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個人,小樓中。
方天靜靜地放開了感應,全力地。
這是自晉升之后,甚至可以說是自很久以前的晉升法師之后,方天第一次全力地、毫無顧忌地放開感應,就連以前在地下的時候,也沒有這般地在“心”的層面上完全地、徹底地放縱開來。
這波動的幅度并不大,甚至不為人所覺。
但對于七星島上的一眾魔法師來說,不論是修為最高的安迪埃里克等人,還是連法師都沒有成就的一些魔法學徒,在一剎那間,卻俱都有了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懷的體驗。——和他們朝夕相伴的,對他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元素,不知怎地,這時,卻突地似乎不再認識他們。
冥想的,突然無緣無故從冥想中退出。
通過元素細微感應著什么的,突然似恍似忽地就失卻了感應。
操控著元素做著什么的,則更為滑稽,一位法師正用一個大水球在揉洗著自己的臉,準備上堊床睡覺,這是他每天晚上的固有習慣,但這時,那水球突然失控,整個地散開,打得他滿頭滿臉滿身,都是水漬。
怎么回事?
許多人都在問,怎么回事。其中,有驚,有詫,更多的,則是駭。
波動從七星島上,一點點地向外擴展,漫過了炎黃城,漫過了巨巖城,漫過了南域,漫過了毛里球斯國的帝都,漫過了黃金地老叉角,漫過了大葉帝國,漫過了大草原,漫過了整個南大陸,漫過了…
巨巖城中,沙迦正一個人空庭獨坐,手拈棋子。
這位新上堊任不久的城令大人,從上堊任開始到現在就沒管過關于巨巖城的任何問題,當然,也沒有什么人和事找上門來讓他來管,似乎他的上堊任本來就只是一個擺設。
換個人來很可能會有郁悶或者不忿什么的,肯定要沒事也找點事出來做做以展示一下存在感,但如果這位閣下也這么做,那他就不是沙迦了。
不但沒有跳出來,反而的,這位閣下開始真正的深居簡出。
便連城令府的大門,都基本上不再開過。
而潛心修行之余,一人獨拈黑白兩色棋子默想靜思是其常事。這一晚,這位閣下還是如往常一般地推演著棋子,“如果是那個家伙的話,在這里,他會怎么走呢?”
沙迦皺眉想著。
“這樣?不對,那家伙沒有這么笨。這樣…也不對…”
一人分飾兩角,不知者看了還以為是神經病,但因為和那個人的極其熟悉,并且在棋盤上廝殺了不知多少個回合,沙迦的“擺譜”,其實還是頗為靠譜的,就算“那家伙”在這里,很可能也會為之驚訝。
但這時突然地,本該徐徐下落的棋子,一下子跌落棋盤,在寂靜的夜晚庭院中,發出清脆的“呯”地一聲。
怎么回事?
沙迦忽地抬頭。
同一時間,那自他晉升法師起就一直圍繞在身邊的元素,如流云散。而僅僅只是下一刻,四處散逸的元素再次返回,石桌周圍,甚至因為這種雙向的元素涌動而自發地形成了一陣小風。
南域,某城外山上。
擔任毛里球斯帝國南域總調度的塞勒大堊法師,正與一群大堊法師探討或者說爭論著什么,氣氛還頗為激烈。如果是安迪埃里克等人在這里,就會發現這群大堊法師正是半駐扎在七星島上的那些,而此時,一群老家伙吹胡子瞪眼,好不熱鬧。
“老小子,你憑什么說西游的四個人,代表著四大元素?”一位大魔法師瞪著塞勒狠狠地問道。
“就憑方天小友給了我西游記全本,而沒給你們!”塞勒淡淡說著。
“這不能算是理由吧?”另一位大魔法師蹙眉著,“方天小友還留我們在七星島上居住了呢,可沒留你。七星島意味著什么,七星島在方天小友心里的位置,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塞勒語澀,愣了下,然后道:“那是我在的時候,還沒有七星島!”
“也是啊,我們在的時候,方天小友已經不講西游記了。”又一位大魔法師說著,“老伙計們,西游記后面,方天小友開始講什么了?”
“龍傲天啊!”
“卡巴斯基啊!”
“秘境啊!”
“通天橋啊!”
一眾大魔法師紛紛開口。
一對多,而且是多,這讓塞勒意識到純以口舌相爭,是絕對討不了什么好的,于是直接站起身來,用手指撣了撣身上的寬袍大袖:“一群老家伙,就會嘰嘰歪歪,有本事的,站出來,和老子比劃兩下。”
這話,可算是挑了馬蜂窩了。
不遠處的一位大魔法師,直接凌空而起,向塞勒撲來:“好你個老小子,幾十年不見,長本事了啊,老夫今天就好好教…”
話還沒說完,這位大魔法師直接墜落人群中。
“哎喲!”
“草!”
連住兩聲驚叫,那是被砸到的兩個老家伙。
可是到底是大魔法師,一剎那之后,不管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被掉下來砸中的,不管是人群中感覺莫名其妙的,還是站在人群外抖擻精神準備單挑的,同一時間,仰頭朝天,神情呆滯。
元素的失控其實只是一瞬。
就如前世的停電,剛停即來一樣,如果是燈的話,也就是眨了一下的事情。
“這是…”一位大魔法師極其凝重地說道,其身上再不見半點剛才的輕狂與囂張。
“沒有錯的,就算錯,也不可能我們所有人都錯。”另一位大魔法師說著。
“不是帝都方向吧?”加洛多斯問向對面的塞勒。
“有點像是炎黃城,我不能確定。”塞勒帶著遲疑地這般說著,而就在這話落下的第一時間,一群大堊法師目光極快地交錯了一下,下一瞬間,幾十道身影同時凌空而起,不時地倏閃倏現,向著西南的方向瞬移而去。
一個尋常的晚上,一個極短的剎那。
許多人已經在夢中,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但也有好些魔法師忽然莫名其妙地從酣睡中驚醒,醒來的瞬時一身冷汗,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那一個異常的剎那,已經過去了。
就是還未休息的魔法師,也不是人人都發現了異常,尤其是那些低階的魔法師。
可是對于大陸上所有法師階位以上的魔法師來說,這一天(有的是晚上,有的是白天),那突如其來的一個變化,讓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一個寒顫,更有許多人,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了三個字:
大能者!
盡管已經過去了,而且是極快地過去,但那種冰冷,那種剝奪,那種絕對,還是讓很多人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這么感覺的,多數是法師。
不管是新晉法師,還是初級法師、中級法師、高級法師。
而對于再上一級的大堊法師來說,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疑問:“這是,發生什么大堊事了嗎?”
法師者,帝國之柱石。那么大堊法師呢?
而對于大堊法師來說,所謂的大堊事,若非是帝國的生死存亡,那就只能是“大陸間”事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只不過,這一次的事情,那件“大堊事”,比他們能夠想象的,比他們所有人能夠想象的,都要大得多、嚴重得多…
而在方天這里,隨著感應無限地向外擴展開,一個又一個穩定而灼灼的光點,被他牽連進了意識之中,數息、數十息、數百息之后,一個類似于“天網”的無形意識聯網,在這顆星球上建立。
“小友?”這是來自毛里球斯帝都的兩道意識問候。
“方天小友?”西方,大葉帝國內,以及南方,朝陽帝國內,兩聲小半是疑問大半是問候的意識加入進來。
“方天小友,前些日子,是你嗎?”遙遠的東方大草原處,一個意識帶著感激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