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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千手下那精悍漢子見氣氛不對,陰測測一笑,站出來解圍:“二位尊使,我家少爺先前只是一句戲言,不可當真。其本意只是提倡公平競爭。那寒門秦氏不是挑戰豪門許氏嗎?我們西門大閥身為南云州第一家族,有義務維持南云州各郡的論品風氣。先前之語,只是提醒達奚世家立場要中立,并無他意。”
劍眉男子眉頭微皺:“本使由衷希望你們別無他意。家族論品,由真武圣地主持,其他任何家族勢力若從中作梗,不但誤人,必還自誤。因此本使說,寒門秦氏作為當事人,參與家族論品,不應受到任何歧視和不公待遇。”
此言一出,滿座驚詫。真武圣地公正那是不假。但公正也只是紙面上的公正,原則上的公正罷了。
在大閥和寒門之間,真武圣地的使者只要世故通達,頭腦清楚,都該知道孰輕孰重。可是眼前這位使者大人,言語中竟儼然有袒護寒門秦氏的意思。
到底是耳朵出錯了,還是百越國的風向變了?什么時候,大閥家族的面子反而不及區區寒門那么好使了?
西門千也覺得匪夷所思,按常理推測。即便他那句話有些不妥,那也大可一笑置之,完全是可輕可重的事。這位真武圣地的使者,如此上綱上線,顯然是故意把事情嚴重化。
毫無疑問,這絕不是真武圣地在表達什么公正態度,里邊一定另有玄機。
不過今日這個場合,西門千也知道,既然真武圣地的使者發話,他這面子是丟定了,找回場子根本是癡人說夢。
逗留越久,恐怕面子折得越大。當下一拱手,淡淡道:“西門千先前失語,還請使者大人包涵則個。此間事了,我先走一步,失陪了。”
說完,鐵青著臉,便望外走。大閥子弟在真武圣地使者面前不好發作,但并不代表他一點譜都不能擺。
地位到達全國十二大閥之五的高度,在整個百越國都是有數的勢力,在真武圣地自然也有靠山,也有人脈。
劍眉男子和那花白老頭相視點頭,也不阻攔。
秦無雙卻忽然淡淡一笑,悠然開口了:“西門公子,這里有句話不太中聽,卻要奉勸閣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什么大閥世家,達人面前無非是浮云草芥罷了。你自持身份,先辱達奚世家,再侮我寒門秦氏,實則自侮,也無怪別人侮你。”
振聾發聵的言語,擲地有聲。滿座愕然。他們先前都見識過秦無雙在豪門子弟面前的錚錚傲骨。卻沒想,這秦家子竟然如此油鹽不進,在大閥子弟面前,竟也直言直語,毫無懼色。
先前對秦無雙有所成見的那幾個世家子弟,此時也不禁陷入深思,竟有些汗顏,尋思秦無雙雖是寒門子弟,但這份魄力和豪情,卻是他們遠遠不及。捫心自問,這種場合下,換作他們,敢和西門千叫板么?
西門千的怒氣值,在這一瞬間沖到了頂點。換作平時,一個寒門子弟敢如此挑釁,他早已出手,給對方留下終身難忘的教訓。
可是眼下,審時度勢,他卻只能壓抑。反反復復打量著秦無雙,一頭黑線,森然道:“秦家子,在南云州,敢和我西門大閥說這等話的,你是頭一個。遲早,你會明白這種代價是你一介寒門無法承受之重!”
“我拭目以待。”秦無雙微笑自若。威脅的話,前世至少比西門千出息十倍的人,不下十個這樣說過,但最后卻沒有一個能夠兌現。
秦連山先前與羅江郡的幾名相識貴族在后院閑聊,直到事發之后這才來到大廳,聽秦袖說起此事,也是余怒未消,聽到西門大閥介入,擔心之情隱隱更甚。
一場生日宴會,最終卻成了各方勢力明爭暗斗的預演。
真武圣地的兩名使者,與達奚恒寒暄了幾句,將一份禮物送出,也未久留。那花白胡子的使者,與秦無雙對視幾眼,只是嘴角含笑,并沒有過分的親近。
賓客們憂心忡忡,草草進食之后,便告辭離開。誰都清楚,達奚世家這回算是把西門大閥惹毛了。
西門大閥那是誰?那可是整個百越國都有數的強大存在,南云州第一霸主,毫無爭議的頭號家族。
相比之下,區區一郡之主的達奚世家,又算得上什么?
