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和環境的建設是關鍵,但是更為關鍵的是要樹立一個環境和制度建設的理念標桿。”陸為民用了一句話來總結,語氣里也是充滿了深思后的決然。
“每一個地方都在喊要招商引資,要親商愛商護商,以為這樣就可以吸引投資,但是親商愛商護商從何體現,他們覺得就是政策優惠、資金補貼、融資幫助這一類,這一類做法也沒錯,但是是最淺層次的,然后還有人說應當要在后續服務上跟上,提高行政效率,解投資商所難,提升服務意識,這是稍微高了一個層次,而在我看來,最高的層次就是通過一個規范性的制度體系建設來完善整個社會環境走向法治化,逐步解決行政干預權力過大過濫,建立起通過法律法規來約束和規范包括政府在內的所有行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等所有實體在內的環境。”
從蘇燕青那里知曉了杜崇山一直相當推崇法治體系建設這一觀點之后,陸為民就在琢磨如何來說服杜崇山,或者說勾起杜崇山的興趣,讓杜崇山來出席豐州重點園區項目建設集中開工儀式。
為此他花了一下午時間來準備說辭,現在看來,這一下午的準備沒有白費,最起碼現在已經六點十分了,杜崇山仍然沒有放自己離開的架勢。
不能不說陸為民這一針對性的準備是打動了杜崇山。
杜崇山是學法律出身的,尤其主張市場經濟不應當由政府權力過多干涉,而主張市場經濟由市場自身來調節,公權力應當是制定公平準則,做好裁判員的角色,如何從市場延伸到整個社會,通過逐步建立完善的一整套法制體系來實現整個社會的管理和約束,這也是杜崇山一直在探索的。
“為民,你所提到的伏龍家電汽配產業園很多企業都是來南粵珠三角地區,其中也有港資企業,你也談到香港作為制造業基地在七八十年代崛起正是得益于其開放而又健全的法制體系,那么現在香港制造業的衰落并非是其競爭力的下降,而是由于產業升級,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轉移,我認同你這個觀點,你覺得我們豐州乃至昌江都應該要做好承接這些產業的準備,但是你認為我們昌江以后會不會也出現像香港這樣的產業升級和轉移的一種趨勢呢?”
杜崇山把身體仰靠在沙發上,二郎腿翹起,顯得很放松,淡淡的笑著問道。
“杜省長,這個趨勢是肯定有的,但是我們昌江和香港這種地方的區別是相當大的。香港是典型自由港,以港為生,土地和人口決定了它的定位變化,同時源于英美法系的法律體系使得香港在金融等服務業方面能夠很輕松的與歐美接軌,制造業的衰落主要還是源于其薪資水平提高太快,而國內改革開放之后,巨大而又低廉勞動力市場對于制造業的吸引力無與倫比,珠三角可以輕而易舉取代香港本埠作為制造業的生產基地,但是你可看到香港并未因為制造也轉移而衰落,相反它的服務業迅速勃興,事實上這也使得香港成功的完成了轉型升級,對于我們昌江來說,這種產業升級肯定會有,但是時間上會比較長,十年乃至二十年都是我們昌江這種內陸地區在制造業上的黃金發展期,而且我也不認為產業升級就一定會導致制造業的轉移,隨著科學技術發展,制造業的科技含量也會日益提升,就地產業升級也會成為一種趨勢,除了在各種軟硬件上的不斷完善提升外,一個關鍵藝術就是整體社會環境的不斷改善,這就有賴于一套日益完善并能夠得以付諸實施的法律法規體系的良性運轉來保證。”
陸為民的回答讓杜崇山很滿意,在他看來陸為民的頭腦很清晰,眼光很長遠,比起自己身邊許多地廳級干部看得遠得多,甚至比很多副省級領導看的都要遠,既注重現實利益格局,同時也著眼于長遠的準備打算,這樣的干部很少見,杜崇山第一次對陸為民的表現感興趣起來。
