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織造作坊的地址在山塘街上,是林之洋和李格非準備收購的三家作坊中最大的一個,占地約三百多平米,外間是門面,還可以做一些零售散點生意,整個作坊一共有織機四十七張,其中有提花織機八張。所有工匠、帳房、掌柜伙計一共有一百零七人。因為一個織造作坊并不是全都是織工,還有提煉工、染色工、印花工、小工等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織工。
總體看來,這個作坊里的一應工具齊全,還有二百余斤生絲,因此只要把手續辦清,就可以馬上開工了。
雖然在商毅看來,這個作坊還是偏小,但林之洋和李格非以將左右幾家店輔全都談好了,或買或換,都盤整了下來。這樣算下來,整個廠房可以擴大了五六倍,總計約有一千六七百平米左右,可以放下四百張左右的織機,在蘇州的絲綢織造業來說,絕對是一個龐然大物。因此商毅也覺得比較滿意,同時他還計劃,以后將織造廠蓋成二到三層樓結構的樓房,就可以達到容納下千臺織機的規模。
因此商毅當場就拍板決定,將這家作坊買下來。先前價格都以經談好了,商毅也懶得為幾百兩銀子去討價還價,林之洋立刻叫來了作坊主,當面交款,扮理過戶手續。同時也和周邊幾家店鋪都辦理了過戶手續。
因為在蘇州這邊有成進的三團接應,這次來蘇州,商毅并沒有大張旗鼓,而是便服私行,只帶了段鵬這一個連的偵察兵,并且還帶著六個人湊齊的銀子。因此在辦理過戶手續的時候,商毅都沒有出面,主要是由林之洋和李格非出頭。
同時商毅也通知了南京的福威鏢局,讓他們派人過來在織造廠里“坐頭”。雖然在蘇州有商家軍坐鎮,但一來蘇州并不屬于浙江省,而是歸南直隸管,二來商毅也不原意給別人造成以官勢壓人的印像,因此還是以民間慣用的形式,請鏢局的人來“坐頭”,同時他們也可以兼管貨物押運。除非是鏢局解決不了的時候,才由商家軍出面來解決。
手續都辦好之后,商毅立刻招集所有的工人,告訴他們,作坊以經換了主人,同時也宣布,所有人全部留用,但給三到六個月的試期,干得好的繼續留下,干得不好就走人。因為織造廠可不是他在杭州收購的印刷作坊,既然是商毅的一個試點,同時也可能是未來的一個重要經濟支柱產業,而且這一百多名工匠只是織造廠的第一批工人,以后還會成倍的增加,因此必須讓工匠們有緊迫感,同時也要嚴格管理,當然制定各項嚴密的規章制度,更是必不可少的。
工匠們散去了之后,商毅等人單獨留下了掌柜和幾個主事的工匠師傳,詢問有關絲綢織造的事情。
這一問之后商毅才知道,原來絲綢只是一個統稱,大體可以按織物組織、加工工藝分為十五個大類、按綢面的表現又可以分為三十五個小類,而且按不同的標準,還有許多分類方式。
掌柜的叫徐仁章,干這一行己有三十余年,是一步一步從學徒做到工匠,再做到師傳,為人聰明勤奮,又精明強于,還識文認字,因此也被作坊主提拔成掌柜,因為對整個絲綢織造技術十分淸楚,居他向商毅介紹,絲綢織造是一件極為復雜的工藝,既使是不算前期的養蠶、結繭、抽絲等,也有十余道技術工藝,多種織制方法。大體可分為生織、熟織、素織、花織等。
生織就是生絲不經染色先制成織物,稱為坯綢,然后再將坯綢染色為成品絲綢。熟織是指在織造前先將生絲染色,然后再織成成品絲綢。素織是指無花紋或是重復變化紋路的成品絲綢。而花織又分為小花織和大花織,前者是指成品絲綢表面呈現細小花紋或條格圖案的組織變化,而后者則是成品絲綢表面為一種或多種不同組織、不同色彩、不同原料的花紋圖案。
其中生織和素織屬于中低級絲綢工藝,而熟織和花織為中高級絲綢工藝,由其是大花織為最高,成品絲綢的一個花紋循環的經緯線數很多,可以達到幾百根甚至是數千根,必需是在專門的提花織機上織造,如果圖案是特指定制,則還要復雜,而織出的成品絲綢自然也是極品。一般都為皇室的專用絲綢,少量銷出海外,都是絕對的搶手貨,一匹高級的大花織絲綢在海外,往往可以賣到高達數千兩白銀。