達奚恒看在眼里,也不揭破,聽之任之。
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在這種關鍵時刻,反而更能看到一些平素里看不到的事情。
不片刻時間,滿座賓客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與達奚世家乃是死黨。
倒是寒門秦氏,卻沒有走。
沒等達奚恒開口,秦無雙道:“達奚族長,老太太的病情,請準備一間空房,我這就為老太太施診。”
達奚恒赧顏,暗暗佩服秦無雙的心胸。先前西門千發威,達奚恒雖然沒有落井下石,其實已經等于是撇清和寒門秦氏的關系。不想秦無雙不計前嫌,居然還肯為老太太施診,足見心胸廣闊。
秦無雙似是看破達奚恒的心思,微笑道:“我說過,為老太太治療,只是看在達奚兄的面上。人情種種,與我何干?”
達奚恒這才真正意識到,眼前正少年并非空口白牙裝清高,而是心口如一,確實高風亮節,并不圖他達奚世家什么。
否則以先前的情形,秦無雙早該一走了之。
老太太的病根是帶脈受損,治療方向自然也是主取帶脈,三陰交穴,以金針刺之,輔之以真氣疏導,每天一次,每次兩刻鐘。
針法是秦無雙前世的拿手好戲,施展出來,鬼神莫測。一針下去,立刻顯出大圣手的威力。
再加上秦無雙所練的炎陽真氣,驅逐陰濕之氣最是對癥。
老太太原本晦澀枯暗的臉色,片刻之后有了光彩。比達奚恒的真氣補給卻是靈驗多了。
“老太太,如此施針半個月,貴體便可痊愈。至于功力能恢復幾層,卻要看個人造化,非人力之功。”
老太太樂的合不攏嘴:“我年近八旬,半截身子已經入了土。功力什么的已不重要,只求晚年不被病痛折磨,便是大幸。阿恒,從今日起,寒門秦氏,便是我達奚世家的大恩人!你需記住,達奚世家從不負人,何況是恩人!”
達奚恒唯唯諾諾,不敢反駁,只是點頭。
“老身知道,家族那些長老公私分明,在西門大閥面前明哲保身。他們沒錯,但老身要你記住,知恩圖報,亦是為人的基本底線。”
達奚恒正猶豫著如何回答,反而是秦無雙灑脫一笑:“老太太,恩人一說不必多提。我寒門秦氏雖然卑微,卻也不是沽恩示惠之輩。我出手施針,那是因為我與達奚兄投緣,若是那西門大閥有人臥于病榻,便是跪地求我,也休想我施上一針!”
不等達奚恒有所反應,秦無雙已朝門外走去。來到大廳與父親和姐姐會合,秦無雙超達奚鳴兄弟一抱拳:“達奚兄,明天這個時候,請帶令祖母大人前往客棧,按時施針半個月,即刻痊愈。”
看著秦氏一家三口走出,達奚恒這才從門后轉出。望著秦無雙的背影,表情凝重,良久才悵然一聲嘆息。
“父親何故如此感慨?”達奚陽錯愕。
“他日興寒門秦氏者,必是此子!陽兒,恕為父直言,你武童測試成績雖高出秦無雙一級,但論真實實力,此子…嘿嘿,為父只能說,此子絕非池中之物。小小羅江郡,不久之后就將容不下他!”
“父親大人,縱然秦氏早先是豪門,隱藏實力,家底雄厚,但西門千顯然已經記恨在心。孩兒竊以為,寒門秦氏今后將舉步維艱。”
達奚陽把他的想法一一道出,達奚恒微笑不語,而是看著達奚鳴,顯然是想看看長子有何看法。
“秦無雙,人如其名,不論天賦,抑或性格,舉國無雙。莫說小小羅江郡,即便是百越國,恐怕遲早也有容不下他的一天。他的極限在靈界!”
這是達奚鳴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也是百越國年輕人所能得到的最高評價。即便是一招挫敗過他的西門千,也從未得到過達奚鳴如此高評!
達奚恒森然點頭,重重地肯定了達奚鳴的發言:“西門千自取其辱,總有一日,會在此子身上栽大跟斗!西門大閥…呵呵,也許,南云州是到了要變天的時候了…”
這一番嘆息,蘊含著無數復雜的意味在里頭。滿懷期待,又似有所遺憾。期待的是南云州沉悶的格局有所變化,遺憾的卻是,在寒門秦氏的事情上,他似乎沒能把握住一些未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