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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章 這一拜

  方天這一次所講的,算是新編版的卡巴斯基故事吧,和之前的相比,在內容上有所改變。

  這其中的原因,一么是因為之前是用言語講述,而這一次是直接的意識展示,二么,也是更重要的,就是今時今日的方天,和當時初次開講時的方天,在修行、識見等各個方面,都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故事雖然還是那個故事,但是故事本身已經退位到了僅僅作為一個框子或者說框架的位置,而在這個框架上,所展示的,已經是全新的內容。

  第一講,是卡巴斯基從初習武,到晉升為六級的故事。

  其中,“戒持恒漸”的修行要訣,是以前的方天所講不出的,至于完整的武者六級傳承開示,更非以前那時的方天所能想象。然而這兩個東西,在這一次的開講中,不過是作為正式開始前的開胃菜而已,以酒席來說,算是正菜之前的涼盤。

  第二講,也是剛結束的這一講,是卡巴斯基六級之后的故事,困頓于六級,百轉千回,然后跋山涉水,發現秘境,然后掛掉在秘境中。

  為什么要掛掉?

  因為以前在方天的設定中卡巴斯基這個人物只是一個引子,引出后面的真主角,龍傲天,而作為非主角,任務完成之后,自然是要退場的。

  怎么退?

  領盒飯自然是最方便的了。

  如果是現在的方天來安排,大抵不會搞出這般事來,而是就讓卡巴斯基作為真主角一路趟到底。但是故事已經講出去了。正所謂覆水難收,早已經發出去好幾年的盒飯。沒可能再收回。

  而作為馬前卒和開山怪的卡巴斯基一掛,龍傲天就可以堂皇地登場了。

  所以哪怕是在現在的方天這里。這第一二講也依然是作為“序章”或者說“引子”一般的存在,放在前世也有個說法叫“楔子”,對于這種東西很多人甚至都不看,直接略過的。

  然而這里不是前世。

  這里沒有什么楔子不楔子的說法,至于真假主角什么的,在大陸上吟游詩人們所講的故事里,更是從未有過。是以,對所有的聽眾來說,其后的龍傲天固然是重心。之前的卡巴斯基,同樣是。

  哪怕是之前的言語講述,在當時都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更何況是現在的意識展示?

  當方天結束了這一次的講述,再次地悠閑起身、放目遠眺的時候,整個大陸,卻是陷入了一種相當的寂靜和沉默之中。不論是卡巴斯基在六級后的坎坷,還是卡巴斯基在幻境中的領悟和選擇,又或者秘境的展示。以及最后卡巴斯基在秘境中的死亡,這一切一切,都讓太多太多的人沉默。

  有的是震驚,有的是傷感。有的是懷念,還有很多則是復雜糾結,難以名之。

  西大陸。西冷帝國。

  在四千多年前,這里本來是類似于毛里球斯帝國之西黃金地一般的蠻荒不文之地。無數的大小勢力聚集于此,上演著分分合合的合縱聯橫之事。最終,一位大魔法師的勢力首領成功晉升圣域,其后,在其對內對外一番極其高明的斡旋之下,這個紛爭了很久的混亂之地,也終于告別混亂,和其首領同樣地成功晉位,成為大陸上又一新的帝國,名曰“西冷”。

  崛起于混亂,成就于混亂,這個帝國從一誕生起,就昭示著其混亂在短期內的不可避免,只不過是從臺上轉為臺下而已。然而,混亂在另一方面,意味著活力以及強力。

  就看能不能轉化而已。

  事實證明,那位晉升圣域的大能,確實是一位大能。

  在其后的兩三百年間,這位大能者手段盡出,具體是怎么樣的手段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而且很多真正高明的手段注定是輝煌卻無聲,不為外界所知,更不為后世所知。

  世人所能看到的只是結果,而結果就是,兩百八十年后,這位圣域壽盡而逝,然而其時的西冷帝國,竟是已經有高達十一位的圣域!

  兩百八十年中那是怎樣的一種輝煌,實難描述,那位大能者究竟又是如何讓帝國的圣域從只他一人發展到最高十二位并列,同樣不為人知。

  十二位圣域啊!這簡直能亮瞎其它帝國的眼睛,而且不止是亮瞎,能直接瞎到死!

  這讓其它很多都只是擁有一位兩位圣域的帝國情何以堪?可以說,如果沒有其它阻礙,西冷帝國若橫下心來,十二位圣域同時出動,簡直能平推大半個大陸。

  誰人能抗?

