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前那幾名宿老見到蘇老太爺過來,顯然對蘇老太爺也是有幾分敬畏,迎上前去,人們閃開一條道路,蘇老太爺拄著拐杖從人群中過來,一眼瞧見場中那幾具尸首,皺眉道:“這是做什么,成何體統?”
一名宿老已經道:“這是昨天從城外領回來的尸首,他們已經感染瘟疫而死…!”
“官府已經下了明令,感染瘟疫而亡的尸首,都要在城外處理,為何要送進城來?”老太爺拉長著臉,抬起拐杖,指了指總督府門頭上的牌匾,又指了指地上的尸首,“這里是總督府,你們將尸首抬到此處,又想做什么?你們難道不知道,圍堵府衙,等同于造反,難道你們要造反不成?”
幾名宿老見得老太爺過來,立時就發飆,頓時面面相覷,本以為老太爺前來是助陣,但是瞧現在的情勢,老太爺似乎別有用意。
祝青葉此時已經上前來,似笑非笑道:“老太爺,話可不能這樣說,咱們都是貧苦百姓,哪里敢聚眾造反…老太爺,這罪名大得很,我們承受不起。”
“祝青葉,既然不是造反,圍在這里做什么?”傅裕盛是個直脾氣,沒好氣道:“這不是菜市場,是總督府,這也是你們鬧事的地方?”
“傅老爺,不是我們要來這里,而是神蛇引路將我們帶到了這里。”祝青葉對傅裕盛似乎并無忌憚,扣著鼻孔,“這幾名遇害者,在五天前被送到了城外,家人擔心,去求仙姑解救,仙姑當時就算過,他們五人昨天就要被瘟神取了性命去,果不其然,就在昨天中午,噩耗傳來,五人都在城外斃命…仙姑神算,咱們不得不信…!”
“什么瘟神?”老太爺冷哼道:“胡說八道,哪里有什么瘟神。”
祝青葉冷笑道:“老太爺不相信,我們也不勉為其難,可是仙姑既然說有瘟神,那就不是空穴來風,西關無數百姓,瘟疫蔓延,如果不能想出法子解救,所有人最后都要死在瘟神的手中,你老太爺不在乎,咱們可在乎的緊…!”
老太爺身后的蘇仲彥忍不住冷笑道:“祝青葉,什么時候你也做起大善人來,為別人著想?”
“七老爺,不是什么大善人。”祝青葉淡淡道:“只是我祝青葉也是西關人,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老鄉親遇難,更何況我也害怕瘟神…如今仙姑既然找到了解救黎民的方法,我祝青葉自然也擁護仙姑…!”回過頭,大聲道:“仙姑為大伙兒除災,大伙兒說,該不該擁護仙姑?”
立時便有一大群人大叫道:“自然要擁護仙姑。”
祝青葉一攤手,嘿嘿笑道:“老太爺,七老爺,你們瞧見了,大伙兒都想讓仙姑救世,莫非你們要阻攔不成?”
老太爺指著尸首道:“要救世,將尸首放在這里又是為何?”
“仙姑說了,神蛇引路,能讓咱們找到瘟神的所在…!”祝青葉回頭看了幾具尸首一眼,“這幾具尸首都是因瘟神遇害,而且都是至陰之軀,有這幾具尸首在這里,瘟神一露頭,就能被仙姑看出原型,咱們也就能知道誰是瘟神…!”
旁邊一名宿老也解釋道:“西關大難,瘟神所致,若是不能夠除掉瘟神,整個西關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老太爺皺眉道:“你們的意思是說,瘟神在這總督府?”
“這是神蛇指引。”宿老道:“神蛇從神廟一直來到這里,絕不是偶然,這朔泉城何其龐大,為何神蛇偏偏到了總督府,這總督府,自然是大有問題。”
老太爺冷冷一笑,心中卻也是疑惑,神廟距離總督府的路途可不近,就算有人驅趕,神蛇也未必會來到總督府,今日卻自己來到總督府,這還真是古怪得很。
“那你們的意思,今日要闖進總督府?”傅裕盛沉聲道。
祝青葉淡淡道:“既然到了這里,如果不除掉瘟神,咱們自然不會離開,就算有千難萬阻,甚至有殺身之禍,咱們也不在乎,只要是能夠讓黎民得救,姓祝的今天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他話聲剛落,后面便有一群人紛紛叫好。
祝青葉一回頭,大聲道:“敲門,讓他們開門!”
