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冷冷的注視著眼前這個長相倒是挺俊俏的美婦,三十來歲,皮膚白皙,臉盤子也挺靚,但是這話語從她嘴里冒出來,立時就讓陸為民對她的印象拉低了許多。天天書吧 似乎被陸為民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憷,但是很快美婦就有倨傲的昂起頭,這不過是醫院里的規矩,如果個個急救病人都送進來無人交錢,那醫院還不早就破產關門了?這壞了規矩就是天大的事情,什么都可以說,唯獨這規矩不能壞。
“我說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家屬,我們也是路過救人的,現在救人要緊,先做手術,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來處理,我們也沒有走人,難道說你還我們賴賬不成?”陸為民強壓住內心的火氣,咬牙切齒的道。
“這是醫院的規矩,不會因為是什么人什么狀況就破,請你們諒解,既然二位是做好事救人,那就請好事做到底,先繳付一部分費用,等他們家屬來之后,讓他們家屬在付給你們好了。”
美婦飛快的語速并沒有影響到陸為民的理解,他只覺的自己內心的怒火要真的被點燃了,但是隋立媛搶在他發作之前插話了,“對不起,我們覺得醫治病人為上,至于說醫藥費,我們因為身上并沒有帶多少錢,也許不夠,但是我們愿意先竭盡所能按照你們的規矩辦。”
“那就好,我們也是按制度辦事,這是一個單位最起碼的制度,沒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可以例外!”
美婦有些輕蔑的看了一眼兩個如泥猴一般的這對男女,大年三十會有這樣的好心人,把一對素不相識的傷員送到醫院手術室里還不走?如果他們不是肇事者,那就真的找不出其他理由來解釋了。
得讓人盯著這兩人,別讓他們跑了。
“如果一個像醫院這樣的公益單位的制度只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設計,那么我真的有些擔心這樣的單位宗旨蛻變成什么樣了,昆湖市人民醫院還有沒有的黨委領導?如果沒有。那么這個招牌里邊的‘人民’兩個字也應該去掉才合適。”陸為民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幾個字。
“你!放肆!”美婦憤怒的目光在陸為民臉上逡巡,惡狠狠的道:“你愿繳不繳,隨你的便!”
“繳,當然繳。你是刀俎,我們是魚肉,那還不得由您說了算?”
陸為民幾乎要暴走了,但是卻不能不屈服,人命關天,他怎么可能和這種人斗氣兒耽擱一條生命?
他身上只有兩千塊錢,事實上他也根本沒有想到需要帶多少錢。這兩千塊錢也是想到也許需要給隋棠和石梅壓歲錢,或者也要給隋立媛買點兒東西,隋棠不說了,石梅雖然工作了,但是在他心目中也是小妹妹,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
“為民,我們還是救人要緊,別爭了。”隋立媛的話讓陸為民稍稍壓抑住一些火氣。“我知道,我不會和這幫人一般見識,只是這白衣天使的名頭卻被銅臭味道給徹底淹沒了。我去交錢。”
陸為民氣哼哼的跟著那個美婦去交費處繳費,看見護士裝下那個女人扭動著渾圓飽滿的臀部,一種莫名的邪火卻竄起來,難怪小日本的都喜歡用護士裝來做道具,像這種護士,你想不起火蹂躪她都不行。
段子君遠遠的看著那個渾身泥漿的年輕人和醫院方面交涉,距離不足十來米遠,他可以清楚地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尤其是陸為民那一句昆湖市人民醫院還有沒有的黨委領導,招牌里的“人民”兩個字該去掉兩句話出來。更是讓段子君白眉一掀,眼中卻滿是欣賞的神色。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年三十夜里遇上這樣一件事情,更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居然會到了醫院之后出現這樣讓人無法接受的情形,但是更讓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感興趣的卻是這個年輕人處理事情時的冷靜理智,并沒有因為自己內心的憤怒就沖昏了頭腦以至于耽擱了正事兒,這種顧全大局的忍辱態度出現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更不簡單。
