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這覺是根本沒法睡了。
因為「七彩」的命運懸在鋼絲線上,若不能想到應對第二場比賽的解決辦法,所有人的努力都會白費。
得到了有效情報的蘇澈對李恩承感謝了幾句,旋即繼續看向眾女,決定直接開大會。
“大家都聽到了。比賽時間在明晚,所以備戰時間還有一夜加半天。”
“李恩承他們長得還可以,技術也過硬,敗北的原因是綜評不行,也就是臺風比對面差了不少。聽上去,對面的臺風是「女團級」。”
蘇澈理性分析道,
“所謂女團級臺風,就得是唱跳結合,并且不影響演奏的高難度表演模式了。
一般來說,如果樂手在舞臺上的動作幅度太大,很容易把音給彈呲,為了追求良好的舞臺效果倒把音樂性給毀了,反而得不償失。”
“在Mosse的比賽里,大家可以默認評委都是「金耳朵」,你別說錯一個音,就算錯半拍節奏,評委也能瞬間皺眉,并且在心里給你大筆一揮,砍掉好幾分。”
“所以,既然「黑白」能做到在這樣的臺風里把音樂性給保住,那只能說明…她們可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團隊,就像…”
“就像「靈韻」打造出來的藝人那樣。”
俞汐接過了他的話頭,將他想要說的東西完全get到。
“沒錯。”
蘇澈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想贏,也確實只有兩條道路可走。”
“哪兩條?”眾女屏住呼吸。
“一是我們掏出一首「純原創」,從根本上補足我們的失分點,明天去和對面硬剛。但那需要我們利用今天這最后一點點時間進行選曲和排練,能給到大家的準備時長完全不夠…”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元瀟。
很明顯,元瀟最為一名新晉吉他手,并不具備大神那樣一夜練好一個曲子并且達到登臺演出程度的水準,甚至她姐姐顧織也難以做到,
所以,這條路徑的限制實在太大,最好是先想別的辦法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等爭取到新的備賽時長再去做原創為妙。
念及此處,蘇澈收回目光,直接說出第二條:“另外一條路就是邪道。”
“邪道?”
“嗯。我們自己就按照原先準備好的選曲來即可,演奏時努努力爭取拿個S或者S,但是,不能讓對面的分數上到SS。”
“什么意思?你要研究她們?”
“是的。李恩承說她們內部似乎有些分歧,這是一個重要信息點。我想的是,盡可能去搜集一些與她們相關的情報,綜合過后,看看能不能找到切入點,如果有那最好,如果沒有,那就還是回歸到一…盡全力去拼一把。”
蘇澈話音落畢,在場的眾女皆然沉思,各有想法。
安晴認為,與其研究其她人,不如還是把重心放到自己這里:“澈澈,時間有限,我覺得不能兩個都選。”
“怎么說?”
“拼一次的勝率雖然不高,但至少也算是努力過,而如果去找對方的破綻,用瓦解的手段去應對…那即使贏了,也…”
她雖然是無心之言,但蘇澈卻聯想到了香雪川。
確實。
他心中暗嘆,這次能險勝「樂園」,其實也是我之前的懲罰在無意間布下了局,迎來了正向結果。否則現在我們大概率已經收拾行李回家了。
這樣的勝利,讓他沒有勝利的感覺。
“是啊是啊,阿澈!新曲子我也可以往死里練的!大不了我不睡覺了就是!你讓我彈點簡單的部分,其它地方有學姐和你撐著,我保證不會給大家丟臉的!我能練!”
這時,元瀟也舉起小手,表達了她的想法。
孩子明顯是愿意去拼的,看她那不服輸的小表情就能感受到她的決心。
“我也沒問題。”顧織向來喜歡走正道。
“我OK!現在排練室還沒關門,可以立刻去訂房間!”小小躍躍欲試。
“唉…”
最為理智的,當屬俞汐。
“你們都OK,就是這曲子…”
她欲言又止。
意思很明顯,整個隊伍里,具備“原創能力”的,目前已知的,只有她自己。
但關于原創曲,她寫的又都是單純的琴曲…哪里能適合樂隊改編?
