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司的官員們離開總督府的時候,已經是正下午,陽光明媚,天高氣爽,楚歡也不耽擱,立時騎馬往新鹽署去。
新鹽署距離總督府其實并不遠,當初楚歡設立新鹽署,專門找了一處寬敞明亮的宅院,前后左右都有院子,雖說剛開始設立新鹽署的時候,人手薄弱,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根基,但是新鹽署掌控著食鹽,這是西關經濟支柱,說白了,楚歡從一開始就將新鹽署當做自己私人的錢袋子,既然是錢袋子,發展的速度必然很快,只要食鹽銷售開去,新鹽署的事情便會越來越多,人手也會迅速擴充,所以他早已經未雨綢繆,早早就選了這處寬闊的大院子。
一切正如他所料,新鹽開始在西北銷售之后,新鹽署便迅速進入發展軌道,等到新鹽入關之后,新鹽署的事務已經是繁雜眾多,杜輔公應對需要,連續招募人手,如今新鹽署已經分成制鹽司、倉儲司、出鹽司、賬務司、商貿司以及后勤司六大衙司,上上下下已經是近百人,一開始新鹽署的冷清早已經一去不復返,新鹽署現如今每日里都是人來人往,一片忙碌景象。
制鹽司如今是由孫子空負責,新鹽署下轄八大鹽場,每日里都能產出不少食鹽,而整個食鹽的制造,全都由孫子空負責,孫子空必須保證八大鹽場的正常運轉,八大鹽場數百號工人,也都有孫子空負責管理,一旦食鹽生產出現問題,杜輔公自然是拿孫子空是問。
倉儲司顧名思義,乃是管理新鹽倉庫,而新鹽署有獨立的財政體系,不與戶部司產生關系,所以有單獨的財務司,至若商貿司,則是用來接待往來的客商,商貿司設在隔壁的一處精致宅院,并不在新鹽署衙門之內,這也是唯一在外面的司衙,主要接待的,其實也就是西北客商。楚歡對關內施行的是官商經營,只找尋各地的官商進行大宗貿易,再由官商在本地貿易,并不與地方的商戶進行接觸,所以關內即使的客商極少,即使有客商前來,新鹽署也只是好生招待,卻不會私下與關內客商進行交易。
而出鹽司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負責的便是新鹽的銷售,這一環雖然是蘇伯在明面擔任司衙主事,但是真正掌控這處衙門的,卻是琳瑯,琳瑯是婦人,又是楚歡的妻室,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在臺前,所以蘇伯在前坐鎮,但是出鹽司的所有事情,都需要有琳瑯決定,琳瑯以前本就是精明強干的女商人,打理蘇家的商業,對此經驗十足,無論是西北的銷售還是關內的銷售,全都由琳瑯負責。
因為肖煥章封鎖鹽道,導致鹽庫囤積大量的新鹽,鹽道打通之后,貿易壓力驟然加重,各條商道的事情多如牛毛,雖說總督府距離新鹽署路途不是太遙遠,但畢竟有些距離,出鹽司每日的事情何止幾十件,若是來來回回請示,便大大耽擱事情,琳瑯便干脆來到了新鹽署,而杜輔公自然是單獨對待,專門騰了一件干凈的屋子,琳瑯便在這里處理事務,這兩日事情眾多,琳瑯忙的焦頭爛額,甚至晚上也要在這里處理事務。
楚歡到了新鹽署,新鹽署內正忙碌一片,杜輔公案牘上的文案堆積如山,楚歡在門外瞧見,也不去打擾,徑自往琳瑯之處過來,他不令人通報,到得門前,就聽到屋里傳來琳瑯的聲音:“甘州那邊不用急,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先往安邑那邊發貨,對了,告訴那邊,這一次依然是不收銀子,只收糧食,他們糧食沒拿出來,食鹽就別急著交出去…金陵那邊要小心一些,聽說那個叫做袁不疑的已經反了,先將往金陵去的貨物囤在金陵境外,派人先去看看情況如何,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們派人出來接貨,這樣安全一些,金陵那邊這一次可以收銀子,但是下一次要糧食…如果實在太亂,就讓商隊和西山那邊商量,可以將這批貨交給西山,唔…只是擔心他們沒有準備那么多糧食,實在不成,也不能運回來,可以收銀子…若是連銀子也不成,那就有多少銀子出多少貨,剩下的可以先找一處倉庫囤積,等他們籌夠糧食或者銀子再出貨…!”
楚歡摸著下巴,心中有些感慨,琳瑯雖然已經娶入門,卻依舊幫著自己處理這些事情,每日里當真辛苦,只是聽琳瑯干脆利落的聲音,全不似和自己在一起時候的溫言軟語,此時透著精明強干風范,在自己懷里是個風情萬種的妙人兒,做事的時候卻又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當真是內外兼修。
聽到蘇伯聲音道:“小姐,城里的七家鏢局,都已經被我們所雇傭,這一次有九條線路要發貨過去,這鏢局不夠用,倒是新開了一家鏢局,之前也沒有怎么合作,不知道鏢師的能耐如何,若是本事不夠,雇傭這家新局子的鏢師,只怕道上不安全。”
“西北這邊幾條線?”