陸為民并沒有像段子君想象的那樣從容平和。他肚子幾乎都要氣爆了,本來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是無奈,總不能見死不救,耽擱了這么長時間,這個除夕夜要想趕回家幾乎就是白日做夢了。
原本他是打算要把隋立媛送到石梅那里之后還要去看看岳霜婷的,岳霜婷一個人在醫院里守護父親,他能夠理解岳霜婷此時的孤寂和渴望,所以他打算在醫院里去看一看岳霜婷,然后才趕回家和甄妮一道渡過這個除夕夜。
現在可倒好,這要等到對方家屬趕到,估摸著至少也是十一點左右了,這才要趕回昌州,起碼也是般也十二點過,甄妮現在還在御景南苑那邊等著自己去接她呢,現在一切全部泡湯,想到這里陸為民就覺得煩躁,現在還遇上醫院里這幫眼里只有錢的家伙,如何不讓他感到憤懣,尤其是對方還把自己當犯人一般防著看著,深怕自己溜了的模樣,陸為民心里就更是憋屈。
“小伙子,別和醫院里這幫人一般見識,做事只要自己心安就行了。”
陸為民這才注意到先前那輛奧迪車的乘客就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大爺,不是我上火,這幫人也太勢利了一點兒,我都不明白我們現在的醫院究竟是怎么了,一切向‘錢’看這個道理看來是深入骨髓了,市場經濟是好事兒,但是如果把本來該政府承擔的公益性職責都給滲透了,那就可太危險了。”陸為民下意識的搖搖頭,隨口道。
“嗯,說得很有道理啊,小伙子,你在哪里上班?”段子君上下打量了一下陸為民。
雖然陸為民駕駛了一輛三菱越野不像是政府干部,但是陸為民這一番話里流露出來的氣息卻讓段子君更確定眼前這個年輕人應該是政府干部,而且多半還是有點兒一官半職,只是段子君實在看不出對方這個年齡會是一個什么級別的領導干部,股級還是科級干部?
似乎都有些太年輕了,或者是坐機關辦公室的?
陸為民也在揣摩著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究竟是什么來頭,先前那個年輕司機的一句首長稱呼讓他就是一怔。
這年頭當領導的很多,但是敢稱呼為首長的,陸為民覺得只怕昌江省也找不出來幾個,這位老者雖然須發皆白,但是精神矍鑠,尤其是舉手投足間那股子不凜自威的氣勢不是一般干部所能具備的。
草綠色的中山裝,風紀扣扣得一絲不茍,胸前掛著一支鋼筆,身體筆挺,身體相當硬朗,一點兒也看不出年齡已經是七十好幾奔八十的人了。
只是看著老者的模樣,精神雖好,但是估摸著也至少是七十好幾以上了,就算是原來擔任過領導職務,估計也應該是退下來了。
“我在豐州地區那邊政府里工作。”陸為民回答得有些含糊,倒不是說有意隱瞞什么,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刻意顯露。
“豐州地區?沒有聽說有一個豐州地區啊,對了,是新成立的吧,原來黎陽地區分出來的?”老者皺起眉頭,然后又恍然大悟,“南黎陽地區現在就劃給豐州了吧?”
“對,南黎陽地區七縣市,豐州、古慶、南潭、淮山、大垣、雙峰、阜頭,新成立豐州地區,有幾年了,大爺,你怕是有些年成沒有在昌江吧?”陸為民也聽出老者口音雖然也是昌東地區口音,但是卻夾雜了一些北方官話的音調,而且對豐州成立地區這樣的情況都好像不太清楚,顯然對昌江的情況并不熟悉。
“嗯,出去很多年了,今年回來看一看,沒想到會遇上這樣一件事情。”段子君朗聲一笑,“也算是結上一段善緣吧。”
陸為民也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看似老古板的老革命,話語里倒是相當豪爽,正欲再說,卻見那個美婦又疾步走了過來,陸為民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他現在是見到這個令人厭惡的護士心里就膈應得慌,簡直像個冤魂一般。
“喂,你們恐怕還要交一千塊錢才行,那個女的要輸血,否則…”美婦臉上那矯揉造作的表情,看得陸為民火氣禁不住的往上冒。
“不是說好先交兩千么?怎么又要交一千,輸血難道就不算在搶救里了?”
“當然不算,搶救只是只手術,不包括輸血!趕快交錢,否則后果自負!”女人聲音比陸為民更大,氣得陸為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好在還是剛剛到車上換了一身干凈衣物的隋立媛趕了過來,“我這里還有八百塊錢,能不能先交八百?我們身上的確沒有錢了。”
段子君看著眼前這一對男女,看模樣這女子似乎要比這年輕人大一些,說這兩人是夫妻吧,總覺得不像,說是處對象吧,也缺點兒味道,是同事,好像又多了幾分親昵,他還真看不出來兩人關系。
不過他的心思很快就轉移到了眼前這場爭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