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第一百七十九章磨刀(上)卷三縱橫宦海 熱門作品推薦:
黎明的薄霧尚未消散,張煥一行人來到了流沙河畔,不是吐蕃人來攻打,而是黨項人夜襲流沙河營地,黃河岸邊的烽火點燃,一直傳到會西堡,再通過烏鞘嶺的烽火臺傳到了武威。
天氣炎熱,尸體不能久留,所有的尸體都已經燒成灰,裝在陶罐里準備帶回武威,而黨項人的尸體全部就地深埋,營寨都已重新安扎,只有幾根燒焦的木樁顯示曾經發生的慘烈。
張煥正面色陰沉地聽著軍士的稟報,“一千駐軍死一百十五人,傷三百七十人,負責管理淘金的會西縣倉曹事劉安因護金被殺,被搶走金砂六十四斤,流沙河兵馬使辛朗身負重傷,黨項人也丟下了五百余具尸體。”
“淘金的勞工傷亡情況如何?”張煥又冷冷問道。
“三千淘金工被殺二百余人,被擄走一千余人,大部分是婦人,其他人都逃脫。”
張煥長長地吐了一口悶氣,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吐蕃人身上,卻沒想到被黨項人在背后捅了一刀,這是他經營河西以來的第一次重大損失,不在于他損失多少,而是他事先沒有足夠的防備,這幫該死的流寇,還口口聲聲要和自己結盟。
張煥走進軍營,見到處是躺在擔架上受傷的士兵,十幾個軍醫正忙碌地替他們處理傷口,一些返回的勞工正將士兵的擔架抬上馬車,準備運到會西堡療傷。
他找了一圈,卻沒有看見辛朗的身影,不由問道:“辛朗將軍呢,他人在哪里?”
“都督,我在這里。”旁邊的一輛馬車旁傳來辛朗低微的聲音。
張煥急忙走上前,只見辛朗大半張臉皆被包扎。只露出一雙眼睛,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是屬下疏忽,連累了弟兄們,請都督治罪!”辛朗顫抖著聲音說道:“杜先生曾經在賀南山那邊安排有游哨,卻被屬下撤消了。”
張煥默然,半晌,他輕輕拍了拍辛朗的手,安慰他道:“你沒有死就是萬幸。就安心養傷,傷好以后,再從偏將做起吧!”
“謝都督!”
張煥點了點頭,親自和一名親兵將辛朗抬上馬車,又回頭對行軍司馬羅廣正道:“所有的死者都要重重撫恤,傷兵要好好療傷,確實不能再打仗的,每人在軍田上再加十畝地,三百貫錢。命各縣要登記造冊。”
“都督,那些被擄走地勞工怎么辦?”武威郡錄事參軍事梁昊憂心忡忡,被擄走的婦女絕大多數都是羌人。他們的家人一旦鬧起來,恐怕會引發羌人暴亂。
“你回去安撫他們的家人,告訴他們,我會把被擄走的人救回來,并給他們補償,讓他們安心等候梁昊得令,帶上幾個隨從匆匆回武威了,張煥又交代一些后事,便命趕回會西堡,他見眾人愕然。便淡淡一笑道:“你們放心,黨項人不缺女人,他們缺的是糧食和錢,他們會主動來找我的。”
黨項人固然是一個毒瘤,但從他們只襲擊金礦便可知道。這些黨項人頂多算一個小偷,真正讓他擔心的還是吐蕃人,吐蕃人卻是一幫殺人防火地強盜,當天中午,數百騎兵簇擁著張煥風馳電掣般向會西堡趕去。
果然。張煥剛剛趕到會西堡。李橫秋便有些緊張地告訴他,斥候在河湟地區已發現吐谷渾軍有大規模集結的現象。目標極可能就是會西堡。
張煥見他眼中有擔憂之色,不由拍拍他肩膀笑道:“當初砍掉回紇人腦袋,還把血吞下肚子的膽量哪里去了?你若害怕,那我就把賀婁無忌調來守城。”
李橫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罵自己道:“他,難道老子真不如那小屁孩嗎?”
“那就對了,其實單打獨斗你絕不害怕,只是身上的擔子有點重,是不是?”