一個適合樂隊的大編制曲目,首先就需要編配里根據樂手情況拉滿6軌——人聲、雙吉他、貝斯、鍵盤、鼓。
如果是鋼琴原創曲,那么就只有鋼琴,沒別的,當然也不能用于Mosse樂隊賽。
這下,可把她給難住了。
“該怎么辦呢…”
安晴是主唱,不懂編曲,也不會作曲;
元瀟是萌新,能彈好琴就不錯了;
顧織雖然學得快,但還沒跟姜奈學到大后期的「貝斯編配」部分,需要時間沉淀;
小小只會編鼓,因為“鼓手不需要懂和聲學”;
所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到了蘇澈身上。
“澈澈,你是童子功,你從小到大,有沒有研究過這方面的東西…?”
安晴小心翼翼的問道。
“原創曲啊…”
蘇澈頗為頭疼。
彈琴十好幾年,要說沒原創,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曾在高中時期就為了打敗老爹而亂寫一通,亂彈一通,并記錄下來,成為自己的創作動機。
大學以后,接觸到了編曲方面的知識,報課學了音樂宿主的操作,之后也確實留下了小一百條工程文件,
但那里面,都是demo,沒有發到音樂平臺上的成曲。
有一些,甚至用了虛擬歌姬作為Vocal人聲,聊以替代真正的歌姬。
蘇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憶著這些年來,自己關于音樂方面的「放棄過程」…
究其原因,還是老媽的那一句“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比得上你爸,不如換個賽道吧”。
就是這么句話,導致蘇澈中道截止,突然就不學了,不做了,不研究了,轉而去夜店打工、游戲代練…
反正對于作編曲,就完全持一個抗拒態度,直到遇到了安晴和元瀟姐妹。
新的生機帶來新的希望,
少女們的成長速率讓他重新萌生了與老爹一戰的動力,讓他死灰復燃。
加之學姐的橄欖枝,小小的進駐,他原本死掉的夢想也無限變得凝實,像夢中的泡沫一樣,越膨越大,漸漸貼近爆發的邊緣。
現在,清醒之后發現,自己早已放下編曲多年,而且作品當中,最成熟的一個,竟然是…
寫給曾經離開自己的伊瀨姐的一首歌,名叫《落雪》。
當初伊瀨姐離去以后,痛苦與孤獨經年環繞,無法撕解。
蘇澈想過多種辦法去轉移注意力,奈何無論是找心理醫生看病,還是去咖啡廳畫室里修身養性,都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尤其是在每次「回家」的路上,這種寂寞會變得威力相當恐怖,屢次讓人想要窒息。
所以,在那樣的環境下,自己寫了這首琴曲。
最開始是吉他曲,作為指彈,一人獨奏演繹。
后來學了編曲,用音樂宿主重新將它完善,豐滿為20多軌的發行級。
蘇澈為它編寫了鋼琴、編了貝斯、編了鼓組、編了PAD,做了音效,甚至是寫下弦樂組。
從小提琴的點綴到大提琴的哭訴,四部和聲穿插其中,為低落的主音電吉他打著輔助。
如此融入靈魂的創作,被他深埋在記憶當中,從來不敢對外人分享,
硬要說的話,只有姜奈是個例外。
當時自己跟姜奈是網友關系,而且都是音樂愛好者,所以在剛剛寫完琴曲的那天,便沒有忍住給她發了過去,想聽聽她作為貝斯手,對貝斯編配部分的評價。
結果很意外——
“哇襖!小澈!你真是天才吧!這貝斯寫得很有律動呀,而且我聽完就想彈下來的,很有幾下子!
再就是,雖然你沒寫歌詞,但我總覺得整個旋律的曲調有些哀傷…小調式大提琴,真是讓人有些…怎么說呢,會把人帶進沉思的那種意味吧。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特別不開心的狀態下寫下它的…或許,你是在惋惜著某段感情…?”
這樣精準的評價讓蘇澈嚇了一跳,當即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把原創給外人聽了。
畢竟這就像你借給同學一個日記本,目的是展示本子的封面,但她卻只看一眼外觀,就把里面記載的內容全給讀透了,這哪能不讓人感到瘆得慌?
