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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一以貫之

  前世網絡上曾經流傳過一句話,叫做“貴圈真亂。”

  這個“貴”就像“貴姓”一樣,不是代表高貴,而只是指你的,你們的,這句話用白話講,就是你們的圈子,真是亂七八糟,什么齷齪事都有。

  其實,所有的圈子,都是這樣。——只要它關涉到利益。

  不亂的圈子只有一種,那就是它實在是個清水之地,沒有亂的必要。

  其實,就算是清水之地,也很難真的保證其不亂,最多程度上要好一點而已。但是那根本,沒有兩樣。

  有人,就亂。

  人之所在,是亂之根源。

  也不止是人,可能幾乎所有生命都是這樣。

  身為魔法師之后,有著對生命存在的大規模感知,方天在還是個小學徒的時候,就不知道看到多少場“非人”的場合,那些蟲蟻,又或者那些草木,你死我活又或者你走我留、你退我進的搏殺和傾軋。

  這只是理論。

  方天以前其實并沒有與現實聯系起來,或者至少,并沒有與炎黃新城當下的局面聯系起來,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這是“身外之事”,沉浸于修行之中,方天對關于這個方面的事情,向來不大理會,更不會花費什么心神去思考,只是隱隱地知道有這么一回事而已。

  二呢,方天是真的忘了,今日的這炎黃新城之地,與往日已是截然不同。

  太多修者的涌入,讓這里幾乎成為人海,前世有話形容大海是怎么說的?無風尚有三尺浪!現在,看希巖的形容,這千里之域,各種勢力交錯的樣子,怕是三十尺浪都不止。

  而他之所以一直身心安然,不知浪之所在,看到的只有云淡風輕,只是因為,他已經有了乘風逐云的資格,早已不關注或者說一直就沒有關注過,那“海”,是平是險,是動是靜。

  前不久,方天讓希巖等人分赴各地調查諸事,也并不是考慮到這里面的關節,而只是單純地想要履行一下城主之責而已,卻沒有想到,某些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忽然就這么來到他的身邊。

  鹽之一事,方天之前考慮的只是“鹽”本身,卻又哪里想到,除他之外,其他人考慮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想想,方天卻知還是自己天真了。

  天下本無事,一切事體,都操縱在人的手中。

  是以,欲理事,必先理人,欲管事,必先管人,欲舉事,必先舉人。

  不把人這一關處理好,百行皆虛,萬事都廢。

  前世西方,以至于后來的東方,不少企業之中,都以擁有完善的制度而自豪,卻不知,這終究只是“細行”,而不是“大體”,真正決定一個企業興衰關鍵的,絕非這制度,而是超越在制度之上的眼光。

  究言之,還是在人。

  一個為制度而自豪的企業,就像一個越來越向“貴族”轉化的暴發戶一樣,在真正轉化完成的那一刻,其實,已經差不多完蛋一半了。

  所有的“貴族”,遲早都會被暴發戶所取代。

  只因為,貴族所重者,只在細行。暴發戶所重者,卻在大體,卻在關鍵。

  思及此處,方天對此中一切,再無疑惑。

  他之前的“魔法競技臺”與“武道競技臺”之舉,是對的,對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兩大設置,分理了魔武兩大勢力。而現在,他要處理炎黃百業,走的,還應該是這個路子。

  魔武競技臺,是針對總體。

  他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拿出一個類似于魔武競技臺的東西出來,來針對具體,具體地說,是針對未來炎黃百業的執掌者,而這個東西,事實上,他早已想過了。

  炎黃商會!

  現在,是把這個東西正式貫徹的時候了。

  “那位魔法師閣下怎么說?”理清了思路,方天淡淡說道。

  希巖此時臉色仍然很怪異,道:“那位閣下卻并非如我之前所想象的,氣勢逼人,反而溫和很甚,其開場就對我言道,其師對炎黃城不睦,并非是因為臨波城之故。”

  “而是,其師在高法的位階待得太久了,卻一直看不到那更上的道路,所以,想找一些變化。”

  聽了這話,方天心中大叫倒霉。

  這尼瑪,真是傳說中那所謂的無妄之災了,“于是他就把那變化著落在我身上?”

  希巖緩緩點頭。

  點頭的,卻不止是希巖。

  在座幾人,安迪、埃里克、帕特三人同時有所表示,然后帕特道:“老師,事情很麻煩。九城之中,以至于帝國之內,懷抱此種心思者,絕非那位閣下一人。”

  “在此種情勢下,哪怕是與老師親厚者,亦相當為難,只因…”

  方天點頭。

  只因“牽一發而動全身”。

  簡單來說,因為他的出現,現在整個帝國甚至于更廣的區域,凡是中高階魔法師,又在本身層次上停滯很久而看不到前方道路的,都把目光投放到了他的身上,打起了他的主意。

  誰叫他的“前科”太多呢?

