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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空山流水語,草木不知年

  接下來的好些天,方天一直在重重山脈河流與叢林中打轉,真正地如他之前給沙迦信中所說“山長水闊不知處”了一把,有時站在山巔谷底,有時仰躺山坡之上,在一種沉寂清凈的狀態中,細細體察著生命的變化。

  那種絕對空寂無有絲毫念想的“空寂離塵”狀態,方天現在是隨時可以進去,往往只是一念之間,就沉浸其中了,然后一次次地感受自己,像一棵大樹又或一株小草一般地生長。

  整個身心,都在這一次次“生長”中,得到無以形容的舒展與滋潤。

  前段時間時,進入氣血沸騰狀態后退出時,那種極度饑餓的感覺再也沒有過。現在每一次從那種狀態中退出,方天不但不感到任何饑餓,反而感到整個身心都充沛得不像話。

  就好像在修煉狀態中,他真的變成了一株草木,然后從大地那里汲取了充足的養分。

  如果說以前每一次進入那種狀態,然后其實是被餓醒的話,那么現在就正好倒過來,他在那種感受中沉浸著。無有任何念想,更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好像在那兒一站就能站個幾百年一樣,像真正的一棵樹。

  ——但是不行!

  往往都是在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之后,他就自然醒了過來。

  用個不知道合不合適的形容,就好像是前世的時候,用電飯煲做飯一樣,飯蒸好了,然后電飯煲就嗒地一下,跳過來了。

  具體在修煉中,這是一種方天當下還不知道的“自動喚醒設置”。

  身邊這些大樹和小草等草木之屬,是否也和他這個人類一樣,有“睡著”和“醒來”這兩種狀態呢?

  好些次從那種狀態中自動退出的時候,方天都會情不自禁地這樣想著。

  不過也還是那話,前世的時候,他對植物方面的知識并沒有多少了解,僅有的一些,卻還是集中在食材原料等方面。——那也是作為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吃貨的專業素養。

  唔,認真地說,也只能說是業余素養,離專業的那個檻還有個從太陽星到織女星那般遙遠的距離。

  身體一直在這種修煉狀態中受到無以形容的滋潤,方天知道,或者說切實地感受到,他正在一步一步地邁入“六境”中所說的“心空身滿”境地。

  或許真的再過不久,就會自動躍入那第二個境地,“初陽雪消境”了。

  其實若讓方天自己來說,他簡直就覺得現在已經是“初陽雪消”了,但他知道,還不是。

  真正的“初陽雪消”,必然有一個很高的門檻。就如他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深刻把握了“空寂離塵境”的要旨,但是其實,直到最近那一次,才真正進入一樣。

  身體方面是如此,精神力方面則更加奇妙。

  精神力是身體感應外界、感應元素的媒介,換而言之,也是一個魔法師的根本。

  任何一個魔法師,對于身體內精神力的變化都是比較敏感的,這里面不需要什么復雜的體察,而完全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任何變化,都以能一種最直觀的方式感受到。

  而在方天的感應中,用一個具象的形容,如果說他以前的精神力像是一塊半透明的果凍的話,那現在,就像是一塊透徹瑩亮的水晶。這樣的感覺以前有過,但是這一次,這個感覺無比強烈。

  精神力如同受到了一次徹底的洗煉一般,變得無比純然粹然。

  也似乎整個生命,都在走向純粹。

  方天也隱隱覺得實際情況很有可能就是這樣,但卻沒怎么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面,他的心思,放在了對于意識的整理上。

  而意識,在這段時間里,一直都在炎黃之道上打轉。

  前世今生,許許多多的事物,都被“炎”和“黃”這兩個字串連了起來,就好像,他已經得到了一把可以打開世間一切世事奧秘的萬能鑰匙。

  任何一件以前想不通或不理解又或理解得不透徹的事情,現在,只要把這把鑰匙拿過來在上面一轉,喀嚓一下,就打開了。

  一切都是那么通透。

  直入其根本,直面其本來。

  那種美妙的感受,讓方天時時覺得,他好像已經暢游在了“初陰知塵境”的境界之中,甚至于,都觸摸到了一絲“太陰復命境”的門檻。

  但是方天也非常清醒地知道,這只是他在做夢,美夢。

  然后他就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個詞語,“鏡花水月”,其實,也不算是想起了,而是他在身臨其境著。