傅裕盛已經怒喝道:“誰敢?”一揮手,厲聲道:“都給我聽著,誰要是敢擅闖總督府,就給我打下去…!”后面一大群西關七姓的子弟沖上來,不少人手中都拿著長棍,這邊也早已經沖上來一大群人,雙方呼喝聲大起,一時間針鋒相對。
便在此時,聽得“嘎嘎嘎嘎”之聲響起,總督府的大門開始緩緩打開,幾名在門前敲門的漢子見得大門打開,心下驚怕,立刻往后退,下了臺階,所有人頓時將目光都往大門瞧過去,只見得大門打開之后,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出現在門后,卻見得他睡眼惺忪模樣,走出大門,伸了個懶腰,四下里的人們此時都是面面相覷。
那尖嘴猴腮之人自然是孫子空,他伸了個懶腰之后,雙手尚未放下來,倒似乎是這才瞧見門前黑壓壓的人群,臉上顯出驚訝之色,隨即上前兩步,雙手叉腰,問道:“一大早,都聚在這里做什么?”掃了那幾具尸首一眼,道:“是來鳴冤的?”
四下里一片沉寂,老太爺瞧見此景,眼中劃過怪異之色,他剛才已經派人早早通知總督府,總督府自然是知道此事,而且這府門外幾百號人叫喊半天,里面就是聾子也該有所察覺,不可能一無所知,只是此時孫子空表現的卻幾乎是一無所知,心下奇怪,只是老太爺見多識廣,眼睛微微一轉,明白了什么,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馬仙姑手掌木杖往前一指,“瘟神,瘟神…!”
孫子空一怔,隨即怒道:“老妖婆,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大清早的,在這里說什么喪氣話…什么瘟神?你說我是瘟神?”上前一步,指著馬仙姑喝道:“你給我說清楚了,我哪里瘟神了,信口雌黃,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只是此時其他人的眼睛都瞧著孫子空,馬仙姑這木杖一指,不少人還以為馬仙姑真的是指孫子空就是瘟神,不少人對孫子空已經是怒目相向。
祝青葉皺起眉頭,湊近道馬仙姑身邊,問道:“仙姑,你是說…你是說他就是瘟神?”
馬仙姑卻是抖著腦袋,凄聲道:“在里面,瘟神在里面…!”
祝青葉這才雙眉展開,大聲道:“大伙兒聽清楚了,他不是瘟神,瘟神還在里面…!”
孫子空握起拳頭,怒道:“大清早的,圍在府門前,你們是要造反吧?”
祝青葉并不懼怕,上前道:“你閃開,我們要進去找瘟神…瘟神降臨,咱們西關死了好些人,若是不除,就要降下更大的災禍!”
孫子空冷笑道:“要進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有那膽子!”
祝青葉上前兩步,道:“沒有膽子,就不敢來了。”就要上臺階,身后跟著好幾個人擠上前去,見得祝青葉如此,人群也都要往前擠,老太爺使了個眼色,蘇仲彥等西關七姓子弟立刻叫嚷著上前去,擋住人群,便在此時,聽得一個冰冷的聲音道:“祝青葉,你的膽子可還真是不小…!”聲音之中,從府門之內率先走出一人來,那人頭戴斗笠,腰佩彎刀,衣裳古怪,其中一條手臂飄蕩若柳,眾人只瞧一眼,就知道此人是斷了一條手臂。
祝青葉見得這斗笠人突然出來,而且直呼自己名字,頓時停住腳步,打量幾眼,已經感覺到對方有一股子寒冷之氣,他混跡三教九流,那眼光也是不弱的,感覺對方不是泛泛之輩,語氣不敢太過張狂,皺眉問道:“你是誰?”
那斗笠人抬起手,將斗笠向上推了推,斗笠下的臉龐露出一部分,罩著眼罩,祝青葉打量一番,臉色微微變了些,剛才那一副膽大包天的神情頓時煙消云散,失聲道:“你是…你是仇…!”尚未說完,斗笠人已經拉下斗笠,冷笑道:“原來你還記得我…!”
祝青葉卻是“噗通”跪在臺階上,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祝青葉已經雙手抱拳,道:“仇爺的大恩大德,祝青葉哪里敢忘,當年在關內,如果那次不是仇爺相救,我們幾個人就…!”
“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仇如血淡淡道:“前番在安邑的時候,與西門小聚,當時還問過你的下落,知道西關陷落之后,你投靠了西門,也就半年前才回來…此番前來西關,本想去找你,只是一直沒有抽出時間,想等些時日,只是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打到了總督府來…!”
祝青葉苦著臉,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道:“仇爺,祝青葉鬼迷心竅,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
“道上都說祝青葉是條好漢子,關內的時候,聽過你的名號,所以那次才出手相助。”仇如血道:“只是今日的事情,讓我很失望,祝青葉,你若是還念及咱們同桌飲過酒,還將我當朋友,現在就帶著你的人滾蛋,回頭找個機會,再來向總督大人謝罪!”
祝青葉二話不說,朝著仇如血拱了拱手,起身來,一揮手,道:“走!”頭也不回,轉身就走,今日跟隨馬仙姑過來的人中,有不少都是隨著祝青葉而來的道上人物,祝青葉一揮手,這群人雖然大部分不知道出了啥事,但也都不敢多言,隨著祝青葉快步離去,只這一下子,竟是走了五六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