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條件的不對等,這是一場近乎一面倒的交涉。
大多數時候,實際上是青翎和羽族的事務官在絞盡腦汁地研究,他們究竟能拿出什么東西,作為交換。
因為紫堇更清楚羽族的狀態,所以談判全程由她來主導。
蘇冥于是顯得頗為清閑,他干脆中途離開了會場,繼續去操控無人機,進行冰層下的地層測繪工作。
大約一小時后,紫堇走了出來,遞給蘇冥一張寫滿條款的紙。
“這是初步達成的框架協議,你看看。”
蘇冥接過紙張,大致瀏覽了一遍。事前兩人計劃爭取的核心利益,都成功囊括其中,但——
“你倒是挺心軟啊。”蘇冥評論道。從純粹的談判與交易角度來看,這份協議,本可以制定得更為苛刻一些。
“羽族曾經給過我很大的幫助。”紫堇解釋道,“我在菱島遇刺重傷之后,是羽族傾盡全力,湊齊了大量關鍵的素材,才讓白鷴得以完成那個儀式。”她頓了頓,目光似乎飄向克洛伊的方向,“而且,艾麗莎形態后來出現嚴重的健康問題,也是在這里,由他們使用永冬沉淵法術進行封印與保護的。”
所以是欠著人情嗎?蘇冥了然地點點頭。
“一會兒還有個慶祝宴會。”紫堇補充道,“羽族的高層人物都會出席。”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其實所有人都已經吃過簡單的晚飯。那是一種羽族的便餐,大概是用米飯裹著一些不知名的堅果、肉粒或腌菜,做成的菜飯團子。
蘇冥入鄉隨俗,只要特別交代廚師,讓她們去掉一些自己特別不合口味的食材后,這些菜飯團子還是能下咽的。
偶爾實在覺得味同嚼蠟,蘇冥也會掏出一小包隨身攜帶的糖,蘸著飯團吃。
“這個宴會…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禮節嗎?”蘇冥詢問道。
“不用在意,隨意吃就行了。”紫堇回答,“主要目的其實是讓羽族的重要人物,和我們互相認認臉,方便接下來各種具體交易,和合作的順利進行。”
“明白了。”
王宮的客房區域,蘇冥被分配了一套房間。房間不算特別寬敞,但用具齊全,收拾得異常干凈整潔。
兩位羽族侍女安靜地守在門外,見到蘇冥回來,立刻恭敬地跟了進來,準備伺候。
“大人是要沐浴嗎?”其中一位侍女輕聲問道,“我這就去為您燒熱水。”
蘇冥搖搖頭。這里氣溫這么低,他覺得沒必要每天洗澡。
而且此地的衛浴設施,與三色堇號上那些便捷舒適的設備相去甚遠,蘇冥并沒有體驗“低端生活”、“憶苦思甜”的想法。
蘇冥打開自己的行李,找出一件干凈的外套準備換上。兩位侍女見狀立刻圍攏上來,伸手就要替蘇冥更衣。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蘇冥再次拒絕道。
兩位侍女于是順從地退后一步,垂手侍立在一旁,一副隨時待命的姿態。
“你們可以離開的。”蘇冥道,“我如果有需要,會主動去尋找你們的。”
兩位侍女嘴上恭敬地答應著,但身體卻紋絲不動。
蘇冥無奈地嘆了口氣,“抱歉,我只習慣使用僵尸和骷髏來服務,要不你們替我找兩具尸體來?”
話音未落,兩位羽族侍女瞬間被嚇得臉色發白,慌忙躬身道歉,隨即迅速退出了房間。
蘇冥簡單地清洗了一下,換好衣服后便前往燈火通明的宴會廳。
大廳里早已聚集了許多羽族,氣氛熱烈。青翎站在前方,高聲宣布了協議的主要內容,話音剛落,宴會廳里頓時爆發出一片歡騰。所有人都熱情洋溢地向蘇冥和紫堇致意,掌聲與歡呼聲交織在一起。
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讀到了“不太喜歡這種喧鬧場合”的意味。
隨后,他們又默契地相視一笑。
宴會上提供的食物種類不算繁多,但每一道都看得出頗為用心。各種蘇冥完全不認識、造型精致的糕點是餐桌上的主流,甚至還有在北地堪稱奢侈的“油炸品”——這在嚴寒之地,顯得尤為珍貴。
宴會組織者已經提前打聽清楚了蘇冥的飲食偏好,為他準備的食物都相對符合口味,至少沒有出現難以入口的情況。
蘇冥禮貌地向青翎表達謝意。在他的親自引薦下,一一與羽族的各位官員、長老們打招呼、寒暄。
總算應付完一圈社交,蘇冥甚至感覺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端起一杯低度果酒,一飲而盡,潤了潤有些發干的喉嚨。
相比之下,紫堇那邊就顯得輕松許多。她在一圈圍著的柔軟沙發中坐下,正與克洛伊、斯黛西兩人悠閑地閑聊。
“那個裝我身體的木箱實在太丑了!”紫堇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上面刻的嚙齒獸花紋到底是誰的手筆?品味也太差勁了!”
