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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步步連環(中)

  VIP卷九國亂第三百七十二章步步連環(中)

  四月初,正是一年中氣候最宜人的季節,綠色蔥郁、熏風拂面,長安城內的百姓們也不忍戀家,紛紛攜妻帶子踏街出游,使得長安滿城喧囂、熱鬧非常,上午時分正是人潮最盛之時,朱雀大街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尤其在明德門附近更是擠滿了準備出游的長安民眾,一輛輛出門稍晚的馬車無序地停放,大家爭先恐后,都急欲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忽然,城外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馬蹄聲,蹄聲十分急促,正在爭吵出城的十幾輛馬車立即安靜下來,一名守城士兵跳到車轅上向遠方望去,只見約兩百步外,數十匹戰馬正向這邊疾奔而來,來勢迅猛,激起一路滾滾黃塵,還隱隱聽見有人大喊,閃開!八百里緊急軍情。

  城門口頓時一陣大亂,馬車躲向兩邊,守門的士兵急將一些散客推靠城墻,轉眼間數十匹戰馬呼嘯而來,為首一名軍官高舉通行令大聲道:“河北戰報,請容通行。”

  守城的士兵不敢怠慢,紛紛讓出一條路,其中一名軍士忽然大聲問道:“請問河北戰況如何?”

  校尉一揮手,讓士兵們穿城洞而過,他一勒韁繩,有些得意地對所有人高聲宣布道:“河北大捷!隴右軍全殲入侵胡虜,斬首七萬余人,胡酋已被活捉!”

  他話音剛落,城門口陡然間爆發出一片歡呼之聲。不少人甚至無心再游玩,調頭向城中跑去,信使繼續向前奔馳,他們一邊高喊讓路,卻又同時沿路宣告:“河北大捷!斬首胡虜七萬人。”

  河北大捷地消息儼如一陣春風。瞬間便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到處都是歡呼的人群,激動萬分的長安民眾們沖回家,拿起鍋盆上街拼命敲打,人們互相轉告、相擁而泣,大捷的消息意味著二十幾年前的噩夢不會再重演。意味著大唐地最后地和平終于到來。

  歡呼的聲音甚至傳到了皇城、傳到了大明宮。與此同時。幾名信使已馳進了大明宮,許多中小官員早已聞訊從朝房里跑出來探聽消息,信使一路宣告。他們飛馳到中書省的臺階上,翻身下馬。正逢幾名重臣從中書省里開完會出來,裴佑見信使們表情激動,便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校尉立刻施禮道:“稟報各位相國,河北大捷,入侵敵軍全軍覆沒。”

  “天佑大唐!天佑子民!”裴佑、崔寓等人頓時激動萬分,他們誰都不肯散去,跟著信使又重新進了中書省。

  “都督!河北軍報。”牛僧孺一路大喊地跑向中書省內室,他滿臉通紅地一頭沖進了張煥的朝房,大聲道:“都督,我們贏了,河北大捷。”

  張煥正坐在朝房里批閱奏折,牛僧孺的失態使他眉頭微微一皺,但并沒有表現出來,他將筆放下微微一笑道:“我們二十五萬軍對敵人十萬軍,個個都是身經百戰,若這樣還會輸掉地話,真地要讓人笑話了。”

  事實上,他在前天便得到了河北大捷地飛鴿快報,信使還是慢了一步,不過大戰的具體過程他卻不知道,他見幾名親兵引著信使站在門外,便道:“讓他們把軍報呈上來。”

  校尉信使立刻上前,躬身將一卷軍報呈上,親兵接過轉給了張煥,但張煥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問校尉道:“王將軍是怎打的仗?”