張煥一邊笑著,一邊走上了城墻,會西堡已經完全修好,十丈高的城墻打磨得異常光滑,在近百只臺上安裝了巨大的霹靂,拋射出的巨石可達千步,還有精確度更高的床弩,它地射程也可達三百步,再其次就是兩千余弓弩射孔,遠中短射程的三種武器構成了完成立體防御網,其他還有滾木檑石、火油球等等,將會西堡打造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
“我留三千人給你,你行不行?”
李橫秋微微一怔,會西堡原來就有三千守軍,這次張煥又帶來五千援軍,那就有八千人,怎么只有三千人,他不解地向張煥望去,張煥也不說破,他笑了笑,又一次問道:“你告訴我,三千人行不行?”
李橫秋心中熱血沸騰,他傲然一笑道:“以一擋十,若吐谷渾軍在三萬人內攻下會西堡,那我李橫秋就把人頭給你謝罪,若超過三萬人,你必須派援軍來。”
“好!我們就以三萬敵軍為界。”張煥瞇著眼和李橫秋重重地擊了一掌,“若超過三萬人,你就再燃烽火。”
這時,遠方響起了低沉地號角聲,號角聲是從北面傳來,張煥走到北城墻上,只見在數百步外來了一群騎兵,還有幾輛馬車,打著白旗,衣服顏色參差不齊。
“都督!”一名親兵從城下沿著臺階飛快地跑上來,氣喘吁吁道:“黨項人的使者到了,他要求見你。”
李橫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都督要帶走五千人的用意竟然是 張煥見他猜到,便微微一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把黨項人使者帶進來。”
黨項人使者正是拓跋喜的長子拓跋萬里,這次偷襲流沙河得手,拓跋千里已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他在黨項人中的風頭和氣勢此時無人能比,尤其是他借口防衛唐軍來襲,不肯歸還其他貴族的士兵。這讓拓跋萬里感到了巨大的王位危機,為了挽回聲望,拓跋萬里便主動請纓來和張煥談判。
拓跋萬里年紀約三十歲,長相和其弟拓跋千里大不相同,他臉色慘白、眼瞼浮腫,一看便是酒色過度之輩,再加上其矮小的身材,一路進城便被引領地唐軍所看不起。
會西堡雄偉地城墻和城內密集壯觀的建筑讓拓跋萬里嘖嘖稱贊。他很快被帶到城中心一座巨大的圓形建筑里,這里是會西堡的署衙所在,縣衙和將軍衙門背靠背,一家占去一半,不過新設會西縣的縣令并不是上次神烏縣地王縣丞,而是一名年輕的進士,叫羅右軍,陳留郡人,去年中了進士。卻因相貌丑陋而未能通過吏部選官,在國子監打雜糊口,管理一些文書圖冊之類。韓愈見他頗有才干,便將他推薦給了張煥,羅縣令相貌雖丑,卻十分有能力,他帶領幾十名衙役很快便將二千軍戶妥善安置,各種事務分成輕重緩急,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就連一向傲慢挑剔地李橫秋也對他贊不絕口。
此時,張煥正和羅縣令商量在流沙河建軍鎮的問題,流沙河屬于會西縣的管轄范圍。由于雇人開采金礦不能持久,尤其這次發生了黨項人偷襲事件,使對流沙河一帶地控制迫在眉睫,羅縣令便建議設立軍鎮,將淘金工地家庭整戶遷到流沙河南岸。形成一個人口聚集區,同時再駐軍兩千,這樣河西就能完全控制流沙河流域。
張煥對他的建議十分重視,命他寫出一份完整地報告提交給自己,這時。一名親兵進來稟報。“黨項人使者已經帶到,正在門外等候。”
“請他進來。”張煥吩咐一聲。他見羅縣令要回避,便一把拉住他笑道:“今天的談判和流沙河有關,你一旁聽著。”
很快,拓跋萬里被帶了進來,他曾在長安呆過幾年,能說一口流利的長安話,也十分了解漢人禮節,他見當中坐了一名年輕地軍官,身著高階軍服,便猜到此人可能就是涼州都督張煥,他立刻上前深施一禮,“黨項人拓跋萬里參見張都督。”
