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一怔之后,舉起自己的左手揚了揚,似乎有些茫然,但是很快就恍然大悟,慢慢笑起來,“郭主任,你是說這塊表?”
看見陸為民臉上浮起的那抹覺悟的笑容,郭躍斌心中微微一驚,他一直在觀察著陸為民的表情變化,見慣了那些個在自己面前演戲作秀的他,對于分辨究竟是內心惶恐強作歡顏還是真的理直氣壯,他有相當的經驗。
按照常理來說,自己這突然襲擊,哪怕是陸為民再有思想準備,但是面臨這種直接挑明的問話,對方也應該是有些震動的,不說立馬防線崩潰,但是最起碼也要考慮如何來辯解脫罪才對,但是從他的觀察來看,對方只是有些意外,然后還有點兒不屑和譏誚的表情,根本沒有那種料想中震驚,要不就是對方掩飾得太好,甚至早有準備。
從張繼江那邊傳遞過來的情況也顯示,康明德的確有幾塊名表,其中有一塊就應該是百達翡麗,現在他們正在去取表的過程中,如何這個細節吻合,應該說還是有很大的可能的,當然也不排除陸為民和康明德早就說好,比如這邊送表,那邊推脫不了的情況下付了錢,康明德隨便說個一千兩千塊,他在不知道這塊表的真實價格下,付了錢,就認定為這么多錢了。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對于郭躍斌來說,他只需要認定這個事實,讓陸為民承認這個事實,至于說這么對他這個行為來認定,那是由上邊來判定,他的任務就是拿下陸為民,讓他承認這個贈表的事實。
“對,就是這塊表。”郭躍斌穩了穩心神,不動聲色的道。看樣子這番交鋒還要繼續下去,這家伙還不知道自己這邊已經在動康明德了倒是要看這個家伙聰明不聰明了,但就算是他們之前有約定,那也沒關系只要這個贈予關系一成立,那他陸為民就擺脫不了這個權錢交易利益輸送的定性了。
“哦,這塊表啊,好像聽說是世界名表,叫百達翡麗,如果不是仿品的話,那么價格相當昂貴。”陸為民有些輕佻的回應道。原來如此,李峰昨天帶著兩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在那里旋了一圈,自己也沒有太在意,看來是在現場來踩探啊真是有意思,陸為民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太有意思了,真是比電影和小說還要精彩。
“那陸書記,你說你這塊表是仿品么?”郭躍斌沒有理睬對方略帶挑釁的語氣他已經意識到今兒個他遇上麻煩了,不管陸為民有沒有問題,但是估計要想從這塊表上打開缺口恐怕難度不小,這家伙弄不好就有準備,就看康明德那邊拿下之后怎么說了。
“估計不是吧?這是別人送給我的,當成禮物送給我,還送仿品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陸為民很平淡的回答道。
“那能說說這塊表的來歷么?”郭躍斌旁邊的另外一個也忍不住插嘴了,他們都意識到了只怕面前這個家伙的嘴不那么好撬開。
“當然可以,我的生日禮物,我姐送給我的,嗯,四月份吧,我姐作為我二十八歲生日禮物送給我的,是不是這塊表讓省紀委的同志覺得我有點兒問題了,如果是這個原因我得小小的道個歉,讓你們如此費心了讓地區紀委的同志來核實一下就行了,何必勞煩你們呢?當然如果是有人專門檢舉揭發我這表來路不明涉嫌貪腐,那另當別論。”陸為民舌利如刀。
“哦?陸書記你的姐姐送你的?請問你你的姐姐從事什么工作?”郭躍斌眉目間掠過一抹陰云,陸為民家中成員他們已經調查過,父母一個是195廠工人,嗯,老勞模,母親是豐州地區南潭縣民辦教師,已經沒干了,有一個哥哥原來是昌州紅旗機械廠的車間副主任,但據說辭職到外地打工去了,一個姐姐在黎陽一中教書,一個教師能買得起這種表?這顯然是個巨大漏洞,但郭躍斌卻不那么想,陸為民不是那么頭腦簡單的人,他把這塊表推到他姐姐頭上,肯定是有周全準備的。
