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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棋局終,元素動

  巨巖城城令府,雖然頂著一個“城令府”的名頭,其實,也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所在。

  不止是府堂之中一片空闊,就連院落,也同樣如此。偌大的一個院落,里面除了幾棵樹,以及一處石桌石椅,就再沒有別的什么了。

  那樹倒是古樸、蒼勁、盤根錯節,若是放在某人前世倒也還可能有些說頭,但在這個世界么,卻同樣是極常見之物。

  尋常之地,尋常之景,同樣看似尋常的對弈,也正在發生。

  這棋正是沙迦之前從紅石鎮臨別時,方天所送的那副,棋盤棋子皆以晶石雕就,棋盤方正硬朗,棋子玉潤晶瑩,在方天現在看來,這棋盤棋子,同樣是一對陰陽,在取材上很是搭配,不過制作當時卻真沒想到這個。

  其實,這棋,沙迦是常常把玩的。

  甚至于,都可以把這“常常”換成“天天”。

  和方天缺少棋友一樣,在這里,同樣也沒有人和沙迦下棋,于是沙迦就只是自己和自己下,不過,更多的,一大半的時間,他是在“復盤”。

  把他以前和方天所下過的棋局。以至和老師對弈過的幾局,一盤一盤地重復過來,慢慢研磨其中點滴。

  其中滋味,淡,卻遠,恰如時光。

  這舉動,一開始沙迦只是出于無聊,但慢慢地,整個人,整個身心,就都沉浸了進去。

  每個棋局,都是一次極難得的體驗。

  勝負并不重要,重要的劃其盤之中,彼此之間各自的發展以及一次又一次的交鋒。

  方天,方天,方寸之天地。

  縱橫于天地之間,交鋒于方寸之處,隨著一盤盤棋局的推演,沙迦越來越感受到,這小小棋盤上的宏闊和森嚴。

  方寸之棋盤,擴散開來,就是一個無盡的天地。

  有時候,棋子落著落著,棋盤就不見了,不是棋盤不見,而是沙迦的眼中心中,所看到的再不是棋盤,而是兩個魔法師,在天地之間,作著交鋒。

  自紅石鎮歸來后的這些天里,沙迦其實是每一天都感受到自己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巨大進步的。——嗯,不用問,這個詞必然也是來自某位閣下。

  是以,沙迦其實是帶著“報仇”的心思,來面對這次對弈的。

  之前讓十子的爭取,其實是挖的一個坑,沙迦定要以前那段時間天天虐他沒商量的混蛋,因繼續小看他而付出代價。

  這對局是方天提出來的,卻是正中沙迦下懷。就算方天不提,他也要提的。——必提!

  當棋盤擺于石桌上,而兩人正經對坐的時候,院中的氣氛,一下就變了。

  之前,這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院落。

  現在,這里卻已經成了兩個法師的戰場。嗯,戰斗還沒有開始。但正因為此,氣氛才極為凝滯。一真的開始了,倒不會再這樣了。

  看到沙迦早早地就擺出這副生死決斗的架式,方天H:巾每聳笠。

  你這是自愿配合當小白鼠啊,那就不要怪我真的把你當作小白鼠來做實驗了。—一其實話說回來,不管沙迦配不配合,某人的決定,是早就下了的啊!

  前世,地球上,熱衷于野外旅游或探險的人,應該說,幾乎沒有不知道北極星定位的。

  通過勺子狀的北斗七星可以找到北極星,而北極星的位置,永遠處于正北。北出來了,和它相對的就是南,然后整個東南西北,就都出來了。

  圍棋棋盤上,也有用來定位的點,那就是正中間的“天元”和圍繞在它周圍的其它八個“星位”。

  這1十8的九個點,其實也可以說是棋盤上的核心點,占據關鍵要沖,然后溝連上下左右。讓子,也就是把這九個點的子讓出去,在棋局還不算開始之前,讓人家把子落上去。

  就算是不懂圍棋的人也很容易理解,讓對手在棋盤上最關鍵的幾個位置釘上釘子,是一件多么棘手的事,這將注定在對局的一開始,你就是戴著鐐銬跳舞。

  而如果九個星位全部都讓出去…

  那基本上就只有一個詞來形容了,那就是“大勢盡失”!

  通常來說,讓五子,就能讓一個巔峰級的高手吐血了,而讓九子,那已經不是正常的對弈了,是一人手持機關槍,而另一人手無寸鐵。

  怎么打?

  不好說。

  但,是人都知道,不能“堂堂正正,”不然,人家一槍就把你放倒了。

  沙迦得意著,輕描淡寫又兼慢悠悠地把棋子落下,九個星位全都落上了他的子之后,才又拈出一枚棋子,不經意地于棋盤一角,隨意落下。

  這就是所謂的“讓十子”了。

  十子落,氣氛肅,什么輕松什么得意全都散去無蹤,沙迦心中,已然惟有一念。

  一個中位法師對棋盤的理解和控制,至此,正式登臺。

  他早就準備好,屠方天的“龍”了。

  但很遺憾,這位中級法師閣下并不知道,他這一次的對手,卻是正如他以前無數次復盤時的心態一樣,在乎的,不是勝負,而只是,要他好看,要他難受,要他吐血。

  要他就算贏了,也要郁悶得想跳樓。

  若想做到這一點,容易嗎?