  但是當然,這其實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別說遠在其它大陸的四大元素家族了,就是同在西大陸的神圣帝國同盟,就是一個哪怕西冷帝國再強大十倍,也依然繞不過去的坎。

  西冷帝國原本是不信這個邪的,媽蛋,西風吹戰鼓擂,這個天下誰怕誰啊!后來就是一番碰撞,具體怎么樣碰撞不得而知,總之碰撞之后,它就信了。

  十二位圣域聯名保證,西冷帝國,永不擴大版圖。

  這個保證,是有效的。且不說神圣帝國同盟的威壓,就是西冷帝國內部,十二位圣域所定下的契約,也注定不可能被輕易推翻。換言之,哪怕神圣帝國同盟崩了,倒了,這份契約也依舊會被相當長久地執行下去,以圣域者的壽數及帝國內圣域者的更新換代來說,執行幾千年毫無問題。

  然而這個契約,就像是一個魔咒,開始時無聲無息,運行中影響深遠。

  西冷帝國很大,但是它不可能大過人心。

  立國之初,因為那位大能者的能力與手腕,十二位圣域并列。那應該算是西冷帝國的黃金時代了,而當那位大能者逝世。再然后其他十一位圣域也先后逝世之后,這些大能者身后的勢力。就又一步一步從同心協力慢慢地走向了混亂。

  帝國還在,但是帝國的輝煌,一點點地,開始失色了。

  從最高十二位圣域,到十一位,到十位,到九位,到八位…就像是一個最可怕而且喚不醒的夢魘,帝國的圣域者數量一路減少。中間偶有起伏,但總的趨勢毫無改變,結果就是兩千多年后,帝國的圣域者數量一直維持在一、二人之間,再無法有第三人,更別說恢復到當初的鼎盛時期了。

  這個結果,一直維持到現在。

  西冷帝國,這個曾經有過無比輝煌的老牌帝國,當下。帝國內有且僅有一位圣域,冷無情。

  說句題外話,西冷帝國這個“西冷”的來由,“西”就是因為帝國版圖位于西大陸。而“冷”,就是源自當初那位大能者的姓氏。

  這位冷無情,論傳承。也正是一脈相承于那位大能。

  至于血脈什么的,時間已經相隔四千多年。縱然同姓,也已是可有可無之事了。而且此大陸,絕大多數時候,只論傳承,不論血脈。這一點哪怕是最講究血脈的元素家族內部,都不是很例外。

  當然,若是傳承+血脈,在關系上通常來說肯定要勝過單純的傳承,這自不必多說。

  帝都西郊,天柱山。

  天柱山的命名就是來源于當初的那位大能,其本來的野名已無從考。又是“天”又是“柱”,只從這個名字就知道當初的那位大能是何等氣概,又或者說何等胸懷,當然,若用某異世界的話,也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過一切風流都已隨雨打風吹去,時至今日,天柱山,也僅僅只是天柱山而已。

  就像某人那個世界,后世有人把自家的狗命名為拿破侖,——也僅僅只是個名字而已,同樣的三個字,和其當初所代表的意義,已毫無相關。

  天柱山頂,冷無情和其諸弟子門人相對而坐。

  圣域者的弟子門人有多有少,沒有定數,這和個人的喜好以及際遇有關。

  喜歡熱鬧的自然會多收,相反,則可能一個都不收;而際遇上就不好說了,就比如方天,其現在有兩位正式列名的弟子,莫里希和帕特,這幾乎是全大陸都知道的事情,但如果細究下去,這兩名弟子之所以收只是際遇使然,方天自身本來是沒有收弟子的想法的。

  而安迪、埃里克等“楓林八友”以及后來魔法師協會的諸多人等,甚至身為武者的小紅毛格羅特及南金三老等人,其實都可以說是方天的門人。——方天怎么認為無所謂,這些人自己,多半是這樣認為的。

  也就是缺少一個正式列名的程序而已,有程序,就是弟子,沒有,就是門人。

  但事實上,單以帕特而論,執掌魔法競技臺的埃里克、執掌九級傳承塔的帕特、執掌魔法師協會的安迪,分掌炎黃城這三大權柄的人中,帕特雖然屬于方天正式弟子,但基本并未得到方天的“特別待遇”。

  這一點魔法師協會高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這其中的原因自然絕不是方天待帕特薄,而是方天待其他很多人都是一樣的厚,也因此,是弟子還是門人,至少在方天這里,界限并非是那么分明。不但不分明,而且還很模糊。

  至于小艾薇和小loli,則更不用說,小loli雖然是師承葉尼,但在其成就法師的過程中,更多的還是依賴于方天,也因此,方天這個“師”的分量,其實是要超過葉尼的,而且超過很多。

  方天的這種情況是不是獨此一家呢?

