好,你記著:做人要厚道,看書要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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