  此時,正是夜晚。

  月亮不圓,但是天氣很好,碧空如洗,也因此,月華明凈。

  方天就坐在一條從山中流下來的小溪邊,溪水清淺,因流動而在水面呈現著點點漣漪,而月亮,就或整或碎或動或靜地倒映在這點點漣漪之上,如同一匹窮盡人間巧手而繡繪出來的華麗絲緞。

  仿佛只要有人伸手在里面輕輕一撈,就能撈出一條如星如月如夢如幻之紗。

  方天就伸手撈了。

  然后在他的手指輕輕觸及處,那最華麗的紗中之月,剎那間,便碎成了一片星星,所有的碎星,都在調皮地向他眨著眼睛。

  方天就知道,當前情況下,他對于“初陰知塵境”的把握,或許就像現在這般,如同水之中月。

  并非虛幻。

  卻也并不實在。

  不過那也沒什么,理所當然的,一步一步來吧。

  方天心中只是無限期待,卻沒有任何的急切之心。這或許也是“空寂離塵境”帶給他的吧,如果一個人可以覺得自己在大地的任何一個角落一站就是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并且還很沉浸其中,那么——

  還有什么事,會讓他感到心浮氣躁呢?

  也因此,這段時間里,方天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與這片天地交相合一的狀態中,許多時候,他好像就真的成了這里的一草與一木。

  在他沉靜安然著的時候,有小鳥在他肩頭歇息過,也有蝴蝶在他發梢停佇過。

  然后直到它們飛走,也沒發覺,這里是一個“人”。

  若是以前,別說活物了,就算是一滴小水珠什么的,又何曾能進入他的周身三尺之內?而現在,身邊的元素環繞已經不在了,其實也不是不在,而是擴散到了更遠的地方。

  周邊好幾十米的地方,都好像已經變成了他的身體,在這范圍內,任何一點氣流的涌動,甚至哪怕是一粒塵埃的變化,都盡在感覺之中。

  不是刻意感覺,而是這些區域,好像已經變成了他的身體,對其感覺,只是本能。

  方天曾用這種“本能”,讓一片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葉子,在他的一念之間,化作飛灰。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連一丁點的魔法元素,都未曾調用過,周圍,也未曾有過任何的元素波動!

  也就是說,這不是魔法!

  不是魔法,那又是什么呢?方天不知道,也不曾花費心思想要去知道。——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他只要知道,他現在向著一個更好的方向走去,就可以了。

  空山流水語,草木不知年。

  好在方天并不是一株真的草木,雖然心神時時沉浸,但也還是能知道時間流逝的。

  之前,只是一直舍不得這美妙的身心感受罷了。

  直到恍惚中覺得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十好幾天,方天才把心神主動地一“震”,從那種莫名的狀態與氛圍中脫離了出來。

  意識回歸清明與活躍。

  然后前世的一首小詩悄然泛上心頭:世界廣如水月,身心皎若琉璃。但見冰消澗底,不知春上花枝。

  兩臂朝天,精神抖擻,甚至還一時興起,連翻了好幾十個空心跟頭,下一刻,方天揮一揮衣袖,對山中的流水與花花草草無聲地許下了下次再會的約定,邁步朝魔法師協會湖心島的方向走去。

  他也不用魔法,只是隨意地邁步。

  但是每一次邁步,都在三十米到四十米之間,好像空間在他的腳下,神奇地縮短。

  這仍然是那個元素擴散帶給他的,和他將三四十米內的落葉無聲無息中化作飛灰一樣,同屬“本能”。

  接近湖心島的時候,協會的幾位法師同時向他這邊趕了過來,一邊趕來,埃里克老頭一邊還笑著說道:“殿下,你可終于是回來了,你是再不回來,我們…”

  看到幾人過來,方天便停下了腳步。而當埃里克說到“我們”的時候,正是和其他幾位法師一起,來到了他的身邊。

  就在剎那之間,埃里克那句還未說完的話嘎然而止,臉上泛起極度震驚的神色。

  不止他一人是如此。

  其他幾人,安迪是這般,法爾斯坦是這般,木羅是這般,希巖是這般,就連身為方天弟子的帕特也是這般。

  個個臉上的神情,都是極度震驚。

  “怎么了,我臉上有花?”方天笑著說道,說話的時候,還愜意地彈了彈手指,就是把中指曲在拇指肚下,輕輕彈出。

  其他幾人可沒他這般愜意。

  不但不愜意,反而像是見了鬼一樣,哦,這個世界應該說“亡靈”的。

“老師,您,您又突破了?”帕特神情稍作平靜,第一個開口,如此這般地問道。(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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