  方天想說,不算難。

  心神澄澈,領域全開,下一刻,棋局正式開始。

  可憐的中位法師并不知道,這次對弈,嚴格地說,已經不是方天和他對局,而是方天在擬定了一個總的戰略之后,由那個神秘莫測的“領域”來自主地落子。

  換言之,方天這一次不是用理性和思考來對弈,而是,從第一子開始,就一直依靠直覺。領域加成下的直覺。

  這領域雖是不知其何以來,但是到了今日,在某些方面,方天已經很是信任它了。

  前有那個什么“生命源力法陣”這一次,在棋盤上,方天想,這領域是不是還可以再給他一次驚喜呢?

  接下來,很快地方天就發現,驚喜是有的,不過只有一半。

  那就是只有“驚”而沒有“喜”。

  這個領域感應下所產生的直覺,然后直覺主導下所造成的落子并不是方天自己的選擇。或許這樣說,通過思考,方天覺得應該這樣落子。

  但現在的情況是,直覺之下,他并沒有這樣落子。

  那子被落到了別的位置。

  而且這情況發生得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從棋局開始幾乎一直就這樣。十步棋中,至少有七八步,是他“意想不到”的。

  這是腫么回事呢?

  是這個領域的直覺感應不能用在這里,還是他的思考,他對棋盤的理解,其實依然存在許多不足,思考所得到的“應該”并不是實際上的最好?

  方天思索著。

  方天思索的同時,沙迦卻在吐血著。

  經過之前相當一段時間的復盤沙迦自覺對方天的棋路是有了深刻的了解的,在這盤棋之前,沙迦幾乎認為,只要方天落下三五個子,他就可以推斷出方天接下來打算在這一盤中,走什么路子。

  但現在三五個子過去了七八個子過去了,十個、二十個子也已經全都過去了。

  他卻仍然什么都看不出來。

  再明白點說,方天的落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會下棋的人落下的子。

  但偏偏的,沙迦卻又隱隱覺得,經過方天這么落子占據著全盤優勢的他的處境,卻并非之前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甚至于,還可能有傾覆之禍!

  換言之,想屠龍的他,很可能一個弄不好,反被方天給屠了!

  這怎么可能?

  九個子,九個星位的子啊!

  若要占據了這般大勢最后卻還被屠龍那沙迦覺得,他也不必活了直接找根繩子,就著身后的樹,把自己給吊死就像對面這個混蛋以前說的,“自掛東南枝”。

  有了這樣的心態,之前占據的大勢就不僅僅是大勢,同時也是巨大的負擔了。

  優勢有多大,心里的負擔就有多大。

  可是偏偏對手的落子,忽上忽下,無跡可思。

  沙迦只覺越下越悶,越下越不知該怎么定奪。經過之前幾個月的沉淀,沙迦自覺于這棋盤已經掌握甚深了,但這時他才發現,他就是一碗水。

  水里有很多泥沙。

  靜久了,水變得清澈了,但那泥沙,其實一點都沒有少。

  這時,被對面這混蛋在棋盤上攪啊攪得,那些泥沙,就又全都紛紛揚揚起來了。

  方天的落子很快,給沙迦的感覺像是這家伙似乎一點都不用思考似的。

  而事實上,他猜對了,方天確實就是一點都不用思考。

  而與之相反的,是沙迦自己,他的落子,越來越慢,越來越嚓…好在,方天沒有把“限時”和“讀秒”的規定帶到這個世界,所以沙迦盡可以隨便地拖,怎么拖都行。但不管怎么拖,沙迦都在郁悶,都在吐血。不知不覺地,棋盤已然終了。

  沙迦兩眼瞪大,死死地瞪著眼前的棋盤。不用提子,不用數目,這些都不用,統統不用,因為他的一條“龍,”被屠了!

  落子的時候,他是步步為營,而方天是忽上忽下,莫名其妙。但現在,棋局已然終了的時候,再看這棋盤,方天的棋子是貫徹首尾,無一子不是關鍵,而他自己的棋子,七零八落。

  七零八落…

  看著棋盤,就這么看著,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無數次自己一個人復盤的時候。

  一切都在遠去。

  只有七零八落的局面,在撞擊著他的整個身心。

  其實單獨地看,他的局面,是沒有問題的,但就是在黑白交融下,他的局面,被分割了,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自己剛才步步為營,最終卻為什么會這般輕易地就被分割?對方一直落子飄忽,為什么最終這所有的飄忽卻又都成了關鍵?

  方天悄然步出庭院。

  其實,天色早已明了,都該是太陽升起的時候了,不過就是天陰,沒有太陽而已。

  在城令府前沒站片刻,小UA即歡然而來,看到方天一個人這般站著,有點奇怪地道:“哥哥,我師兄呢?”

  “你師兄啊,”方天正待回答,卻倏地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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