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上傳章節卷十鐵腕治國第四百零三章裴瑩省親由于裴家主要人物都在上朝,因此裴瑩一直等待下午百官散朝時分才啟程前往裴府,裴瑩的身份是大唐皇后,也就是一國之母,她回娘家省親照舊例是一件極為重大之事,須提前數月就要做好安排,然后宮中和府里一再確認,諸多細節也要一一商定,出門時也要凈水潑街、侍衛開道、路人回避,極盡排場鋪張,就仿佛紅樓夢中元妃省親一樣。
但這么繁瑣復雜之事到了裴瑩這里卻一律取消掉了,原因很簡單,宮中沒有錢支付這個開支,也沒有這么多宦官為此事跑腿安排,所以,她就像在張府時回娘家一樣,下午酉時正,左銀臺門悄悄地開了,一百多名侍衛護衛著大唐皇后的鳳輦駛出大明宮。
這幾天裴瑩心事重重,首先是兒子立太子之事,丈夫已經明確告訴了她,太子的穩定關乎大唐社稷穩定、不可妄動,正因為如此也不能妄立,不能以嫡長為先,而應以賢德者為優,再者大唐太子也無非嫡長子不立的定例,琪兒可優先考慮,但在兒子成年之前他不會考慮太子之事。
丈夫的表態讓裴瑩深為憂慮,母憑子貴是不爭事實,雖然她和張煥是結發夫妻,但也不能保證他不被別的女人所迷,裴瑩不由想到了那個崔雪竹,她的美貌可謂傾城傾國,當她笑起來時更有一種奪人魂魄的媚色,裴瑩是女人,她很清楚這種尤物對男人的殺傷力,尤其是自己青春將逝,已不能和她的鮮嫩嬌人相比,她一直暗盼這個女人與張煥無緣,可偏偏事情就落在最壞的那個點上,昨晚崔寧告訴她,崔家準備用崔雪竹入宮來作為放棄土地的條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可這么重大的事情丈夫卻沒有告訴她,不知是他是沒把此事放在心上,還是另有顧忌、覺得還不是時候,裴瑩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很希望丈夫不要娶這個崔雪竹,可她又沒有這個底氣反對,丈夫身為一國之君,后宮卻只有五人,說出去都讓人笑話了,不僅是笑這個皇帝無能,還會指責她這個皇后不懂國禮,一時間裴瑩心亂如麻。
現在自己的事情都顧不過來,她還要為裴家的內亂憂心。她不由深惡伽叔和二哥地私心,一個殘破的裴家難道就能遂他們的意,張家、崔家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她聽說裴明遠回來后。大哥和二哥甚至不準他進府,不準他拜祭父親的靈位,這太過分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鳳輦轉了一個彎,已經快要到朱雀大街了,但速度卻減緩下來,最后竟慢慢停住了。
“娘娘!”一名宦官飛奔跑來稟報,“前面鹽鐵監楊使君地馬車和另一名官員的馬車相撞。堵住路了。”
“娘娘,不如屬下去把他們趕開。”護送裴瑩的侍衛長低聲請示道。
裴瑩立刻搖頭道:“不要把事情鬧大,他們也不是有心堵路,我們就換一條路吧!”
此時正逢下朝的高峰,沿途都是大小官員的馬車,不等裴瑩馬車的離開,前后左右很快便有馬車跟了上來,想調頭都不可能了,就這樣出現了尷尬的一幕。堂堂大唐皇后的輦駕竟被堵在了路中間。
裴瑩地馬車很特殊。是皇后專用地鳳輦。一般輦是用人力挽。但宮中人數不夠。便改用了馬力。盡管如此。它特殊地裝飾和式樣還是引起了許多官員地注意。但很多人都不相信皇后娘娘會在車中。就在裴瑩拉開車簾向前方眺望路時。旁邊地一名官員率先發現了她。他竟驚訝得大叫起來。
一時。轉載自我看書齋整個大街都沸騰了。無數地馬車拼命向兩邊擠讓。以讓出一條路來。許多官員甚至跳下馬車維持來秩序。驅趕行人。很快。一條人為辟開地坦蕩大路出現在裴瑩地車駕面前。連堵路地馬車也被硬拖到一旁。
在場數百名官員地忙碌使裴瑩十分過意不去。她拉起車簾向兩邊地官員揮手表示謝意。人群中驟然爆發出一陣熱烈地掌聲和歡呼聲。
“皇后千歲!千歲!”裴瑩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她又向正躬身致歉地鹽鐵監令楊炎擺了擺手。表示并無關系。一直離開了大路。裴瑩再一向百官招手以示感謝。
皇后娘娘地平易近人使歡呼聲更加響亮。“皇后千歲!”