  不是。

  血脈的牽絆、性情的欣賞、際遇的關聯,導致傳承與被傳承者之間的關系相當復雜,有的是有名無實,有的是有實無名,還有的則是名實俱全,這三者都不少,而其中,有實無名的最為普遍。

  尤其是對于高位修者來說。

  就如圣域者,眾所周知,圣域者也是從普通的低階修者一步步走上來的。其在魔法學徒階段,其在法師階段。其在師階段,其在圣域階段。每個階段都可能出于血脈、出于性情、出于際遇從而點撥或傳授一些人,然后,不知不覺地身后就是拖著一大串人了…

  是以,基本上可以這么說——

  除非性情特別怪異特別孤僻,否則,沒有孤家寡人的圣域者。

  然而如果性情特別怪異特別孤僻,其是否能走到圣域,別說圣域了,就是能否走到大魔法師。都是一個極大的疑問,也因此,這個“除非”,其實基本上是可以去掉的。

  沒有孤家寡人的圣域者!可以直接這么說!

  冷無情的情況更是明顯,因為身上還擔負著“振興”西冷帝國的大愿,所以這位圣域者一路是大開門路,廣收弟子,然后現在的情況是,天柱山上。列席的弟子門生足有數千之眾!

  這些弟子門生中,身為大魔法師的,有兩位,身為法師的。新晉及初中高階各個階位都有,共計十數位,至于其余則自然都是法師以下。

  當那個神秘的波動緩緩散去之后。天柱山上,長久靜寂。

  “老師?”其中的一位大魔法師看到老師太久地沉默。并似有低沉之意,小意地輕呼著。

  冷無情緩緩睜開微闔的雙目。看著坐得離自己最近的兩位大魔法師弟子,又看看了稍遠十數位法師層次弟子,再看看了其余之眾,看著看著,忽地就是一聲嘆息。

  還不待眾人惶急及追問,這位圣域者便道:“我也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故事從一個被老師收在膝下的小弟子開始,從接觸魔法到終于施展出了第一個魔法,小火球,從而正式成為一級的魔法學徒,然后二級、三級、四級、五級、六級、七級、八級、九級,然后新晉法師,然后初法、中法、高法,然后大魔法師,然后圣域。

  一路平鋪直敘,簡直毫無精彩。

  就連從九級晉升法師,從高法晉升,從晉升圣域,這等放在任何一個修者身上都是重大而關鍵的節點,必須濃墨重彩的地方,再重視也不為過的地方,這位圣域者在講述過程中,也都平平淡淡地就過去了。

  但是在講述過程中,他提到了很多名字,比如六級的時候,點撥了誰,收下了誰,初法的時候,點撥了誰,又收下了誰。

  此時天柱山的數千之眾,全都被他前后點過,無一遺漏!而其中還有很多,卻是已經不在了。

  而正因為講述的平平淡淡,在平平淡淡中穿插的那比數千更多而且要多很多的人名,讓在場的所有人聽來,都是觸目驚心。——這平平淡淡中,貫穿的是歲月之河。

  “當初我父,亦是我師,為我取名為‘無情’,意在謂我世間人事如浮云流轉,變化無情,是以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在那上面,惟有修行與力量,才是真實。”

  “我于此意至今不改。”

  “然而爾等之中又有幾人體會得,這世間,最為無情的并非人事,而實是時間啊。”

  “一直以來,帝國上下,多謂我心系帝國,是以多提掖后進,是故才有爾等之眾。此意吾不否認,確實有之。然而爾等又是否知道,我之所以收授爾等,與此關系實并不太大。”

  “我收授爾等,最大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讓爾等能在歲月的長河中,游溯的更遠一些,不要早早的,便被那水給沒了。”

  “好不容易來此世間走一遭,因何去得匆匆?”

  “可知去后,是否還有再來的機會?”

  “剛才的故事,大家都看了。里面的卡巴斯基所植之樹,一年而長,兩年而高,三年而秀,四年而繁,至五年,已是葉茂深深。我今也有意讓大家俱植一樹,每旬,每月,每年,都可以看看。”

  “樹之所長,一日不息。”

  “爾之所長,又在何處?”

  “諸位,我現并非是以圣域的身份、以老師的身份在說,我只想以同為修者的身份告誡爾等,這世間,什么都可以辜負,惟有時間不可辜負。”

  “你若負它,它必負你!”

  “所以,不要為我這個老師,更不要為什么帝國,就為了爾等自身,去艱苦吧,去拼搏吧。等將來你們每個人都遲早會知道,能艱苦,能拼搏,哪怕逆水苦行,哪怕全身荊棘,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諸位,拜托了!”

  言畢,這位帝國的最長,這位站在大陸修行巔峰的大能者,向著其下的數千之眾,向著自己的弟子門生,深深地拜了一拜。

  而被拜者,在場的數千之眾,俱痛哭流涕,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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