盡管在漢代,絲綢就以經傳入了歐州,而且羅馬帝國在六世紀左右也開始學習養蠶織造絲綢技術,但經過了千余年的發展,其水平和產量比中國仍然相差甚遠。事實上一直到近現代,盡管中國的科技全面落后于世界,但絲綢織造技術卻依舊一直遙遙領先于世界水平。
因此商毅聽得也長了不少見識,而且徐仁章還告訴眾人,這家作坊就有二臺特制的大花織提花織機,可以絲造大花織絲綢,同時徐仁章也拿來二匹本作坊織造的成品絲綢,給幾位新東家過目。果然是表面光滑,質感柔順,色澤華麗胘目,圖案栩栩如生。也令人贊不絕囗。
商毅贊嘆了幾句,又問道:“徐掌柜,一個工匠織造一匹絲綢,需要多少時間。”
徐仁章道:“那可就看織那一種絲綢了,一般來說,一個熟練的工匠織一匹沒有花紋的素織絲綢,大約要十天半個月,織有紋路的素織絲綢,則要二三十天。如果是織有花紋圖樣的絲綢,起碼要兩三個月,至于這種大花織絲綢,就還要更長的時間,有時一匹訂制的大花織絲綢極品,半年都織不完,而且不是所有織匠都會織大花織,會這門手藝的人,一百個織匠里挑不出幾個來。”
商毅點點頭,雖然大花織絲綢是極品,但銷售量大的還是中低端的絲綢,當然采用熟織工藝的素織絲綢,也占了很大一部份比例,這兩項才是海外出口的主力。這樣算來,一個熟練工匠一個月最多只能出二三匹絲綢,甚是一匹。假如自己有三百名織匠,一年最多也就產一萬多匹絲綢,一匹普通絲綢的海外售價大約在六十到八十兩白銀左右,除去其他生產成本,大約有四十到五十萬兩白銀的純利潤,作為商人,到是一個比較可觀的數字,但想到這個織造廠當自己支柱產業,還嫌不夠,看來以后還要慢慢提高生產技術,或者是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
商毅又問道:“徐掌柜,現在織工工錢的行勢是多少?”
徐仁章道:“在我們這個作坊里,是把織工分為三等,普通織工的工錢是一個月一兩五錢,一個熟手可以拿到二兩五錢,高等的織工可以拿到五兩。”又指了指那兩匹大花織絲綢,能夠織出這樣絲綢的工匠工錢最高,一個月可以拿到十兩白銀。其他工匠的工錢和普通織工差不多,只是付責染色的師傳要高一些,可以和高等織工相等,另外逢年節的時候,原來的東家還會發紅包。”
王柏也在一邊道:“蘇州的行勢就是這樣,這家作坊的工錢還算給得不錯了,有的作坊里普通織工的工錢只有一兩銀子都沒有。至于其他的零工,有的連一兩銀子都拿不到。”
徐仁章點了點頭,道:“這位東家說得是。”
商毅不由也苦笑了一聲,總體看來,除了高等的織工和特殊織工以外,一般織工的工錢還是偏低,畢竟右織工中還是一般織工和熟練織工占了絕大多數。現在雖然江南一帶沒大亂,但米價也上漲到了二兩白銀以上,因此一般的織工也就只能免強養家糊口,而那些沒有田產的零工,生活就更艱難了。而且即使是高等的織工和特殊織工,也不公平,因為他們的勞動和產出太不成正比了。江南雖然富庶,但直正有錢的,除了包買包賣的官僚士紳大商人之外,就是擁有許多織機的大雇主,至于一般百姓,無論從事那個行業,都不好過。
徐仁章雖然不知道商毅的真實身份,但察顏觀色,也能看得出來,商毅雖然最年輕,但卻是這伙東家的領頭人。因為剛才聽他說了一句“干不好就走人”的話,這時見他沉吟不語,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因為他是從低層做起來的人,深知在這里干活的織工幾乎都是靠工錢過活的人,因此他又試探著道:“東家,工匠們也不多求什么,只要能維持現在的工錢價錢,他們就滿意了。”
商毅聽了,知道他是但心自己壓降工匠的工錢,不過他肯為工匠說這些話,也說明徐仁章為人還算厚道,因此道:“徐掌柜,你放心吧,你可以去告訴大伙兒,工錢只會漲,絕不會降。只要大伙兒好好干,以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徐仁章聽了,也松了一口氣,忙道:“謝謝東家。”
商毅點點頭,又道:“我們還收購了兩家作坊,這兩天會一起搬過來合并。等人手都到齊之后才正式開張,到那時我會公布新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