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想了想,笑道:“孫牙將先進屋,我換身衣裳。”
孫牙將搖頭道:“卑職就在外面等候,還請大人快些,今夜圍捕,萬不可讓那幫亂黨跑了。”說完,走下臺階,他騎馬而來,站到駿馬旁邊,肅然站立。
楚歡微關上門,留一條縫隙,回身往屋里去,素娘跟在旁邊,奇怪道:“二郎,你要跟著他出去嗎?是不是很危險?”俏臉上已經顯出幾分擔心之色。
孫牙將在門外等了沒多久,楚歡便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更是牽了那匹大黑馬。
楚歡翻身上馬,道:“孫牙將,咱們可以走了!”
孫牙將點點頭,調轉馬頭,拍馬而行,楚歡在后跟上,這兩匹馬的馬速都不慢,穿過兩條街巷,孫牙將的馬速忽然放慢下來,回轉頭,卻見楚歡已經停下了馬。
孫牙將很是奇怪,調轉馬頭回來,沉聲問道:“楚衛將怎么不走了?”
楚歡指著路邊的一個小攤子道:“孫牙將,要不咱們喝一碗熱湯再過去?今天一天我都很疲累,不瞞你說,到現在還沒吃東西,想填填肚子,否則待會兒動起手來,身上只怕沒力氣。”
孫牙將瞅過去,只見街邊竟然有一處小攤,一位五十來歲的老頭兒已經笑瞇瞇上前來招呼道:“兩位官爺,來一碗狗肉面吧,提神暖身,滋陰補腎,趁熱你來一碗吧!”
孫牙將騎在馬上,皺眉問道:“你這什么時候起的灶啊,半夜三更,能有買賣?”
“傍黑起的火。”小老頭笑瞇瞇道:“專伺候貪黑趕早的客人,兩位爺,要不要來一碗?”
孫牙將還沒說話,楚歡卻已經翻身下馬,大咧咧地走到一旁的小桌子邊坐下,道:“來兩碗吧,身上正寒的緊,兩萬面熱熱身子。”
小老頭歡喜道:“好勒,兩位稍等,馬上就好!”
孫牙將也下了馬,皺眉低聲道:“楚衛將,那邊還有事情,在這里耽擱…也不大好吧?”
楚歡卻已經笑道:“孫牙將,吃完這碗面,咱們立馬兒動身,不會耽擱的。”
孫牙將還在猶豫,小老頭兒已經盛了兩碗熱乎乎的狗肉面端上來,狗肉香味飄蕩,再加上寒夜之中,熱乎乎的面條確實能夠讓人食欲大振,楚歡已經接過一碗,拿起筷子吃起來,邊吃邊笑道:“孫牙將,愣著做什么,快些吃面。”
孫牙將無可奈何,坐了下去。
楚歡吃了一口面,喝了一口湯,才輕聲問道:“孫牙將,咱們府城,難道還會有亂黨出沒?”
孫牙將立刻肅容道:“楚衛將有所不知,莫說是咱們府城,便是京城之中,天子腳下,那也免不了亂黨。只是這幫人如同老鼠一樣,躲在暗處,不下功夫難以找出來!”
楚歡皺眉道:“孫牙將,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咱們大秦國到處都是亂黨呢。”
孫牙將一怔,忙道:“衛將息怒,卑職不是這個意思。”
楚歡呵呵一笑,湊近過去,低聲道:“不過這里也沒其他人,說說倒也無妨。其實不瞞你說,本將也聽說京中時常有亂黨出沒,神衣衛每隔幾日都能搜尋一些亂黨出來,聽說神衣衛的鬼獄不消一陣子就滿了人,只能殺了一批抓一批…!”
孫牙將道:“那都是小意思。我聽說河北道和江淮道鬧得最兇,河北出了個青天王,河北道六州之地,這青天王勢力滲透三州,手底下嘯聚了近萬人,成為朝廷大患,雖然暫時還沒成大氣候,但是騷擾河北之地,禍患無窮,朝廷派了韓三通韓將軍去平叛,聽說倒是壓住了青天王的氣焰,但是青天王卻與韓將軍捉起迷藏,四處躲藏,到如今也沒抓到青天王。”
“韓三通?”楚歡皺起眉頭。
孫牙將喝了一口狗肉湯,身上熱乎,抹著嘴笑道:“衛將總該不會不知道韓將軍吧?”壓低聲音道:“三刀四槍破天弓,這韓將軍便是四槍中排行第三的修羅槍,官拜左屯衛軍忠武將軍,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楚歡笑道:“河北亂黨嘯聚,我倒也有所耳聞,只不過江淮之地乃是我大秦糧倉,哪里的百姓怎地也會作亂?”
孫牙將道:“就是因為擔了糧倉之名,這才惹來禍患。”
楚歡笑道:“愿聽指教。”
孫牙將還沒說話,反倒是那擺攤的小老頭已經道:“兩位官爺,小老兒插一句話,兩位莫怪,江淮道的動亂,小老兒覺著那都是叫貪官給逼的。”
孫牙將皺起眉頭,楚歡卻笑道:“老丈為何有此一言?”
