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之中,時間邁向九月底十月交。
在當地人的觀念中,這差不多就是方天前世的“冬天”了。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里雖然沒有明確的春夏秋冬的概念,但是“冬藏”的一些特征,確乎開始在處處顯露。于樹木而言,是葉子開始減少、枯黃或者凋謝,于楓林一眾如歐文安德森等人來說,則是晨練的時間,開始向后推移了。
并非偷懶。
對他們來說,晨練開始于什么時候,并非是一個固定的時間,而是依太陽高度來決定的。
這雖是原始條件下的選擇,但其實比前世按鐘表時間來作息顯然更合理。前世,同是凌晨五點時間,夏天可能天已經大亮了,冬天則可能還是一片黑漆漆。
人的生理狀態是按固定時間走,還是按太陽位置走?
顯然是后者。
換言之,前世,方天來的那個時候,鐘表的時間設置其實是不合理的,或者說,還處于一種簡單粗陋的狀態,理論而言,需要從一種刻板的計時,改進為“太陽時”。
當然,這是閑話了。
除了晨練時間明顯推移之外,大院的變化還有一個,那就是隨著天氣變涼,烤肉這種東西,其出現頻率,又開始多了起來。
其實在方天看來,這里的冬天根本就不冷!最冷的時候,溫度很可能都沒下過十度。這么溫暖的天氣,三天兩頭的吃烤肉,真的沒關系?就不怕上火?
不過很遺憾,有這種看法的,也就是方天一個人而已。
格羅特南金三老,以及歐文安德森,這幾個修為相對高深的武者,別說是零上十度了,就是零下十度,也是絕逼不可能有什么寒冷感覺的。但當方天看到他們聚集于篝火架邊,跺著腳,蹉著手,甚至吁著氣時。瞬間就醉了。
好在還沒有把兩手合攏,兜在衣袖里,方天心道。
咦,那邊,七星島上。另一個篝火架邊,那個兩手合攏兜在衣袖里的老頭是誰?方天定神一看,是加洛多斯,大法師!剎那間,方天的神經開始錯亂…
媽蛋,真想把你們全部挪移到南極北極去,看看在那種地方,你們還能怎么表現!
難道還能把整個身體都縮成球么?
而有鑒于眾人的這種表現,方天自是把一種東西給搬了出來。
它的名字叫“火鍋”。
明晃晃的炭火,锃亮亮的銅鍋。鍋子里滾燙燙的湯水,然后把堆在桌上高高的切的薄薄的肉片朝湯水里一扔,待它打幾個跟頭翻幾個滾,然后用兩根小木棍一夾,熱氣騰騰地送到嘴邊,放到舌頭上,嘖,那感覺!
還有,沒錯,兩根小木棍。
當火鍋被方天弄出來后。大院一眾伙計刀法水平刷刷刷直線上升之外,筷子這種東西也真正地在大院開始流行開。
去年的時候,方天就把筷子給弄了出來,但大院的大大小小對這種奇怪的東西并不習慣。和兩根小木棍比起來,顯然是用慣了的刀子叉子使起來更順手,不過這時,在吃火鍋時,筷子,更有效率!
于是。小木棍大行其道。
大行其道的還有另一個東西,辣椒。
方天并沒有專注于飲食的改進,但得益于現在他對各種食材的超常規認識,就以辣椒而言,簡單的一種兩種辣椒自然不可能再滿足他現在的胃口。
事實是,到得如今,方天早已嘗試過了能在周邊尋找到的不下三十種辣椒。這種可能只有人類才會接受并喜歡上的東西,在缺少天敵的自然界活得多姿多彩,瀟灑浪漫。
方天毫不費勁地找到了各種色、香、味各具擅長的椒類。
這些大椒小椒圓椒尖椒青椒紅椒黃椒紫椒甚至還有黑椒,有的顏色鮮艷,有的香氣撲鼻,有的辣味殊勝,或猛烈或綿長等,方天一一品嘗著,然后以不同的角度,為它們作拼合。
只是配個辣椒調料而已。
在方天做來,卻是如同釀酒,又如同譜著一首樂曲。不同種類的辣椒,如同一個個音符,在他手中變幻著種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結果就是,現在出自他手的辣椒粉、辣椒醬之類,讓身邊人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尤其是此際,在熱氣騰騰的鍋子中,那不停翻滾著的紅油,既令人望而生畏,又令人饞不自禁。浸漬著紅油的肉片,在口腔中輾轉,在舌尖上纏綿,在眾人的鼻尖心上,繚繞。
除了固有的不同肉片、土豆片,各種蘑菇之類也大肆地登上了大院的餐桌,當然,筍子什么的就更不用說了,而除了這些之外,魚片蝦水草什么的,也混了進來。
初來這里時,方天以此地不吃魚為奇。
到得現在,他已漸漸地大概明白其中原因。不吃魚,并非是因為有什么禁忌,而是由好些個因素交織在一起從而形成的大面積普遍現象。
一么,是因為此地有毒魚類很多,這是原因之一,但其實并不主要。主要是絕大部分魚有刺,而在使用刀和叉的情況下,吃起有刺的魚,極端非常之不方便。
只這兩個原因,就會令人對這類東西敬謝不敏。
三么,在油很缺少鹽的品質也不高的情況下,魚要怎么做才能“不難吃”,實在是一個很令人頭疼的問題。至少,在方天看來,絕大多數土著應該是對此很不感冒的。
綜上,只這三個原因,就足以把魚類這種東西排除到食材之外了。
其實還有最最重要的一個因素,那就是此地食物并不缺乏,不但不缺乏,還很豐富,忍饑挨餓的現象,就算是在最下層的民眾之中,也是罕見以至沒有的。
窮則變,變則通。
如果大家都沒吃的,那么別說魚了,就是草,甚至草根,都會被挖出來吃。屆時,什么魚能吃什么魚不能吃,有毒沒毒的,再復雜,能難倒人?
現在這樣么,對這種類似“雞肋”的東西,此地人當然沒有心情理會了。于是久而久之,不吃魚,成為這里的一種慣例或者說風俗。
不過,慣例因人而改,風俗由人而異。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人不肯吃,貧人不解煮。”
前世華夏,自周敦頤后,蓮從賤草而被許多人喜愛,自蘇東坡后,豬肉從賤物而漸走入大家之堂。
此世。
唔,以后的情況不大好說,但從現在開始,魚類這種東西,在這一年的九十月,藉由火鍋這個玩意,已經以風一般的速度,從大院向外蔓延了。
火鍋。
各色食材一鍋煮。
最簡單,也最豐富。
這也是火鍋這種東西的魅力之一。
沒有任何意外地,一段時間后,紅石鎮,炎黃城,遍地皆是火鍋。
“客官,看,熱騰騰的鍋子,來一份?”
類似這樣的招呼,響起在炎黃城,響起在巨巖城,響起在南域,響起在南疆,響起在帝國,響起在帝國外的很多很多地方,甚至于,那遙遠遙遠的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