  這打主意,自然也是基本分成兩方,一方是傾向善意的,另一方自然是傾向惡意的。

  這風潮漸漸開始醞釀,即將形成不知道規模多大影響多廣的臺風。

  而他,就是這風眼。

  這風眼所在,一直以來都是風平浪靜,但是,那外圍的臺風,已經漸漸起來了。

  這時,方天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風起于青萍之末”。——還要多久,他才能感受到那卷蕩一切的狂風呢?到時候,他有沒有力量對抗這狂風?

  “希巖閣下,我打算組建炎黃城鹽業商會,擬委托你擔任此商會會長,不知你意下如何?”方天一邊思索著,一邊緩緩說道。

  “殿下之托,此等事體,某自是無有不從。”希巖道,“只是某該怎么做?”

  “先不說怎么做,我們來談談為什么要做。”方天此時神態已經放松起來,微笑著對安迪道:“副會長大人,不知我的‘法師后,修在行中’一語,你是否已經告知希巖閣下?”

  鑒于他們數人之間往從甚密,是以方天才有此一語。

  沒待安迪回答,希巖卻已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殿下,此奧義我已從安迪閣下處聞知,還未拜謝殿下。”

  不要奇怪他們整天拜來拜去的,其實只要看方天自己以前,日思夜想地盼著有個老師來將其收入門下,就知道在修行道路上,這種層次的提點意味著什么了。

  前世華夏古代有句話叫“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XX也。”

  在這句話里,其實已經把知音放在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但知音再怎么知,又怎么比得上使人成就?何況,方天施之于他們的,不是恩,而是德。

  恩是使人記掛,然后讓人心中有所歉疚或遷就。

  德卻是讓人心生安定,只是情為之感懷而已。

  此中區別,安迪等人之前也并分不開,但在把他們自新晉法師提升到初級法師的過程中,方天卻是讓他們明白了。也因此,那是一個轉折點。

  在那之前,安迪埃里克等人對他有著拘謹。

  在那之后,卻只是敬重了,拘謹已經不見,就像現在,他們可以非常坦然地接受他的斟茶倒水一樣。敬在心,而不是拘在行。

  不過希巖剛才的行禮,卻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必須。

  待希巖落座后,方天同時對幾人道:“不久前,我說‘法師后,修在行中’,只是讓你們初步對此有個大體的印象和概念,現在正好趁此機會,我向你們談一下,到底為什么要‘修在行中’。”

  聽到方天此言,安迪、埃里克、帕特、希巖四人,同時凝神靜氣,屏息待聽。

  “不要這么莊重嘛,你們搞得我怪不自在的。”方天微微笑著說道,然后轉對埃里克并三人道:“埃老是你們四位之中,我最為敬重的一個人。”

  “為何敬重?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經歷多,見識廣。”

  “魔法師學徒階段的修行,我以前曾對木羅閣下說及四個字,‘寧靜致遠’。一到三極,取其‘寧’,四到六級,取其‘靜’,七到九級,取其‘遠’。”

  “這話不能說錯,但也只是止于表面,只言其然,未言其所以然。”

  “更深處、更核心的東西,我現在同樣用四個字來表示,那就是‘精誠純一’。一到三極,取其‘精’,精者,心正。四到六級,取其‘誠’,誠者,意清。心正而又意清,則此身心,自然走向純粹,走向‘一’。”

  “所有的法師,都是‘一’,此心此意,一以貫之。”

  聽得此語,想及魔法學徒階段一路行程及后來成就法師之情況,四人心中,同大震動,甚至于有一種如夢方醒之感。

  以前,在彼此交流中,他們對于成就法師之心得,是有所交換的,但交換之后,卻是一頭霧水,因為彼此之心得,居然無一相同,甚至大為迥異!

  那時,他們只是相對感嘆,此中奧秘甚深而已。

  但這時,這奧秘卻是被方天一語道破。

  就一個“一”而已。

  一心凝定,一意澄清,統領身心所有,這就是成就法師之奧秘,而至于這個“一”到底是什么,因人而異,有十萬人,便很可能有十萬個“一”。

  魔法學徒的所有修行,就歸于兩個方面,一是冥想以提升精神力,一是…

  找到,并成就這個屬于自己的“一”。

  這簡直是,這簡直是…

  安迪埃里克帕特希巖四人完全無法形容此時自己的感受,他們只知,自此之后,魔法師學徒階段,一切事體,于他們而言,都再無任何奧秘了。

  “老師,請您把莫里希交給我,異年他日,我當必令他晉入法師!”帕特站起身來,深深躬身,對方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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