“你叫拓跋萬里?”張煥忽然想到了那個黨項商人拓跋千里,便笑道:“那拓跋千里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二弟。”拓跋萬里不知道張煥是怎么認識自己的二弟,還以為張煥已經查到這次偷襲流沙河地帶兵大將,便趕緊替自己開脫道:“這次流沙河事件是我二弟的擅自所為,我曾力勸父親阻止他,可惜他根本聽不進父親的話。”
拓跋萬里多余的解釋讓張煥這才知道,原來帶兵偷襲流沙河的,竟然就是那個黨項商人,竟然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要和自己結盟的黨項二王子,
張煥忽然有一種奇異的念頭,恐怕黨項人內部將出現內訌,他笑了一下,便不露聲色地問道:“大王子今天是為何而來。”
“很簡單,我父親對發生的不愉快事件深表遺憾,特地命我來給都督道歉,并打算放回所有擄走之人。”
“打算?”張煥冷笑一下,這言外之意,把人放回來是有條件的,果然是來談判,張煥眼睛微閉,一言不發。
拓跋萬里見張煥不表態,不由有些尷尬,但話卻不能不說,他便硬著頭皮道:“張都督,我們西黨項人的生存遇到了極大地危機,但我們也沒有與河西為敵的意思,我父王讓我帶話給你,如果張都督肯讓我們在流沙河北岸淘金,那我們立刻把擄走之人放回。”
說到這里,拓跋萬里輕輕一拍掌,從門外走進來十名黨項少女,身材婀娜,相貌都十分美麗,拓跋萬里見張煥的眼睛已經微微瞇了起來,色迷迷地打量這十名少女,他心中得意,便笑道:“這只是我父親的一點歉意,她們都是處女,愿張都督能喜歡。”
張煥眉毛輕輕一挑,站起身來圍著這十名少女轉了一圈,連連點頭贊道:“不錯的女人!我很喜歡。”
旁邊地羅縣令心中大急,流沙河怎么能讓黨項人進入,這張都督什么都好,就是色了一點,難道他連對方的美人計都看不出嗎?
他想勸阻,可又不敢在外來使臣面前多嘴,只好把焦急憋在心中,這時,張煥又回到位子上,對拓跋萬里微微笑道:“看在這十名女子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父親的要求,準許你們在流沙河北岸淘金。”
他見對方大喜,便又擺了擺手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拓跋萬里內心已經被喜悅淹沒,他不加思索道:“張都督請說!”
張煥淡淡一笑,“我要拓跋千里親自去武威向我賠罪,如果你父親答應這個條件,我不但準你們在流沙河北岸采金,同時,我還會出兵幫你們奪回銀川郡。”
“這拓跋萬里有些為難,父親不一定能說得動二弟,他遲疑一下,懇求道:“都督,能否再讓一步,我一定再送十名女子過來。”
“那好吧!我再讓你一步,拓跋千里也不用來武威郡,只要他去流沙河畔給死去的人祭祀一番,也就行了,但是不允許他再帶兵來,否則我就視同你們向我宣戰!”
拓跋萬里無奈,對方這個條件并不過分,為了金砂他也只得答應了,待他離開后,羅縣令立刻上前深施一禮諫道:“都督,你怎么能答應讓他們來北岸采金,這不等于讓黨項人進入河西嗎?”
張煥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卻沒有問答他,而是向一名親兵叮囑幾句,親兵立刻出去,片刻,李橫秋便大步走來,他見房間里竟有十名美貌地少女,不由微微一怔,向張煥望去。
張煥指著這十名楚楚可憐地少女對他道:“這十名女子便作為這次防御戰的獎品,告訴弟兄們,殺敵最多或表現最勇敢地十人,每人將得到她們中的一人。”
李橫秋咧嘴一笑,“那我算不算在內?”
“你不算。”張煥給了他一拳笑道:“你若表現得好,我將來把大唐的公主送給你為妾!”
“啪!”的一聲,羅縣令忽然狠狠地拍了自己腦門一掌,喃喃道:“我怎么這么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