這小老頭顯然是個話多之人,湊近過來,道:“不瞞兩位,小老兒就是江淮道慶州之人,實在沒法子,所以才來到了云山府。”
“慶州?”
“是啊。小老兒一家八口人,在慶州本來也有薄田,頭些年倒也能夠衣食無憂。”小老頭嘆道:“可是這幾年,官府征收的稅務太重,難以負擔,聽說西邊打仗要花銀子,而且這些年到處修道觀,不少道觀就要靠老百姓的賦稅養著,那些活不下去的,便先聚在一起,到處劫掠,小老兒的家中就被洗劫過兩回,那里實在呆不下去了…!”
楚歡到沒有想到大秦國內部憂患竟然如此之深,神情凝重起來。
“江淮被稱為糧倉,朝廷一用到糧食,自然是第一個想到江淮,每年從那里征調大批糧食,再加上當地多有貪官,說起來是糧倉,那也只是貪官污吏的糧倉,老百姓可是連飯也吃不飽。”小老頭帶著怨氣道:“江淮道這兩年亂作一團,許多人都背井離鄉,田地荒蕪,早已經算不得天下糧倉。”
孫牙將道:“我聽說你們江淮那邊有妖道出沒,蠱惑民心,可有此事?”
小老頭一怔,忙道:“小老兒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小百姓,不懂那些。”瞧他臉上有些慌張,似乎不敢多說。
楚歡問道:“孫牙將,什么妖道?大秦不是崇尚道教嗎?”
“這倒不錯,我大秦道教興盛,可是正因如此,有些別有居心之輩便利用這一點,以道教之貌蠱惑人心。”孫牙將道:“聽說江淮有不少百姓信奉了妖道,聚眾作亂,變成了亂黨。”
楚歡頷首道:“原來如此,本將受教了。”
孫牙將又飲了一口湯,猛地想到什么,急忙道:“衛將,咱們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今夜行動十分緊要,咱們快些走吧!”
楚歡終于起身來,付了面錢,這才與孫牙將騎馬離開,只是行出一小段路,楚歡眉頭忽地皺緊,道:“孫牙將,不好!”
“怎么了?”孫牙將吃了一驚。
楚歡道:“那狗肉面里,似乎有問題!”
孫牙將豁然變色,摸了摸肚子,并無異常,皺眉道:“楚衛將何出此言?卑職并沒有感覺到不適。”
楚歡捂著肚子道:“本將肚子好疼,難道不是狗肉面有問題?”他停下馬,翻身下馬來,也不等孫牙將說話,已經連聲道:“疼的厲害,我的找個地方方便一下。”鉆進了旁邊的一條胡同之內。
孫牙將眉頭緊皺,下了馬來,湊到胡同邊上,問道:“衛將還請快些,不能耽誤正事。”
“稍等片刻。”楚歡聲音傳過來:“馬上就好。”
孫牙將無可奈何,站在胡同口等了許久,才見楚歡搖搖晃晃走出來,忙問道:“衛將現在可好些?”
“渾身無力。”楚歡苦笑道:“孫牙將難道真的沒事?我怎么覺著那狗肉面有問題?要不咱們回去看一看,本將察覺那買狗肉面的老東西有些怪異。”
孫牙將忙道:“卑職渾身有力,沒有半點不舒服。衛將,那老人也是生活困苦,夜里擺個攤子掙些銀錢活命,絕不敢害咱們。”
楚歡想了想,點頭道:“孫牙將說的有道理。”他過去想要爬上馬,但是似乎真的沒了氣力,兩次都爬不上去。
孫牙將猶豫了一下,上前幫著楚歡上了馬,這才自己上馬,正要離開,楚歡已經問道:“孫牙將,我身上沒有兵器,待會兒如何對敵?”
孫牙將笑道:“衛將放心,那邊自有刀具交給衛將。”一抖馬韁繩,道:“衛將,不能再耽擱了。”放馬而行,楚歡這才拍馬跟上。
此時已是到了子時,正是深夜時分,天寒地凍,府城四下里也顯得十分冷清,拐過兩條街,終于來到一處偏僻的街道,孫牙將放慢馬速,回頭道:“衛將,就在前面了。”
楚歡點點頭,跟著孫牙將到了一顆大樹下,孫牙將翻身下馬,低聲道:“衛將,咱們走過去,可莫讓馬匹驚擾了亂黨。”
楚歡也下馬來,低聲問道:“孫牙將,今夜的亂黨,是什么來頭?”
孫牙將一怔,但很快就道:“卑職也不知道,只是奉了軍令行事。”拔出佩刀,道:“衛將,你跟我來,咱們瞧瞧摸過去。”
他往前行,楚歡跟在他身邊,很快就到了一處屋子邊上,那屋子看起來十分破舊,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整條街上也是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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