紫堇說的是當初在翠安海崖,斯坦頓在煙霧的掩護下,將艾麗莎形態丟下時,用的那個箱子。紫堇當時瞥見那丑爆的花紋,火氣就蹭地上來了。
“栗鸮,那個箱子是你自己準備的啊。”克洛伊不解地提醒道,“你忘了?”
短暫的沉默后,斯黛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笑彎了腰。
“幾位女士,我去外面透透氣。”蘇冥走過來插話道。他順勢打量了一下她們面前的飲品:斯黛西和克洛伊面前,都是盛著琥珀色酒液的杯子。但紫堇面前,是一杯淡綠色的果汁。
看來紫堇今天,很聽話地沒有碰酒。
蘇冥對著幾位女士點點頭示意,然后轉身走出了喧鬧的宴會大廳。
“蘇冥可真年輕啊。”克洛伊看著蘇冥離去的背影,感慨道,“想起來,以前都是別人對我說這種話。結果現在——”
“才不是呢!”斯黛西立刻打斷她,對克洛伊使了個眼色,“栗鸮也是風華正茂!”她悄悄朝蘇冥離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克洛伊起初有些茫然,但順著斯黛西的暗示看去,恍然間明白了什么,“啊!栗鸮,你和蘇冥——”
“并沒有!”紫堇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哀怨,同時一道隱蔽的隔音結界悄然釋放,將她們三人所在的位置與周圍隔絕開來。
克洛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怎么回事?”
“她還沒表白呢。”斯黛西替紫堇解釋道,語氣帶著點無奈,“我讓她直接去攤牌,她死活就是不肯。”
“你學學斯黛西唄,男朋友都超過一打了!”克洛伊語氣調侃,“你不會初吻什么的,都還沒有過吧?”
“那個,倒是,有的。”紫堇眼睛看向一旁。
“哦哦哦?”斯黛西立刻來了興趣,“你怎么沒說過——是和誰呀?”
“好了!”紫堇臉頰微紅,有些生氣地提高了音量,“討論這種話題,我也是會害羞的好嗎!”
“你都承認了,還害羞個什么勁!”克洛伊揶揄道,“不過也可以了,換做以前,我都想象不到誰能打動你。”她轉向斯黛西,“你這個閨蜜當得完全不合格呀!怎么不多推動?”
“我打不過蘇冥啊。”斯黛西攤手,半開玩笑地說,“不然我倒是想去把蘇冥綁了,直接扔她房間里去。”
她和克洛伊說著,又是一陣促狹的笑聲。
紫堇這次真的有些惱了,起身就要離開。
斯黛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抱歉抱歉,我們不調笑你了,真的。”
在斯黛西和克洛伊再三保證不再開玩笑后,紫堇才氣鼓鼓地重新坐回沙發上。
“我有個主意。”斯黛西湊近紫堇,帶著點狡黠,“你不是酒量不好嘛!所以你干脆喝點酒,壯壯膽,再去找他!”她繼續慫恿道,“就你這種凡事都要計算推理、權衡利弊的學者思維,等我們當奶奶了,估計你這邊都還在原地踏步呢!”
紫堇沒有說話,只是眼眸低垂,手指無意識地捏著手中的果汁杯,來回轉動著。
不拒絕,那就是同意了!斯黛西和克洛伊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有戲!
斯黛西立刻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瓶酒,在紫堇眼前晃了晃。
紫堇覺得這個酒瓶異常眼熟,當她看清那完全透明、純凈如水的酒液時,立刻反應過來——這正是蘇冥當初作為“賠償”,給她的那一瓶“生命之水”!
“喂!我的藏品怎么在你手上!”紫堇驚訝中帶著一絲不滿道。
“你藏匿收藏品的方式,我能不知道嘛。”斯黛西得意地揚了揚眉,“酒就是用來喝的嘛,別那么小氣!”
紫堇無奈地看著她,斯黛西已經利落地打開了瓶封。
“蘇冥說過,這個酒的度數非常高的!”紫堇試圖阻止,“他再三強調過,必須兌著其他飲料喝!”
“行行行,兌著喝!”斯黛西剛打開瓶蓋,就被瓶口沖出的那股濃烈、幾乎刺鼻的酒氣熏得皺起了眉頭,“嚯,真夠烈的!這得有…三十度了吧?”
她對酒并不算精通,也完全看不懂酒瓶上那些異界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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