實際上從陸為民說這塊表是他姐姐送給他的而沒有如郭躍斌所期望對方說出是康明德送的時候,郭躍斌就覺得有些棘手了,當然稱自己親友送的這種情況也很多,要查實一樣很簡單,稍微找一些細節反復詢問核對,就能找出其中端倪來,只是郭躍斌覺得陸為民那種篤定的氣勢讓他有些吃不準。
一個心里有鬼的人和一個心里坦然的人之間可以在表面上裝得很像,但是骨子里那股氣勢是有細微差別的,而郭躍斌就最善于從這種差別里分辨出對手的底細,今天這個陸為民就屬于那種底氣很足的,這讓他有些擔心。
“她原來是黎陽一中教師,后來辭職到了南邊去打工,前年回來自己創業搞企業吧。”
陸為民已經大概知曉這場戲的結局了,他現在唯一覺得膩煩的就是對方內心顯然已經有了思維定勢,認定自己有問題,所以無論自己如何解釋,對方肯定都不會相信,除非能拿出確鑿的證據證明,而自己如果一時半刻自證不了,那么這幫家伙恐怕還會一直把自己控制在這里不放,這對自己的聲譽以及對縣里的影響就太大了,就算是日后真的真相大白,
“哦,那我們怎么能聯系上她?既然陸書記這么說,我們需要和她聯系一下核實情況,嗯,不過我提醒陸書記一句,作為一名共產黨的干部,面對組織的調查核實,應當如實講清楚…”郭躍斌知道這事兒難以善了,對方這么說,肯定要走到最后一步了,但只要是假的,他也有信心查出個明明白白來,想在他這里蒙混過關,他郭黑子也不是吃素的。
“沒問題,我有她的移動電話,是需要我通知她來,還是你們聯系?但我不確定她是否在昌江,也許在國外也不一定。
”陸為民倒不是虛言,陸志華和他說過工作太累,九月也許她會到加拿大那邊去休息一下,她喜歡加拿大那邊的風景。
郭躍斌心中冷笑,都會這一手,動不動就是在香港,在國外,以為這樣就可以贏得時間,其實這是一種很笨拙的手段,敢來動你,就不怕你耍花招,說實話他還真希望這個問題一時間核實不了,可以多一些時間來查一查其他事情,而你陸為民對不起,就只能暫時委屈了。
看到地區紀委工作人員帶回來的表,張繼江心里就是一激靈,這事兒估計有點兒偏差,沒錯這塊表是瑞士名表,也是四個字,一樣價格昂貴,但這是江詩丹頓,不是百達翡麗,和陸為民手上那塊表完全是不同風格,雖然這說明不了什么,康明德完全可能買兩塊,一塊百達翡麗送給陸為民,一塊江詩丹頓留給自己,但是這似乎是一個不太好的預兆。
不出張繼江所料,在問及他和陸為民的關系時,康明德似乎早就有思想準備了,很明確的介紹了他和陸為民之間的關系,也談了他為什么來阜頭發展,甚至也把他在阜頭拿到的工程一一道出,即便是像張繼江這種對建筑這一行不太了解的人也能明白,康明德拿到的工程實在不算有多優厚的條件,尤其是苛刻的付款方式,這讓張繼江也很是不解。
“張主任,我民德集團不是做慈善的,你們肯定也有疑心,民德憑什么拿這種工程,可以說這種工程估計攤在太陽下邊,估計也未必有多少人愿意拿,至少不會認為這是什么肥肉吧,無他,因為陸書記這個人我信得過,就憑他的信譽。”
康明德顯得很坦然,“當然你們也許不會相信,覺得我是在為姓陸的唱贊歌,無所謂,愛信不信,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陸書記打點一下,或者孝敬一下,但是陸書記婉拒了,他說他求名求權,唯獨不求利,我說他是官迷,嘿嘿,這話咱們哪說哪丟,信不信由你們,至于說他有沒有和別的企業老板有什么瓜葛,我不清楚,我也不敢給他打包票,但我這里,的確沒有,我愿意給他干,是因為他說了的話都兌現了,說多久付款,肯定準時到賬,不像有的地方,求你修建的時候喊爺爺都行,收款的時候,你給他跪下都沒門兒,就這么簡單。”
“至于說你們怎么談到表這碼事兒上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這表和他沒關系,我買這表也不是為了送他,而是我兒子覺得保值,當然也有點兒顯擺的意思,至于我真要送他東西,那還不如直接送錢,多穩當,大家都有,你包里我包里,誰說得清楚是誰的?犯得著去搞這么一個噱頭來?這是真話,嘿嘿,我老康就這種實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