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婷、Q新月P兩位書友,對書中錯漏的指正。
沒有升華的閱歷,是一種累贅。
合上埃里克的著述,方天輕輕嘆了一口氣。
書的最后,關于如何晉入法師的一些奧秘,就算是換成方天來說,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或者也可以說,同為過來人,大家的看法,驚人的相似。
埃里克所差,也就是差在沒有提煉出一個類似的屬于其自己的“十字修行體系”了,除了這一點之外,這確實是一位飽經世事,而今又心意明達的修者。
如果給予其條件,他的未來,理應可以走得更遠,而絕不限于一名中位法師以至高位法師。
或許,大法師的那個層次,可以期待一下。
方天在心中這般評價著,只是對于埃里克這最后一段話的評價。而關于全書,關于全書中的那些事跡那些情感,方天就沒有任何評價了。
不需要。
至情至性之流露,他人只需單純地看著、感受又或者享受就是了。評價,對于這樣的敘述來說,同樣是一種累贅。
小書并不厚,置于方天的手中,顯得很是輕薄。
但是又有誰知道,協會內現在及未來的一些魔法師,將有多少人能從這薄薄的一本小冊子中汲取出沖向法師的力量?方天同樣不知道這樣的魔法師會有多少,但他肯定,有,一定有!
一定會有這樣的魔法師!
小冊并沒有書名,埃里克只是在全書結束之后,于末頁尾部題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天略略沉思了一下,然后攝過筆來,凝神靜氣,端而正之地在這本小冊的首頁,題上了“浮生記”三個大字作為書名而后是一行略小的字“埃里克著”又后是一行更小的字,“方天參閱并敬題”。
題寫之后,置書手一邊。
方天靜靜地坐在長椅上,隨著呼吸由綿長而至細微,以至完全斷絕,識海中的“太陽”不,已經不是太陽了,中心的那個璀璨光點光芒收縮又綻放,半晌后,方天再次睜開眼來。
身心,再一次地臻于最好,意識,又一次地復位于空明。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方天打開了第二本書,是希巖的那本。
希巖并非是當初方天啟動“織網計劃”時結識的人而是直接相見于法師。倒是同因方天而晉入法師在這一點上面,這位閣下與現時協會中的其他法師如出一轍。
打開冊子,映入方天眼簾的,是那瘦削而又剛勁的筆跡。
看著這筆跡,方天便微微一笑,許多時候確實是“字如其人”。而在這個還沒有發展出書法的世界,那個“許多時候”更是幾乎可以直接省去。
字,就是人。
筆劃的深淺、曲直,字句的構形、排列,無不代表著其人的某些人生態度。
希巖,“巖”這個名字確實沒取錯,而他委托這位閣下擔任炎黃城鹽業商會會長,似乎同樣沒任命錯,天然的鹽塊,就是石頭嘛,除了有透明的嫌疑之外,和石頭簡直一無差別。
帶著些許的調侃和微笑,方天慢慢進入閱讀。
有埃里克的例子在,方天對這剩下的幾本小冊子,更是充滿了信心和期待,他相信,他們不會讓他失望的。
和埃里克一樣,希巖在著述中,同樣濃墨重筆地追憶了其老師。
對于這一點,方天并無半點奇怪。
不是這些法師除了老師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事物可寫,而是在這個幾乎完全依靠師徒相授的年代,一個修者,最應該感謝的,也最可能追憶和懷念的,排位第一的,必然是其老師。
沒有老師的引入門下,就不會有后來走入修行的道路。
沒有老師的諄諄教導,縱然跨入修行,也實難以走出多遠。—一方天自忖自己的修行速度算是快的,但回過頭來,一路之上,他是不知經過了多少輾轉,走過了多少彎路。
所謂“技巧不夠純靠湊”哪怕是有著完整的魔法學徒階段修煉傳承,實際上,他也是靠著前世積累的諸多閱歷,硬生生地走出一條道來。
若是一個真正的十幾歲的少年,縱然再天才,方天也只有一個字,“撲街”!
