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岳見到來人,已經笑道:“原來是肖世侄,這可是貴客,令叔肖大人近來可好?”
這長相俊朗的年輕人,竟霍然是北山道總督肖煥章的內侄肖恒,肖恒的年紀與楚歡相仿,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那張俊朗的臉上,帶著笑容,跪著行了一禮,道:“肖恒拜見大人!”
朱凌岳抬手笑道:“起來吧。.”等到肖恒起身來,朱凌岳才含笑問道:“肖世侄,是你叔父派你前來?”
肖恒拱手道:“正是。叔父身體不好,而且北山事情眾多,所以派小侄前來拜見總督大人!”
朱凌岳翻身下馬來,回首道:“你們自去練兵吧!”等到眾將退下,朱凌岳這才和顏悅色向肖恒道:“肖世侄,陪本督走一走吧!”
肖恒立刻恭敬道:“小侄自當從命!”
朱凌岳背負雙手,肖恒恭敬跟在身旁,走在草場之上,朱凌岳才問道:“肖世侄此番前來,當然不會只是想看看本督,卻不知道你叔父有何事要派你親自跑一趟?”
肖煥章身為北山總督,手底下自然不缺少送信傳訊之人,但是卻派來喬裝打扮的肖恒,朱凌岳自然知道事情隱秘,非但不能以信件傳遞,甚至連外人都不能派,而是要自己的內侄親自出馬。
肖恒跟在肖煥章身邊,輕聲道:“總督大人是否得到消息,楚歡已經從朔泉城出兵?”
朱凌岳神情淡定,“哦”了一聲,反問道:“可是為金州和賀州的叛亂?”
“正是!”肖恒與朱凌岳保持著腳步的一致,足以讓朱凌岳清晰聽到自己的聲音,“楚歡調動了三營人馬,加上他剛剛征召的新兵,近兩萬兵馬,已經開赴前往賀州…!”
朱凌岳道:“他是西關的總督,西關出現叛亂,楚總督自然是有職責平亂的!”
肖恒眼珠子一轉,隨即嘆道:“大人也是這樣以為?”
朱凌岳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肖恒,打量肖恒一番,露出一絲微笑,問道:“莫非令叔父不是如此認為?”
“大人,叔父讓小侄前來,一再叮囑小侄,在大人面前,一定要實話實說。”肖恒一臉真誠道:“小侄不敢隱瞞,在我們看來,金賀二州的動亂,未必真的是叛亂…那兩營打出的旗號,都是反楚而不反秦,他們并非要反朝廷,只是楚歡在西關暴虐,排除異己,人心不服,金賀二州的平西兩營,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起兵…!”
朱凌岳嘆了口氣,道:“肖世侄,這等話,你怎能輕信?金賀二州居心叵測,起兵造反,那已經是事實,自古至今,無論是誰造反,總要打出個旗號來,金賀二州那些哄小孩子的話,你也相信嗎?”
肖恒身體微躬,看著朱凌岳,“大人難道覺得楚歡出的是大義之兵?”
朱凌岳嘆道:“楚歡是西關總督,手底下的是官兵,代表朝廷,金賀二州都是隸屬于西關道,他出兵平亂,自然是大義之師了。”
“如此說來,大人覺得楚歡出兵,是理所當然?”
朱凌岳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背負雙手繼續前行,肖恒急忙跟上,走出一小道路,朱凌岳才道:“這是西關道的事務,咱們還是少過問的好。”
“但是大人難道沒有想過,楚歡如果順利平定了西關的叛亂,那么整個西關就將在他的控制之下。”肖恒苦笑道:“楚歡來到西關,鏟除異己,積極籌建禁衛軍,如今天下岌岌可危,帝國不穩,楚歡這么做,又都是為何?”
“肖世侄,你這話若是被其他人聽見,那就是大逆不道。”朱凌岳嘆道:“本督念你年輕氣盛,不責怪你,但是這種話,以后萬不能說。”
肖恒加快腳步,跟在朱凌岳身邊,激動道:“大人,今曰前來,小侄本就是帶著一腔誠意而來,實不相瞞,叔父他老人家臨行前就對小侄說過,楚歡如果在西關坐大,那將是西北的不幸,也是大人您的不幸!”
“本督的不幸?”朱凌岳淡淡笑道:“這與本督又有何干系?”