“僅有一條,就是往肅州發過去的貨。”蘇伯道:“不過已經準備妥當,是揚威鏢局負責運過去,今天晚上就要出發了…!”
“這樣吧,去和揚威鏢局的宋總鏢頭說一聲,肅州這趟鏢,就不讓他們押運了,他們改為押運往安邑湖州那趟。”琳瑯聲音干脆利落,“蘇伯,新開的鏢局叫什么?”
“哦,叫廣義鏢局。”
“廣義鏢局?”琳瑯問道:“他們開了多久,你對他們可熟悉?”
“也才一個多月。”蘇伯道:“總鏢頭姓許,叫徐連韶,倒也是知根知底,武功說不上多干,但是也有些手段,尋常的盜賊奈他不何,他局子里有十來號人,徐連韶人講信義,鏢局開張后,因為是新局子,也沒有接什么鏢,頭幾日還親自找我,說是如果有什么活兒,也希望能給他們試一試。”
楚歡微微含笑,其實自打新鹽署設立之后,朔泉的幾家鏢局倒似乎成了新鹽署的專業護衛隊,進行貿易,自然不好派正規兵士護送,鏢局倒成了極佳的選擇,幾家鏢局也靠著新鹽署,不愁沒口飯吃。
“既然都已經和您說了,也不能讓您老沒面子不是。”聽到琳瑯笑道:“你去和徐總鏢頭說一聲,如果愿意,今晚就押送往肅州去的這趟貨…算了,還是明天早上出發吧,護鹽的規矩,你先和他說一說,晚上出發,也有些倉促,他們只怕還準備不及,也不差這一晚。相公已經平定了朱凌岳,西關這一道之上,倒不至于出現什么差錯,進了肅州境內,小心謹慎幾分,應該也不至于出大事,先讓他們在西北走幾趟,如果確實可以,以后便也可以安排他們入關…押運的費用,你就按照老規矩和徐總鏢頭商議。”
蘇伯笑道:“小姐,徐總鏢頭說了,他們是新局子,都不信他們,比不得那些老局子,如果小姐真的同意讓他們走鏢,徐總鏢頭說頭兩次可以分文不取,先試一試他們的能耐,如果小姐滿意了,走第三趟鏢再說銀子的事。”
琳瑯笑道:“這徐總鏢頭看來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既然敢這樣說,那也就是有些本事。蘇伯,這樣吧,他那樣說,是他的人情,可是走鏢的事兒,是刀口上的活兒,都要養家糊口,要不是為了過活,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講人情,咱們也不能虧著他們,在外走鏢,風吹日曬,也不容易,既然用了他們,走鏢的銀子照樣給他們,也按照其他局子的鏢費支付。”
“小姐,這是新局子。”蘇伯忙道:“按照規矩,新局子收取的鏢費要比老局子少上兩成…!”
“我明白。蘇伯,你老也明白,關內的鹽荒只怕越來越嚴重,相公這邊肯定還要增設鹽場,到時候線路更多,走鏢的鏢局只怕都不夠用。”琳瑯解釋道:“廣義鏢局雖然是新局子,可是走了幾趟鏢,也就成了老局子,咱們從一開始就善待他們,他們心里真正自然是感激,日后用上人家,人家也才拼命出力,兩成銀子也沒有多少,卻能讓他們存有感激之心,以后盡心為我們辦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蘇伯感慨道:“小姐,我可是老糊涂了,就是這個理兒…那成,我派人現在就去找徐總鏢頭,讓他先過來一趟,先交代他幾句…小姐,廣義鏢局開張個把月,到現在還沒接趟鏢,徐總鏢頭可是愁死了,今兒個第一趟鏢就是幫咱們走鏢,只怕要樂死他…!”
“那成,蘇伯,這是你去安排,待會兒你去將上次西山的賬目取來,我對對數…!”
楚歡此時已經走到門前,屋門虛掩著,透過門縫,隱隱瞧見琳瑯正坐在一張桌子后面,案頭上也是文案眾多,蘇伯正站在桌邊,也不猶豫,咳嗽一聲,輕輕敲了敲門,順便閃到一旁,不讓里面透過門縫看到自己身影。
屋里靜了下來,隨即聽到蘇伯聲音傳過來:“是誰?”聲音顯得有幾分嚴厲。
楚歡捏著嗓子道:“蘇夫人,小人有事稟報。”
蘇伯沉聲道:“誰讓你進這院子的?不是有過吩咐,這里是禁地,誰也不能擅自進來,你是哪個司的?”說話間,蘇伯已經走過來,一臉怒容,拉開屋門,正準備斥責,瞧見楚歡笑臉,怔了一下,隨即驚喜道:“姑…姑爺,是您?您怎么過來了?”
楚歡笑道:“蘇伯,您老可忙得很啊,真是辛苦了。我過來瞧瞧你們。”
蘇伯已經回身道:“小姐,是姑爺,姑爺過來看你了。”
琳瑯已經聽到楚歡熟悉的聲音,早已經起身,便想跑過來,可是想到什么,有些慌亂,上下迅速打量自己一番,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俏臉上難掩歡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