  “回稟都督,王將軍在進攻之前便已經發現敵軍糧盡,他先是佯攻,引發了敵軍反撲,遂退兵不戰,待敵軍氣勢竭盡時,王將軍立即派兩萬鐵騎軍沖擊敵軍,這時賀婁將軍地軍隊從北面壓來,兩軍夾擊,敵軍一敗涂地,回紇部全部陣亡,生俘契丹兩萬人,共斬首七萬余人,最后僥幸脫逃者不過數百人,我軍傷亡四千余人,契丹王耶律德容與回紇主將拓跋千里均已被俘,已往長安押來。”

  張煥點了點頭,王思雨果然又有進步了,他這才打開軍報大致看了看,軍報所寫和軍士的述說大致相同,而且在軍報中夾著王思雨地一封密信,信中告之張煥,他將在戰役結束的第二天便親率十萬安西軍借道山東向淮南進發,并同時收編崔家的清河軍,接收山東的防務。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剛剛離去的崔寓等人又重新返回,裴佑進房便帶一絲埋怨的口氣道:“監國一定早知大捷,卻瞞著我們,讓我白白擔憂幾日。”

  張煥連忙笑著拱拱手道:“這些日子大家都在關心淮南之事,我也未將河北戰事放在心上,故沒有及時轉告諸位,這件事是我的不對,向諸位賠禮!”

  “監國太客氣了。”崔寓接口道:“我聽說契丹王耶律德容也被生俘了,不知監國準備怎樣發落他?”

  張煥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想聽聽諸位的意見,大家請坐下!”

  親兵搬來幾個軟榻,大家依次落座,所有人都知道,張煥要談的并不是什么處置契丹王的事情,而是如何處置契丹這個北方民族之事。

  “各位,眾所周知,從高宗時起,契丹便不服管教,屢屢掠我漢家子女為奴,則天皇帝時他們甚至還出兵攻城掠寨,給東北各郡帶來了嚴重的損失,玄宗皇帝時采用和親的手段,我記得史記天寶四年,玄宗將靜樂公主和親契丹松漠都督李懷節,并給錦緞萬匹,可不到一年我大唐公主便被契丹人所殘殺,契丹人再次興兵犯境,這個恩將仇報的民族又在安祿山造反后出數萬大軍協助叛賊,在我中原屠城無數。奸淫燒殺、無惡不作,契丹若不早點滅掉,他們遲早會成為我們中原地大敵,我本打算在解決安西后再回頭收拾契丹,不料他便自己送上門來。現在他們的五萬主力已經悉數殲滅。正是收拾這頭惡狼之時,所以我請大家會商,如何處置契丹人。”

  張煥說完便向眾人看去,他實際上已經定了性,就是要趁機滅掉契丹。和大家所商量的只是具體的手法罷了。這時。張煥見盧杞欲言又止,便對他笑道:“盧尚書有話請直說。”

“在下只有一點愚見,說與各位參考。”盧杞站起身向張煥躬身行一禮。又對眾人點了點頭方道:“我主張參照處置黨項人的辦法,將契丹人內遷。在河北道以及河東道劃出兩三個郡安置他們,允許他們自治,但同樣也要遵循大唐地律法,并向大唐繳納賦稅  “盧尚書此言謬矣!”不等盧杞說完,韓便站起身打斷了他地話,他向張煥行了一禮便慷慨道:“照盧尚書的辦法,契丹還會是契丹人,一百年也不會變,遷到內地會更加給他們掠奪大唐財富子女的機會,一旦我大唐出現勢弱,契丹人必然會列土封疆,自成一國,黨項人也是一樣,當年將黨項人遷到慶、延、夏、銀等州,準他們自治,我就認為這是一個極為失誤的策略,拓跋千里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黨項貴族地骨子里一直便隱藏著反叛之心,所以無論是契丹人、黨項人還是奚人,最好地辦法是滅掉這些民族,當然,大屠殺方式不符合我天國之風,我建議用處理突厥人地方式,將他們分散到我大唐各地與漢人混居,不出三代,契丹也好、黨項也好,便將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他們幾人中,兵部尚書元載的資歷最淺,他坐在最后,一直沉默不言,但他又是張煥地心腹,是他們幾人中最了解張煥之人,他知道張煥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定計,當年在武威解決西黨項人問題時,張煥所用的策略比韓還要狠毒,先殺光西黨項人地貴族,再用黨項人為奴,然后以漢化來作為解除奴隸身份的條件。

  元載知道,張煥一定是又想故技重施,但他也并不主張過多殺戮,更不贊成以契丹人為奴,這樣反而不利于契丹人漢化。

  想到這,元載也站起來道:“監國,可否容許我補充幾句。”

  “元尚書請說。”

