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福生住進了縣人民醫院。
縣醫院出具的檢查記錄是,高壓200,低壓130,負責量血壓的護士是值夜班的郭曉蘭。
萬大強代表高亮泉去醫院看望,連連嘆息:“老王,你這病得真不是時候,我怎么跟你說才好呢?”
王福生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是啊,這些天忙,沒休息好,老毛病又犯了。”
“說實話,高老板還是惦記著你的,他昨天還跟我說,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指望你多出力呢。”
“你轉告高老板,我這病住幾天院,血壓控制住了我就去上班。”
“醫生說要幾天?”
“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應該沒事了。”
萬大強搖頭:“嗯,恐怕來不及了…”
聽他們說到了正事,王福生的老婆知趣地帶上門出去了。
看看周圍沒人,萬大強壓低聲音說:“老王,我也不瞞你了,甘欣要從辦公室抽到縣委辦去,高老板還在想辦法把你弄回縣辦去呢。”
王福生兩眼放光:“主任,我知道你一直在高老板面前為我美言,我謝謝你啊,我這病,說好就好了的。”
“你我老兄弟,客氣話就不用多講了,我也在想,怎么找個理由把你弄回去,我估計在辦公室也呆不長了。”
王福生心里一沉,果然如溫純所說。
“昨晚上,我和高老板商量,想請你出面去協調沙河鄉和溫家嶺鄉的矛盾,等把這事處理妥當了,就讓你回辦公室。”
王福生臉色便難看起來:“哎呀,高老板和主任信得過我,我還是很感激得,唉,可惜我這身體,怕是要耽誤事啊,唉…”
看著王福生要死不活的樣子,萬大強也不忍心了,畢竟一起共事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感情,把這么一副重擔交給他,血壓這么高,一旦著急上火,還真可能把他壓垮了。
“老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還是好好養病吧。”萬大強安慰了幾句,想想又問:“老王,你想想看,你們信訪辦還有誰合適呢?”
王福生歪著腦袋想了想,信訪辦一大幫子老弱病殘,能干一點的還要給自己做幫手,不能干的,提出來萬大強也不會滿意。他心里想的是,最好找個替罪羊,辦得一塌糊涂,也顯得我王福生還不是太窩囊。
王福生沖著萬大強苦笑,搖搖頭,說:“信訪辦那幾個人你也清楚,老的老,病的病。這種事,沒個好身體真扛不住,最好找個年輕人來干。”
萬大強自言自語:“這個…席書記和高老板還等著我推薦人選呢。你又病倒了,這找誰好呢?”
王福生突然大聲說:“大強,我說句不該說的話,這種爛的差事,看他媽誰不順眼就叫誰去!”
萬大強瞪著王福生,半天沒說話,把王福生看得心里直發麻,直怪自己多嘴,這不是把領導們的好心當了驢肝肺,明明是關照你,給你找個理由重回辦公室,你怎么理解成了看誰不順眼呢?
看王福生低著頭,一臉不自在的樣子,萬大強笑了,他拍拍王福生的肩膀,說:“老王,你安心養病吧,派人的事,我再來物色。”
說完,告辭走了。
王福生說者無心,萬大強聽者有意。
在病房里,王福生話音剛落,萬大強的腦子里就蹦出一個人來:溫純!
這小子,把老子害苦了,他倒躲在后勤服務中心享清閑呢。
昨晚上高亮泉把自己喊到小紅樓的1308房間,商量人選的時候,還擔心讓王福生出馬,席菲菲會有想法呢。
這下好,把溫純推出來,跟高亮泉這條線不沾邊,總該公正了吧。
對,就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他。而且,不管溫純協調出來的意見如何,都進退自如。
你溫純不是溫家嶺鄉的嗎?你要協調出來的處理意見是關石料廠,對沙河鄉不利,那只要一句“假公濟私”,就能把他的意見推翻了。
你要順著高老板的意思走,幫著溫家嶺鄉從石料廠搞幾個補貼,那算你小子識相。不過,席菲菲肯定不滿意,她想怎么整你,我還可以落井下石,順手牽羊。
嘿嘿,萬大強為自己這個兩全之策得意啊,不知不覺笑出聲來了。
人選很快報到了席菲菲那里。
席菲菲吩咐甘欣,去組織部把溫純的檔案調出來。
溫純的檔案沒幾頁紙,但席菲菲看得很認真。
溫純,望城縣溫家嶺鄉桂花村人,畢業于臨江大學,學業成績優秀,在校是學生活動積極分子。
畢業那年,與甘欣同一年考進望城縣政府,筆試面試總成績前三名,開始在辦公室當秘書,可才幾個月,就被調到后勤服務中心。
檔案中只如實記錄異動情況,可沒說什么理由。
席菲菲有些不解。
想到他在新泉應付危急場面,鎮定自若,出手不凡,席菲菲覺得,這個小伙子綜合素質不差,應該有點真本事,怎么放在后勤服務中心打雜呢?
可一想到上任那天,他站出來承認掛了橫幅,對高亮泉萬大強等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又對他的能力和立場有所懷疑。
席菲菲就問甘欣,溫純這個人怎么樣?
甘欣不知道席菲菲的用意,所以未置可否,只笑了笑,說,他和曾國強是高中同學。
正好下午要去金口鎮,席菲菲在車上和甘欣說著話,突然就問曾國強:“小曾,甘主任說,你和后勤服務中心的溫純是高中同學?”
曾國強側眼看了看副駕駛上的甘欣,她低著頭在掰手指頭。
又通過后視鏡看了看席菲菲,席菲菲眼里含著笑。
曾國強膽子大了一點,就說:“嗯,是的。”
“這人怎么樣啊?”
“還行吧。”曾國強出言謹慎。
“什么叫還行啊?”
“學習成績好,人也算實在。”
“哦,他考進來的時候是前三名,怎么放在后勤服務中心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曾國強想想,還是忍不住說了:“甘主任,當時和他在一個辦公室。”
“哦,知道了。”席菲菲沒有再問。
席菲菲暗暗好笑,自己的秘書和司機在斗心眼,兩人該知道的都知道,就是誰也不肯先吐露實情。
哼,耍小心眼,看我怎么對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