人潮涌動。所有地官員都涌到路口。目送這位親近和藹地大唐皇后遠去。內心充滿了感動。人群久久也沒有散去。
路上的偶然事件使裴瑩的心情好了起來,她忽然意識到太子的廢立并不是丈夫一個人說了算,就算丈夫心有他屬,若百官群起反對他亦無可奈何,況且琪兒好學努力、心地溫良,也絕不是一個浪蕩紈绔子弟 想到這,她一顆心也略略放下,鳳輦加速,一行人很快便駛進了宣義坊。
裴府是下午才知道皇后要回府省親,全府上下緊急動員起來,裴俊去世后,由于家主沒有明確,裴明凱和裴明耀兩兄弟誰都不肯搬走,便各自占了一半府第,且各開一個大門,兩邊的連通門道則用墻磚砌死,表示不相往來,這樣一來正兒八經的大門倒沒有人走了,一天到晚都緊緊關閉,臺階上成了乞兒午睡的場所,幾個月下來,石縫里竟長滿了雜草。
裴瑩地鳳輦久久地等候在大門之外,幾個正在臺階上睡覺的乞丐已經被侍衛趕走,幾名侍衛簡單地清理了一下臺階,盡管如此,大門前還是呈現出一副破敗的景象,大門銹跡斑斑,上面被粘了許多臟物,臺階上的雜草足有一尺高,甚至還開了白色的小花,看此情景。裴瑩又想起了父親在世時的風光,門前車水馬龍,無數官員拿著拜帖欲求相國一見,這才過了多久,府門前竟破敗如斯一時間裴瑩的心如刀剜般難受。
就在這時。裴明凱和裴明耀幾乎從兩邊同時跑來,兩人先后施禮,“臣參見皇后千歲!”
裴瑩沒有給他們見君臣禮,她面如寒冰,指著門前的破敗斥責兩位兄長道:“你們看看,我裴府的大門竟被糟踐成這樣,你們卻聽之任之,還在府中藏污納垢,你們地所作所為對得起父親對你們地期望嗎?”
裴明凱和裴明耀都羞愧地低了下頭。忽然,裴明耀一指裴明凱先道:“是此人先占府第,我是迫不得已。”
“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先動手砌墻。現在卻惡人先告狀。”裴明凱拖著瘸腿跳了起來,嗓門之大,甚至驚飛了樹上的鳥雀。
“你們都住口!”裴瑩地臉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兩個兄長的互訐讓她感到無比羞恥,她強忍住心中地怒火令道:“限你們一個時辰內把裴家的族人都給我叫來,我今天就要解決裴家的內訌。”還不等兩兄弟派人去找,裴佑的馬車已經到了,馬車里還坐著裴明遠,他們都是下午得到的通知。一下朝便急著趕來。
裴佑見此情景,自然心知肚明,連忙上前勸道:“皇后娘娘請息怒,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先從側門進府,有什么事到里面去說,其余的裴家族人我都已派人去通知了,很快便到。”
裴瑩見二叔都安排妥當了,她的怒氣這才略略收斂。立刻命鳳輦調頭,從側門進了裴府。
裴府內也是混亂不堪,未加任何粉飾的粗磚將裴府一隔為二,參差凌亂地墻磚分外刺眼,往日精巧雅致房舍和雄偉大氣的殿堂已經不見了蹤影,房屋處處破舊凌亂,兩家府第里增加了大量亂七八糟的人,一些姬妾甚至把娘家父兄也搬到府里來住,裴瑩只走了十幾步路。兩條野狗便從她面前一竄而過。鉆進灌木叢中低嗥撕咬。
裴明耀十分沒面子,氣得他對管家亂吼一通。裴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向父親地靈堂走去。
裴俊的靈堂還算保持原貌,負責看守靈堂的是裴府的老管家,在他的精心照看下靈堂內外顯得十分整潔。
見小姐來了,老管家連忙上前跪了下來,“草民參見皇后娘娘。”
裴瑩嘆了口氣,連忙將他扶起,“老管家,多謝你替我照顧父親。”
“這是老奴應該的。”
老管家不敢多說,連忙向旁邊退去,裴瑩卻又叫住了他,“老管家,煩勞你替我在靈堂內收拾出一間屋子,我等會兒有用。”
老管家應了一聲,連忙去收拾旁邊的廂房。
裴瑩跨進正堂,正堂里十分安靜,光線幽暗,正前方的案桌上擺放著父親的牌位,前面有一些供品,兩支長香快燃盡了,香煙裊裊繞繞,裴瑩呆呆地望著父親地靈牌,她想起了父親在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對自己年少時的萬般疼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里,不知不覺她已經是淚流滿面。
“爹爹,女兒來看您了。”裴瑩慢慢跪下,她再也忍不住低聲飲泣起來。
裴佑和裴明遠也在后面跪下,裴佑沉痛地道:“大哥,弟辜負了你的重托,弟有愧啊!”
裴明遠一言不發,他默默凝視著父親的靈位,臨去安西前,他特地去見了父親一面,一直對他投靠張煥而不滿的父親竟第一次按著他的肩膀,鼓勵他去安西為國建立功業,可那一別竟成了永別,裴明遠慢慢閉上了眼睛,痛苦和悲哀充滿了他地內心,他伏下身,重重地給父親叩了三個頭,裴明凱和裴明耀也無可奈何地跪下,卻無話可說,這時,靈堂外面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裴伽等數十名族人已經急急趕來了。
裴瑩忽然擦干了眼淚,她站起來對眾人道:“請大家都到廂房去,我有話要說!”
