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頂+◆點+◆小+◆說,
這是方天前世一句小清新又或者說心靈雞湯式的話,只不過前世類似這樣的話實在太多,這種東西,也許剛出現不久的時候會被人熱情地傳抄傳唱,就如二十世紀有個階段的“汪國真熱”一樣,但當其泛濫了之后,對眾人來說,熟視無睹還算是好的,不反胃就算是客氣了。
然而不管觀者的看法怎樣,其實是不影響話本身的價值或者對錯的。
一句話、一個觀點、一種認識,就算被千萬人無視、鄙夷以至唾棄,照樣會有人奉之為金規玉律,反之亦然。
老子了不起吧?有人斥為說虛論玄。孔子了不起吧?有人斥為腐儒。秦始皇了不起吧?定鼎華夏千年氣運,有人斥為殘暴…如此之類,簡直不要太多。
所以有時“鼠目寸光”一點,未必不是好事。
當一個人無視大眾是非,就會建立起自身論斷,當一個人忘了世界紛擾,就會關注起自身進退。而這些,既是心的初始,也是行的起步。看起來是自我局限和狹隘了,卻是實實在在地從零開始。
用一個稍微玄虛一點的話來說,這就是返樸歸真。
在此世的魔法修行上,返樸歸真是高階的主旨和需要,從魔法師入法師,只需要“一以貫之”,而從魔法學徒入魔法師(六晉七),則只需要前面的那句話,“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簡單點說。自尊,自信。以至于自傲著,不要再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區區的小學徒。
謙虛。在這個階段并不能使修者有任何進步,反而會絆住其腳步,使其裹足不前。
只有“自以為是”,才能以意統心,以心統神,以神攝化元素,使其“歸服”,然后精神力為之提升,然后身體為之補益。然后身心雙貫,突破生命限制。
但是“自以為是”并非憑空得來,更不是一件想當然的容易事情。
一個人固執偏執以至于倚仗著靠山什么的行為放肆都是很簡單很容易的行為,但是要讓一個人從心底認為他自己是正確的,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那么簡單。
自以為是,就是做一個讓自己喜歡、認同、驕傲的人。——
你喜歡自己嗎?你認同自己嗎?你為自己當下的所思所行而驕傲嗎?
只簡單這一問,就能讓許多人并不能那么回答得那么肯定,當然,是捫心自問。而不是回答別的誰。
而且這里面更潛藏著一個邏輯陷阱,或者也不能說是陷阱,那就是驕傲的人可以允許自己無知,但不能允許自己固步自封。而不固步自封的結果就是,對自身及世界的認識會越來越多,而認識越來越多的結果是。對自己的要求也就會水漲船高。
昨天的自己能讓自己喜歡,今天就未必了。
昨天的自己能讓自己認同。今天就未必了。
昨天的自己能讓自己驕傲,今天就未必了。
這就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永無止境的前進之路。
當然。回到魔法修煉上,從六級的魔法學徒晉升到七級的魔法師,對于心境和認識上的要求,是沒有這么變態的,真要這么變態的話那這個世界估計沒有一個人能晉升到魔法師,更別說其后的法師了。
事實上,只需要一點與此相關的“萌芽”或者說“火苗”就可以了。
一點萌芽,在日后自可以成長為沖天大樹。
一點火苗,在日后自可以發展為燎原之火。
阿中的那個回答,或者說經過幾日煎熬下的思考,恰恰是讓心中有了一點萌芽。就這一點萌芽,哪怕還極微不足道,用方天現在的眼光看過去,其實就已經把從六級升入七級的天花板,給撐開了一點裂縫。
如果照顧不周或后續乏力的話,這萌芽很容易萎縮或直接枯死掉。
但此時自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鏡頭回到阿中的視角。
六級的魔法師先生失去了任何思考,聽到魔藥師大人的話之后,直接一個法術,再次把自己投入了圣湖之中,然后就是遵照魔藥師大人的指示,不住地下潛、下潛、下潛…
壓力越來越大,屏息得也越來越吃力。
直到全身都仿佛要被壓碎,甚至連意識心神也被壓抑得仿佛就要破滅,慢慢地,清明漸去,黑暗到來。
“我會就這樣死了嗎?”這是魔法師先生意識徘徊在黑暗邊際時泛起的最大想法,而轉瞬的,他的意識就自己回答了自己,“不會,如果大人要害我,根本不必這樣做。大人要我這樣做,那必定有大人的理由。”
“我只需要盡最大的力量,遵照大人所說的那樣去做就行了。”