哦,這是兩個字。
沒有老師的教導,才最知其中的艱難。
每一點,每一步,每一個轉向,都需要思量再思量,斟酌再斟酌,其中滋味,正是應了華夏的那句古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而哪怕是有著前世的閱歷,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他的這一年半的前進歷程中,也充滿了太多的幸運和巧合。
而不管是幸運也罷,是巧合也罷,又或是其它的什么原因也罷,這些,終究是太過縹渺,太過不可靠,真正實在和可靠的,還是老師,還是教導。
和埃里克充滿溫暖的敘述不同,希巖幾乎是帶著一種沉痛的心情,來追憶自己老師的。
而其中最讓方天感慨的,是希巖敘述到其老師的逝去。
那是希巖一生中最絕望的日子,也是其感到“天塌了”的日子,在老師離去后,希巖自言其雖生若死心神一片恍惚迷茫,在長達數個月的時間中,再沒有心思,進行什么魔法修煉。
幾個月后,漸漸從恍惚與絕望中回復過來,希巖試圖進入修煉,卻始終心神抑郁,整個身心都充滿著一種難以形容卻能切切實實感覺得到的狂躁。
希巖發現自己,無法從這種狂躁中解脫。
越是努力想修煉,越是狂躁,而越是狂躁,便越是心生不安,想盡快地進入修煉,回到往日的自已。
那真是一段很危險的日子,對他自己來說危險,對別人來說,更是。‘這是一個修者,這是一個已有一定層次的魔法師而現在這個魔法師心中積聚著狂躁,卻無法舒解。
這種狂躁什么時候會爆發,沒有人知道。
發但如果情況持續下去,一定會!
最終的結果,不用多說。
察覺到這個情況,希巖毅然地走進大山中,就是那個最情名的,橫貫了帝國整個東部的卡拉多山脈。
山深林密處,各種猛獸以至兇獸不知幾許。知 對于魔法師來說,這里是禁地。禁地的根本原因法在于猛獸和兇獸,而是越朝深里去,元素便越是稀薄。
法術效果衰減得厲害不說,更可怕的是,法術在這里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場,只能近距離施展是其一,隨時都會被樹木“吞噬”掉是其二。
希巖就踏入了這樣的一處所在。
而且他不是僅流連在外圍,而是幾乎以最直線的方式徑直向著卡拉多山脈的幽深處而去。
這簡直是找死。
而事實上也確實是。
對于當時的希巖來說,猛獸?兇獸?太好了!早就聽說過太多的傳說了早就想見識一下了!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是比猛獸和兇獸更好的東西了。
來吧,都來吧,看是你們死還是我死!
在心里那數個月以來一直積聚卻從未得到半分舒解的狂躁驅使下走進大山后,希巖就不再是狂躁了,而是直接狂化,狂暴化,別說遇到猛獸兇獸什么的了,就是遇到樹木,擋在他前方的,能摧毀的,都被他給摧毀了。
他無所謂,那些猛獸和兇獸更無所謂。
雙方很快地,就由零星的短兵相接進展到殊死相搏,開始時,希巖是一路推進,但推進不遠,以他的層次,就再無法深入了,作為可惡的入侵者,他被那塊地域幾乎所有的兇獸,當成了必須清除的目標。
那時的希巖,哪里會想到退?
他只是想發泄個痛快。再說,已經被一整塊地域的兇獸盯上,就算退,又哪有那般容易?不管怎么說,希巖沒有退就是。但再怎么狂暴,人總是不想死的,那是生命的本能,縱然是“尋死”的人,也不想死得那般窩囊。是以,接下來,雙方就在那片地域上,展開了全地形大戰。
希巖是一個對方是無數個。
希巖要休息,對方可以輪換著上。
只持續了數天時間,希巖便支撐不下去了,而隨著應付的艱難以至處境的兇險,又或者是已經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發泄,總之,希巖心底的狂躁,這個時候,緩緩散去了。
人已經徹底清醒下來。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這個時候,他已經被對方一步步鎖定和縮小包圍圈,圍在了一片斷崖之上,前方無路,腳底下是不見底的深淵,而身后,斷崖下方,是無數或坐或站,或不住咆哮欲噬的兇獸。
這個斷崖甚陡,對方一時還不易上來。但就算只是圍著,也足以圍死他了!
而事實上,經過這段時間雙方的“親密接觸”希巖更是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滿足于只是圍死他,現在天色已晚,對方不太敢冒險上來,而到明天,清晨來臨的時候,對方一定會設法展開強攻。換言之,他基本上不可能見到明天中午的太陽了。
對雙方實力都比較清楚的希巖,清楚地知道,明天,當清晨來臨,他將必無幸理!
再換言之,這應該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個夜晚了。
直接從斷崖跳下去?省得明天死得凄慘。希巖絕對肯定,落入對方手中,不,口中,到最后,他連一根骨頭都不會剩!但是跳崖的想法,才剛從心頭泛起,就被希巖打掉了。
一路殺到現在,他又豈會死得這般窩囊!
這一晚,沒有月,也沒有星,天上一片慘淡,就如他現在的處境。而就在這一晚,下定決心明早死戰到底的希巖,后倚無底深淵,前視無數兇獸,就那么站在斷崖之上,進入了冥想 出奇地,很順利,很深入。
其實也不奇。
因為這很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因為再沒有什么需要保留,再沒有什么難以割舍,所以整個身心,在這最后一次,完全地,徹底地,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