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走過沒多久,嫡長子張煊得母親的召喚,便匆匆趕來內院,還沒進門,卻見母親的貼身丫鬟正背對著自己,正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探望,張煊見左右無人,臉上露出一抹淫笑,一把扯開她的裙子,手伸了進去。
丫鬟大駭,正要叫時,卻見是大公子站在身后,一顆心放了下來,她撥開張煊的手,緊張地向里面指了指,低聲道:“現在不行,夫人正在發怒呢!”
“發怒?”張煊嘿嘿一笑,母親哪天不在發怒,他剛要將丫鬟拖進偏屋,堂里傳來王夫人的聲音,“是煊兒在外面嗎?還不進來!”
張煊只得松開丫鬟,匆匆走進了客堂,只見母親在伏案寫什么,他不敢打擾,垂手在一旁站著,過了片刻,王夫人寫完了信,等墨跡干了,將它塞進信封,又在信封上寫上‘王昂親啟’四個字,這才將筆放了下來。
“母親,你找我有事嗎?”張煊在一旁輕聲問道。
王夫人一邊將信封打上火漆,一邊關切地問道:“煊兒,你父親所宣布的事,你有何想法?”
張煊的臉立刻陰沉下來,‘無論嫡庶,惟才是舉’,這等于是否認了自己的家主繼承權,讓他如何不惱火,卻又無可奈何,他一眼瞥到母親手上的信,心中動了一下,難道母親要向山南王家求救嗎?
他仿佛看見了一線希望,便急忙道:“父親的決定實在荒唐,什么叫惟才是舉,現在天下太平,就算做官也是按部就班,一級一級向上走,哪有機會表現什么才能?況且天下世家都以嫡長子繼位,以保證血統尊貴,偏張家與眾不同,傳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王夫人將信放下,正對著兒子坐下來,嘆了口氣道:“煊兒,你能這樣想,足見你還有一點志氣,不過我要告訴你,所謂‘無論嫡庶,惟才是舉’,那只是一個幌子!”
“幌子?”張煊有一點糊涂了,他不解地望著母親。
“不錯,就是一個幌子!”
王夫人眼中燃燒著怒火,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道:“其實家主繼承人已經內定,一共有四個人選,你是其中之一,你二叔和四叔的兩個嫡子都一般,乏善可陳,他們倆你不用擔心,倒是你父親看中那個張煥也在其中,這才是你值得關注之人,你明白嗎?”
張煊現在對張煥的印象倒也不錯,肯幫自己解決二娘的宅子,又還特地給她增加了月錢,雖然他不想親自上門去拜謝,但這個人情還是領了,所以這一個多月來,他也沒有刻意去刁難張煥。
但現在母親的意思就是要讓自己去對付張煥,這著實讓他有些為難,面子怎么拉得下來,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王夫人看出了他的躊躇,不由大怒:“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他給花二娘房子,那只是小恩小惠,能和你家主之位比嗎?你若這樣心慈手軟、分不清孰輕孰重,那你就把家主之位拱手送給他吧!”
母親的怒斥如當頭一棒,張煊幡然醒悟,是啊!還有什么事情比家主更重要呢?
“我明白了!”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仰頭想了一下,色字頭上一把刀,自古以來這就是最有效的辦法,如果能當場捉奸,那他無論什么都做不成了。
張煊越想越得意,他振奮起精神對王夫人道:“我想用美人計誘他上鉤,再壞他名譽,不知母親以為如何?”
王夫人的臉微微一紅,隨即寒霜凝住,她搖了搖頭道:“你不要太小看了他,他不會吃這一套,最好的辦法是聯合所有的人一起反對他掌財權,要讓你父親知道,張家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
且說張煥回到了帳房,他心中的警惕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加濃重,他雖然也聽說過一點王夫人的傳言,但他絕不相信她會隨便到初次見面便施以色誘的程度,而且還是對一個子輩,還有她居然要把山南王家的嫡女嫁給自己,這些只有一個解釋,她是有目的而為。
張煥給自己倒了杯茶,將門關上,房間里的光線立刻暗淡下來,他索性躺下來,雙手枕在頭下,仔細地思考著王夫人的用意,或許是不滿自己掌財權,便色誘自己,再將辱母的大罪栽在自己頭上。
這個可能性乍一看很大,但張煥再細一想,卻覺得不是那么簡單,若是為財權,她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再者,自己最多還有一個半月便結束了,而且和張煊的矛盾也已經解決,就算趕自己下臺,最多也是恢復從前張若鋒來審批,而她并沒有半點好處,她沒有必要為此犧牲色相,更不會想著把王家的嫡女嫁給張家一個庶子。
排除了爭奪財權的可能,張煥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昨日的京城來信,他驀地坐了起來,眼睛里閃過一絲明悟,應該就是為此事了,張煊被剝奪了家主繼承人,作為他的母親、家主的正室,她現在唯一著急的只能是這件事。
可是這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又記起了家主臨走前對自己意味深長說的話,‘如果有一天庶子也能做家主,你可有想法?’
“難道家主真的有意垂青自己嗎?”
張煥索性取出一張白紙,將最近發生的一連串零星事件寫在紙上,‘省親、任命自己掌財權、查帳、四十萬貫、山南王家、王夫人,張若鋒......’
張煥的筆凝住了,他怔怔地望著王夫人和張若鋒名字,心中已經漸漸明白過來,張若鎬定是聽到了什么傳聞,才以省親的名義回來查事,但他又不想引發兄弟內訌,便任命自己掌管財權進行查帳.
但查到的結果卻是張若鋒將張家的四十萬貫巨款私自劃給了山南王家,不用說,張若鋒必然是與王夫人有勾結,在這種情況下,若再讓張煊為家主繼承人,山南王家早晚會吞掉河東張氏,所以只僅僅過去一個多月,張若鎬便果斷地廢除了張煊為家主繼承人。
想到此,張煥已經完全明白了王夫人的用意,他不由一陣冷笑,把王家的嫡女嫁給自己,是想斷了自己的家主之路啊!好一個狡猾的女人。
張煥扔下筆,從抽屜里取出族規,翻到了收支審批者權限一頁,一條一條仔細地看起來,王夫人一計不成,必然還有后著,他豈能被他們所左右?
........
過了幾天,張府里漸漸傳出一條消息,張府的二十幾名嫡子們首先聯合起來,一致要求廢除張煥的收支審批權,不僅是太原張府,其他在河東各地做官的嫡子們也紛紛寫信回來聲援,支持本宗的決定,庶子不應位居如此高位,甚至一些庶子旁支也紛紛出言譏諷,均言張煥不知天高地厚,自討其辱。
隨著眾人的態度越來越明朗,反對張煥掌權的呼聲已經完全占據了主流,大家踴躍地在聯名信上簽字,表明自己堅決站在主流的這一邊。
這天上午,張煥剛剛來到帳房,便見八哥張燦背著手站在院子里,他陰沉著臉,目光復雜地盯著一棵大樹發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張煥慢慢走到他身邊,笑咪咪道:“八哥心情好象不好啊!早知道我就不叫你過來了。”
張燦嚇了一跳,他回頭見是張煥,見他悠悠閑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又氣又急道:“整個張府都在遷怒于你,連我都受你牽連,你卻象沒事人似的,你、你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
張煥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情我當然知道,只是不用這么驚惶,來!我們屋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