說完,她扭頭便向廂房走去,眾人跟著她一齊進了房間,廂房已經收拾出來,十分寬大亮敞,細心地老管家還按順序放了幾十個坐墊。他特地給主位上放了一個簇新的軟墊。
裴瑩沒有謙讓,她直接在主墊上坐下,對眾人一擺手道:“各位族人,請坐!”
房間里一共來了三十幾名族人,大多是人字輩。也就是和裴佑一輩,也有七八名明字輩的子弟,雖然裴瑩是女兒,按理是不能主持族會,甚至連參加族會的資格都沒有,但她是大唐皇后,身份尊崇,故沒有一個人敢多言。
眾人也猜到了今天裴瑩回府省親的真正目的,大家都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房間里十分安靜,只偶然有咳嗽之聲。
沉默了片刻,裴瑩終于緩緩道:“在座的都是裴家在京的重要人物。都是聰明人,想必大家都猜到了我召開這次族會地用意,不錯,我今天就是為了解決裴家家主之事而來。”
裴瑩開誠布公地說出了自己地用意,她向眾人慢慢掃了一眼,有的人喜形于色、有地人目光憂慮、有的人卻不以為然,裴瑩見裴伽暗中給裴明耀做了一個手勢,她暗暗冷笑一聲又道:“河東張家、山東崔家地前車不遠,天下人皆知。可我們裴家之人卻偏偏看不見,非要重蹈覆轍,如果老家主沒有遺命,眾人爭搶家主之位尚可以理解,可老家主明明已有遺命,你們卻不肯承認,難道非要這樣耗下去致使裴家分裂,你們才肯善罷甘休嗎?”
裴瑩的話擲地有聲,說得眾人皆啞口無言。房間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可以清晰地聽見沉重的呼吸聲,這時,裴伽站起來道:“請娘娘聽我一言,我們并非是不遵從老家主的意愿,我們是憤不過裴佑擅自出賣裴家的利益,使我們裴家損失慘重,僅僅只得到一萬頃土地,而崔家卻得到十萬頃土地 他話沒有說完。裴瑩便打斷了他的發言。“崔家已經交出了九萬頃土地,難道四叔不知嗎?再者一萬頃土地已是按親王的永業田標準給與。朝廷對我們裴家已經很寬容,一萬頃地可以養活多少百姓,四叔算過沒有,我們裴家又有多少人,難道一萬頃土地還不夠享用嗎?”
“四叔的意思不是說一萬頃不夠。”站起來替裴伽辯護地是裴明耀,他冷冷瞥了裴佑一眼道:“四叔的意思是裴佑擅自出賣裴家利益,而沒有跟族人商量,他是錯在擅自上。”
“你住口!”裴明遠憤怒地站了起來,逼視著他道:“二叔的名字是你可以亂叫地嗎?二叔放棄土地和軍隊是為了我們裴家的利益,試問,在那種情況下二叔還有選擇嗎?大家看看楚家的下場便知,就算二叔沒有和大家商量,但老家主已經把處事之權交給了他,他完全可以自己決定。”
“可是我們卻沒有看見父親把什么處事之權交給二叔。”裴明凱在旁邊陰陽怪氣地幫腔,雖然他和裴明耀水火不容,但在反對裴明遠為家主一事上他卻和裴明耀的利益一致。
房間里頓時七嘴八舌、嚷成一團,另一個老資格的族人裴攸高聲道:“我認為應立嫡長子繼承家主,我支持明凱。”
“我支持二叔!”
“好了,你們都不要爭了。”裴瑩止住了眾人的爭論,她站起來嚴肅地說道:“已經爭了幾個月都沒有結論,再爭下去裴家早晚會被拖死,今天我既然返家,這件事就由我來下一個結論。”
說到這,她取出父親的遺命,在眾人面前一舉,斷然道:“既然老家主已有遺命,命五哥明遠為家主繼承人,那按照我裴家族規,應遵循老家主的遺命,所以裴家的新一任家主由裴明遠擔任。”
“皇后娘娘!假如我不同意呢?”裴伽冷冷地斜睨著裴瑩。
這時,裴明耀和裴明凱也站了起來,極為不滿地盯著自己地妹妹道:“皇后娘娘,假如我們也不同意呢?”
房間里安靜極了,緊張的氣氛壓抑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幾十雙眼睛都在注視著裴瑩,盡管她貴為皇后,但若反對者眾,家族會議上也一樣不買她的帳。
裴佑連忙站起來擺了擺圓場道:“各位!不要這樣,此事可從長計議。”
“不!”裴瑩終于發話了,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裴伽和兩位兄長,毫不妥協地一字一句道:“此事不容商量,如果不愿遵從老家主的遺命,你們可以退出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