“自然是大有關系。”肖恒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道:“西北上下,誰人不知,西北能夠死里逃生,都是因為有大人,大人功高蓋世,乃是整個西北上下的英雄,如果說真要振興西北,只有大人才是最合適的領袖。”
朱凌岳搖頭道:“本督只是做了分內應該盡忠之事,若說功勞,實在是不敢擔當的。”
肖恒無奈搖頭,道:“大人如此自謙,小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什么都不必說。”朱凌岳扭頭凝視著肖恒,“肖世侄,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本督令人帶你去歇息,你叔父喜歡駿馬,本督這邊有兩匹好馬,你回去的時候,帶它們回去,送給肖總督!”
肖恒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大人,你當真覺得這大秦的江山還穩如泰山?”
朱凌岳皺起眉頭,卻并無說話,肖恒卻已經道:“東南天門道,河北青天王,各道匪患叢生,更有些人則是蠢蠢欲動,小侄斗膽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這大秦的江山,只怕撐不了多久…!”
朱凌岳眉頭皺得更緊,慢慢舒展開,苦笑道:“肖世侄,你說了半曰,本督實在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大人英明睿智,自然明白小侄的話。”肖恒道:“楚歡在西北上躥下跳,勃勃野心昭然若揭,此人無非是見到天下不穩,想要在西北橫行霸道…他今次出兵,如果平亂順利,西關很快就在他的完全掌握之中…!”
“他本就是圣上欽封的西關道總督,西關道在他的控制之下,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朱凌岳盯著肖恒眼睛,“莫非肖世侄覺得這有錯?”
“可是他的勃勃野心,昭示西關絕不可能只是他的目的。”肖恒冷笑道:“大人應該知道,就在不久前,西關已經頒下了什么均田令,里面聲稱,西關那些流落在外的難民,只要能夠返回故土,就能夠分到土地耕種…這事兒在西關大肆宣揚,北山境內,已經有難民開始往西關返回…!”
朱凌岳道:“能夠安撫百姓,讓他們返回故土,重建家園,這并非是什么壞事,楚總督這事兒干的并沒有錯…!”輕撫胡須:“不但沒有錯,甚至干的十分漂亮…!”
肖恒又道:“那大人是否知道,據說楚歡在西峽山建造了工場,從那里的工場之內,竟然讓人不可思議地制造出了食鹽!”
朱凌岳目光閃動,微微頷首道:“此事本督也剛剛得知,還沒有得到具體的消息,肖世侄,楚歡當真在那里搗鼓出食鹽來?”
“千真萬確。”肖恒道:“小侄趕來的途中,已經得到消息,制作出來的新鹽,已經開始運往鹽鋪銷售…如今整個朔泉城那邊,除了金賀二州的叛亂,最大的事情,就是有新鹽入市…據可靠消息,運到朔泉的食鹽,都是從西峽山內運出來…!”
朱凌岳扶著胡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問道:“你們當真確定食鹽是從山里弄出來?”
肖恒見朱凌岳對此事十分感興趣,立刻靠近一些,道:“絕不會有錯,一車又一車的食鹽,都是從西峽山內運出來,我們這邊派人接近了西峽山那邊,但是卻無法靠近工場,只知道那里有許多的人手在做事,戒備森嚴,他們的食鹽是如何出來,目前還不知道,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他們從西峽山開采礦石,那卻是絕不會有錯。”肖恒低聲道:“有專門開采礦石的人,將礦石運到工場之內…!”
朱凌岳眼中閃著光,奇道:“本督也略有耳聞,他們開采的是最無用處的寒石,那種石頭在西關的許多山脈到處可尋,可是…這寒石與食鹽有什么關系?總不會那些食鹽都是石頭變出來的…!”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搖搖頭:“這絕不可能,從來都沒有聽說石頭可以煉鹽,這恐怕就是楚歡掩人耳目的手法…!”
“大人,目下最緊要的不是楚歡如何制作出來食鹽。”肖恒嘆道:“西峽山大批食鹽運出來,不管楚歡用什么方法,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找到了積攢銀子的招數。東南天門道的勢頭越來越強,雷孤橫打得越來越吃力,東南的鹽道幾乎被封死,河北那頭,青天王的勢頭也是咄咄逼人,韓三通連連受挫,那邊的鹽道也出現問題,如果楚歡這個時候在西北找到制鹽的方法,大人你想,這后果將何其的可怕?食鹽掌控在他的手中,他便不會缺銀子,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如果手頭上又不缺銀子…!”頓了頓,冷笑道:“后患無窮!”
朱凌岳平靜道:“你的意思是?”
肖恒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大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大秦真的搖搖欲墜,力不能扶,難道我們還要跟隨大秦的崩塌,被它埋在下面?”
“你又想如何?”朱凌岳的目光變的犀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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