于是,就在全身的力氣早已盡竭之時,在將昏未昏即將支撐不住之際,魔法師先生在最后一刻,不退反進,用全部的心神意識裹脅著自己的身體,義無反顧舍生忘死地,仍然向著圣湖的黑暗深處,做出了那最后一“躍”。
這一躍,無聲無息,波瀾不驚。
然而在方天的視覺中,卻看到了屬于一個人的生命光華,由之前的浮躍不定、明暗流轉,終于在此時變成了光華灼灼,被無限地壓縮著,又突然地向外發散。
若無意外情況,那是生命最后的綻放。
就如暗夜里爆起在天空中的煙花般,剎那的輝煌之后,緊接著迎來的,就是破滅。
但是這時,當然、必然地會有“意外”。
那向著四方突然發散的生命光華,與周圍的四系元素,就在這一刻,形成了共振,而通過這種振蕩,四系元素由少到多,無窮無盡地向著光華的中心之處涌了過去。
于是,拼盡全力以至于全部心神意識的最后一躍之后,魔法師先生迎來的并不是黑暗,而是突然蕩漾在整個身體以至于心神意識內外的色彩。
青、藍、紅、黃。
青色的光點,藍色的光點,紅色的光點,黃色的光點,無窮無盡,從四面八方涌入過來,把他淹沒。
只是這時的這種淹沒,再不是讓他窒息,讓他的意識陷入黑暗。
反而,周圍的一切盡入感應,盡入操控,那是連控制都控制不住的,而意識之中,在這極短極短的時間之內,過去幾十年中的一切,甚至是孩童時他一直都不記得的東西,此時都盡數無限地活躍起來。
數十年歲月之印跡,在這不到數息的時間內,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流光逝影般的速度,在意識中一幕幕清晰地流過,初感元素、初受教導、初次冥想、初入一級…
再一次升起于湖面時,魔法師先生淚流滿面。
不知為什么,他就是想流淚,有辛酸,也有驕傲,而不管是辛酸還是驕傲,在淚水的沖刷下,很快地,俱都散去,惟剩有遍及整個身心的暢快,以及一種莫名的坦然。
伸出手掌抹了一把臉,魔法師先生在湖中大步前進,而待到腳能踏實水下的地面時,他就那么在湖中走著,一步一步,走出圣湖,來到岸邊。
來到方天身邊。
然后,不是深深躬身,而是真正地拜伏在地,“大人!阿中此生只有一愿,愿能追隨大人左右!”
“再告訴我一遍你的名字。”方天道。
“大人…”阿中一愣。
“再告訴我一遍你的名字。”方天繼續說道。
“大人,我,我叫金多來。”
這其實是一個頗有點搞笑的名字,但此時,當然沒有人笑,方天不會,金多來自己不會,而阿東阿西等四人,更不會,四位武者中的每一個,此時都肅穆得不得了。
“好,金多來,從此時起,你為我門下。”方天道,“不過,就不要做什么追隨者了,做我的學生吧。”
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愣愣了半晌,好半天,才終于確定剛才所聽非虛,阿中,不,此時該說是金多來了,再次深深伏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鎮定卻仍然帶著顫抖地道:“學生,學生拜見老師。”
“起來吧。”方天淡淡說道。
起身后,站于方天身后側,金多來整個人的精神氣度,都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凝重以及平和,伴隨著新晉之余的元素波動,展示在其整個身心內外。
這一不同,極其巨大的不同,阿東等四人明顯地感受著,眼中心中,是極為明顯的羨慕以及驚畏,而若之前的八級魔法師看到,估計一時之間多半也不敢認,現在的這一位是其手下的那一位了。
是晉升,也是破繭。
而破繭前后,人還是那個人,卻也可以說,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哎,為師其實是不想收學生的,收在身邊,礙手礙腳的。”
第二天,六人再次沿湖而行時,方天這般說道,卻已經是屬于師生間的閑聊了,“像之前那樣多好,叫你阿中你就是阿中,叫你阿下你就是阿下,一不高興還可以直接踢走,哪像現在這般麻煩。”
方天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莫名躺槍的阿東等幾人顧不得淚流滿面,幾人從昨夜開始心中就都轉起了差不多的念頭。讓魔藥師大人收自己為學生估計有點懸(非常懸!),可是他們和魔法師大人新收的學生…
他們的關系,不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