  元載又向其他幾人拱拱手,這才徐徐道:“我也是贊成韓尚書的的辦法,以混居方式逐步消滅契丹人,將他們漢化,這次河北大捷俘虜兩萬余人,我建議撿首惡者處決,其余普通士卒應該準其和家人團聚,而且南遷的契丹人、奚人都應該和我們漢人一樣授田,不分貴賤,這樣才能真正以仁義服人,他們也才能歸心,且不可再添殺戮,否則冤冤相報何時得了。”

  “元尚書和韓尚書所言都極是,請監國三思。”裴佑和崔寓都分別表達了對元載和韓的支持。

  張煥原本打算是將戰俘轉入礦山為奴,其余契丹子女則賞給有功將士,但幾名重臣的意見他卻不得不考慮,沉思了片刻,他終于點點頭道:“好吧!這件事就依韓尚書和元尚書二人的意見來辦,敵酋拓跋千里和耶律德容梟首示眾,而契丹及奚人內遷之事則由裴相國牽頭先拿出方案,其余各部協同配合。”

  他又回頭對元載道:“我就任命你的契丹使,全權處置契丹人和奚人的內遷事宜,同時我會命賀婁無忌配合你的措施,但有一點你要記住,不能一味講仁義,要寬嚴結合、軟硬兼施才是上策,有人反抗、不肯南遷者,給我一律殺盡!”

  眾人皆站起來躬身接令,張煥又看了他們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已命王思雨大軍南下,楚家之事我要親自去解決,可能會暫時離京一個多月,我不在京時,軍國之事由你們五位共同協商解決,若拿不定主意,可派人向我稟報。”

  聽說張煥要離開長安,眾人都大吃一驚,崔寓連忙勸道:“現在河北戰事已經結束,正是萬機待理之時,有大量的積案需要一一理清,不如我去一趟淮南,勸說楚行水以大局為重,監國就留在京中主持大局。”

  張煥卻搖搖頭道:“一來楚家是我母舅,楚家的危機非我去不能解決,其次淮南是朝廷最重要的財源之地,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去解決此事。”

  崔寓還要勸說,元載卻在他身后輕輕碰了一下,崔寓若有所悟,立刻改口道:“既然監國一定要親自前去,我等便聽從監國安排,愿監國早去早回。”

  張煥瞥了元載一眼,微微一笑道:“我明日一早便出發。”

  時間很快便到了中午,午休的時間有一個時辰,有的官員回家去吃午飯休息,但大部分官員都相約三五要好的同僚到附近坊中就餐,張煥中午去的地方自然就是京娘的酒樓,不過上次饑民鬧事時勸農居已經被焚毀,京娘便在原來的地基上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的酒樓,規模更勝從前,同時又在酒樓后面開辟了更多的土地,以供官員們閑暇時種地為樂。

  張煥的馬車緩緩停在了勸農居大門前,京娘早已在門前等候,她穿了一件天藍色長裙,臉上帶著醉人的微笑,這個成熟的女人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迷人,她的身材豐滿而動人,皮膚嬌嫩如凝脂,最吸引人的是她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看見張煥的到來,她藍色的眼瞳里便閃爍一種寶石般的光彩。

  她是張煥的情人,很多人都知道,這是公開的秘密,但沒有一個人會把這件事放在嘴上,當然,她與張煥的特殊關系,使得她的酒樓天天爆滿,她所開發的小塊農田,也早已被搶購一空,而且有人出高價也買不到,沒有人會將自己手中的機會賣掉。

  現在京娘除了開酒店外,她同時在東市也開了兩家大商鋪,主要是經營來自西域的貨物,波斯的地毯、大食的銀器及金幣、埃及的棉布、天竺的寶石、安西的葡萄酒等等應有盡有,她利用張煥給她的腰牌在西域暢通無阻,又將大唐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物販運到疏勒、碎葉等地,再由那里的商人運到西方,帶來了滾滾財富,精明的生意頭腦使她成為了長安最富有的女人。

  不過今天她雖然笑容迷人,但眼睛里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一見張煥過來,她便上前低聲道:“有一個人愿意將一萬頃關中上田獻給你,只想求見你一面。”

  張煥一怔,一萬頃關中上田,誰會有這么大的手筆,“是誰要見我,你難道不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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