所以,自那以后,原創曲的事,蘇澈就再沒研究過。
此時此刻,大家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蘇澈糾結萬分,不知該不該用那首曲子進行最后一舞。
編曲的話,肯定沒問題,就是歌詞…好社死啊…
小時候對姐姐的思念,寫下的稚嫩文字,不改一下子的話,能行嗎?
而只有一晚上的時間,夠自己去改詞帶著大家排練的嗎?
蘇澈覺得很難。
這時,俞汐似乎看出了什么,開口詢問道:“學弟,你是不是藏活兒了?”
“我說,你是不是瞞著我們,有底牌沒露?”
蘇澈心說我連底褲都露過了,還什么底牌不底牌的…學姐這人真是錙銖必較。
“行吧。我確實有一個曲子能拿得出手,就是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排。而且…而且我得稍作改動。”
“!你果然會!”
“我就知道,蘇澈同學是無所不能的!快端上來罷!讓我們來聽聽!呣嘿嘿嘿嘿…”
眾女這下舒服了,翹首以待他的“大作”。
蘇澈沒轍,只好掏出手機,從昔日里古早年間的音頻記錄當中,翻出了一條MP3音頻,決定外放給大家聽。
雖然手機播放器外放的效果肯定不如戴耳機或者從音箱里放出來的完整,但當那如泣如訴的鋼琴曲前奏乍現的剎那,俞汐當場就被這用心的編配給吸引住了——
“!有點東西。”
幾女湊近過來,將小腦袋靠近屏幕,側耳細聽。
果然,隨著鋼琴的戛然,節奏吉他和貝斯的同時出現,瞬間將旋律Vocal拉升到了讓人驚艷的高度,
與此同時,貝斯先進,鼓組隨后,氛圍鋪底似有似無,整體的頻段編配被拉到最滿,完全可以用「張力」來形容。
副歌時,主音的綻烈Solo,放里帶收,像是一個人在低訴,而C段變調升Key后,突然加進來的弦樂組,又直接將所有配器的情緒推上了高潮,為尾奏孤零零的鋼琴獨奏做了一個很好的反差回收。
整個3分50秒的曲子聽下來,眾女根本沒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完全沉浸其中。
直到手機話筒無聲了數十秒,這才有人大聲喘氣,
“我草,蘇澈同學,弦樂大師啊你是?看不出來,你連這都會寫…!”
小小連連贊嘆,
對于身為鼓手的她來說,能把弦樂組寫得和諧且不打架的音樂人,都他媽的是高手。
而蘇澈連鼓組都能寫出花兒來,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讓她想要直接坐臉猛夸。
此刻,俞汐也被他寫的鋼琴部分給驚艷到了,眼眸當中波光流轉,異彩連連:“不愧是學弟,看來我一直都小瞧你了。”
“之前從沒在網絡上看到你發原創曲子,就擅自判斷你不會了,是我的問題。”
俞汐不禁為此感到悔過,“唉,當初只看中了學弟的姿色,忽略了學弟的才華…現在看來,果然是我不對了。”
“不是……”
未等蘇澈發表見解,元瀟就搶過了手機,大聲嚷嚷道:
“我沒聽夠!我還想聽一遍!阿澈,你能不能再給我放一遍?這么好聽的曲子,我覺得完全能打的贏對面!而且,吉他的部分,好像沒有很難!”
“嗯。確實不難。”
蘇澈點了點頭,表示節奏琴那塊,憑元瀟現有的水準,努努力通個大宵,基本可以過關的。
“貝斯倒是有點難,雖然沒Slap,但一些旋律音,也需要精準的控制力和穩定性才能彈出律動來的。”
他說罷,將目光轉向顧織。
顧織顯然也在沉思,
講道理,她很喜歡這首曲子,練下來應該也是OK的,但問題是…
她在意的開口道:“澈,你這首歌,是不是寫給某個人的?”
聞言。
蘇澈心里咯噔一聲。
暗道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果不其然,一直沒說話的安晴,也早就貓視眈眈…
“澈澈呀…”
“…嗯?”
“這里的旋律,憑借我唱過這么多歌的直覺…我怎么聽,好像都像是情歌誒…”
“而且是失戀過后的那種情歌。”
安晴頓了頓,看不出任何不開心似的,笑瞇瞇問道:“我能冒昧了解一下,這是寫給哪位漂亮姐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