“我覺得香港在這方面能夠成功轉型升級,固然有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經濟基礎,但是更為關鍵的還是其建立了一套較為完整的法律法規體系,并能夠真正的付諸實施,施行到位,這是一個地方能夠保持恒久持續發展的關鍵,我們內陸地區有著廣闊的市場和包括勞動力在內的豐裕資源,單論發展潛力根本不是香港彈丸之地可比,如果能夠借鑒香港的這一整套體系建設優勢,而不僅僅是著眼于一些短期性的稅收、土地和政策優惠,那么我相信我們內陸地區的發展前景會更為光明。當然,香港這一套也并非沒有缺陷,但是任何體系都有缺陷,關鍵在于能夠有一套自我修復和發展的機制,這還是一個體系的問題,在這一點上豐州無法獨善其身獨立于整個大環境之外,但是可以嘗試著先行一步,在有些方面先行做起來,…”
一直到六點二十五分,秘書三度敲門來提前,杜崇山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這次談話,當然也很爽快的接受了陸為民的邀請,同意參加豐州市產業集群項目集中開工儀式。
“這小子,行啊,居然把杜省長給忽悠動了。”張天豪擱下電話,笑著道:“我說這家伙這幾天就在省里邊轉悠,原來是打這個主意,不過杜省長可不容易說動,我還以為沒戲了,就咱們豐州自個兒搞了就行了,沒想到還能把杜省長這尊大神給請動了。”
“哦?杜省長要來?”吳光宇吃了一驚,“我聽說杜省長不太喜好這些形式,昌州和宋州幾個比較大的項目開工請他,他都謝絕了啊。”
“我也覺得奇怪,杜省長怎么就被這小子給說動了,我當初去找榮省長匯報工作就是覺得榮省長甚至比杜省長還容易說動一些,榮省長那里沒戲,杜省長肯定更沒戲,沒想到陸為民這家伙還真有點兒本事,竟然能把杜省長思想工作做通了,我估摸著這份功夫下得不小。”張天豪摸著下巴,很是很感慨,“年前領導們事情都多,咱們豐州路遠,來一趟,起碼一天,領導同意了,還要去排日程,為民這家伙和我說,杜省長說客隨主便,我們定時間,只要不是太沖突,他都一定來,我覺得杜省長來一趟不容易,咱們恐怕不能只是讓杜省長參加一下開工儀式那么簡單。”
吳光宇也贊同張天豪的觀點,豐州偏居一隅,而且經濟實力又處于全省下游,所以省領導來的時間并不多,來也大多是政府這邊一些副省長,連常委們來的次數都比較少,杜崇山除了在上任時調研來了豐州一趟外,基本上就沒有到過豐州,吳光宇研究過省里幾個份量比較重的領導行程,邵涇川和榮道聲不必說,汪正熹基本上不出昌州,高晉倒走出來的機會比較多,但是基本上是三點一線,昌州、宋州、昆湖、青溪,再次就是桂平和普明,洛門的次數都比較少,而其他幾個市州就比較少了。
杜崇山的行程比較特殊,這一年來,去得比較多的是曲陽和昌西州,大概是因為昌西州是少數民族自治州,也是扶貧攻堅的難點,曲陽則是因為面臨改革轉型,處于陣痛期,所以杜崇山去得比較頻繁。
豐州正好處于高晉和杜崇山之間的空白地帶,既非經濟發達地區,也非特別差的地區,所以兩邊都不沾,顯得很尷尬。
“張書記,既然杜省長難得來一次,機會難得,我覺得不妨利用這次機會,比較全面的把我們豐州近一年來的工作做一次匯報,我覺得我們豐州這一年來還是又不少工作是可圈可點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招商引資,產業培育和發展,像阜頭、古慶、大垣以及城區都有很多看點,我想利用這一次機會把我們豐州經濟發展的全景都向杜省長介紹一下,這樣也有助于省里領導能夠更直觀的了解我們豐州的發展。”
吳光宇也有些躍躍欲試,雙廟和伏龍在招商引資上動作幅度很大,也取得了相當成績,但是卻和他沒多大關系,但大垣這邊他卻是花了不少心思,也有相當看點,同樣,古慶這邊這段時間吳光宇也跑得很勤,如果杜崇山能夠來豐州,到大垣或者古慶看一看,無疑也能為他自己增添幾分光彩。
張天豪也能大略猜測到吳光宇的一些想法,不過他對此倒是很贊同,讓杜崇山能更全面的了解豐州發展,他這個市委書記一樣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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