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寧曉雁的時候，她正在擺弄桌上的玻璃玩偶。
她的個子不高，坐著更顯得嬌小，雖說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臉上依舊帶著稚氣，像個小孩。
想想也正常，雖說嬪妃們斗的厲害，但對公主來說，寧氏王朝的后宮可比前世的象牙塔單純多了，寧曉雁也不過前世高中生的年紀，按照前世標準，可不就是個孩子？
“三皇妹真是好興致。”寧守緒轉著輪椅進去，話語隨意。
夏景跟在他身后，順便瞧了眼寧曉雁的個人界面。
姓名：寧曉雁 年齡：17
身份：三公主 親密度：68
居然有68這么高？
怪不得寧守緒說，只要他撒個嬌賣個乖，就能從寧曉雁這邊騙到單姑姑。
“三皇弟今日怎么到我這來了？”寧曉雁放下手上的玻璃玩偶，起身迎寧守緒。
她瞧見了寧守緒身后的夏景：“喲，九皇弟也來了。”
“三皇姐安康。”夏景向寧曉雁行了禮，抬起右手碰了碰耳朵，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寧守緒剛剛叫寧曉雁什么？
“九皇弟這么禮貌，和傳聞中的可不太一樣。”寧曉雁調侃著，也向夏景行了個禮。
寧守緒看兩人互動，啞然失笑：“我怎么沒見你們對我這么客氣？要不你們倆補我一個？”
不論是夏景還是寧曉雁，都沒理會他。
寧曉雁引兩人到屋內，寧守緒靈活地從輪椅切換到了太師椅，捧著茶碗飲。
基本的禮數到位了，寧曉雁開門見山：“三皇弟和九皇弟來，有什么事？我這可沒什么值得你們惦記的好東西，總不至于是來和我交換玻璃玩偶的吧？”
“三皇妹還是這么心急。”寧守緒放下茶碗。
夏景確定了，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是寧守緒和寧曉雁，真的一個叫對方皇弟，一個稱對方皇妹！
這合理嗎！
瞥過夏景臉上的困惑，寧守緒笑道：“我與你三皇姐同日出生，我比她早一炷香，偏偏她不承認。”
寧曉雁擱下茶碗：“明明是我比你早一盞茶，你不承認。”
“父皇也在山莊里，不如我們去問一問，我和三皇妹誰出生的消息先傳到了養心殿？”寧守緒搖搖頭，為寧曉雁的胡攪蠻纏而無奈。
“福清宮距離養心殿近，當然你的消息先。而且，你竄出來的快，我竄的過程長了些。”寧曉雁不服氣，要與寧守緒好好掰一掰這件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直接證據到間接證據再到各種場外因素分析，語速極快，夏景開始還努力聽著，中間走了一會兒神，后面就聽不懂了。
嘖。這辯論怎么和數學題一樣復雜？看他們這個語速，之前沒少掰扯，舉證和辯駁都很熟練。
九皇子咳嗽一聲，想要打斷他們，毫無作用。
他跳下太師椅，在兩人中間晃了晃，辯論依舊。
兩方無視了九皇子。
這個仇九皇子記下了，回去就告訴孫靜竹，寧守緒拉著他跑到一個同齡女性家里，與對方相談甚歡，還互稱弟弟妹妹。
“九皇子，請用點心。”一個中年宮女端著托盤，來到夏景身旁，面帶歉意。
拿了一塊定勝糕咬著，夏景托著下巴，看他們吵鬧。
中年宮女解釋道：“三公主和三皇子經常因為這事吵起來，原本已經好幾年沒這么吵了，沒想到這次見面又這樣。還望九皇子勿怪。”
夏景心想，好幾年沒吵，該和寧守緒的自閉有關。兩人的關系，一點兒不像寧守緒之前說的那樣。
放下他們的事，夏景看向宮女：“姑姑姓什么？”
宮女一愣，沒想到九皇子問起了這個。
“回九皇子，奴婢姓單。”她回答。
果然就是你！
夏景又看了看寧守緒和寧曉雁，兩人的氣氛正濃，未有頹勢，還是不打擾他們了。
他回頭，對單姑姑說：“今日過來，是和三姐說，借單姑姑一用，姑姑和我走吧。”
單姑姑又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九皇子已經走出了一段路，到了門口。
她沒多想，順從九皇子的話，跟了上去。
等寧守緒和寧曉雁吵完，一個發現自家九弟不見了，一個發現自家姑姑不見了，面面相覷。
夏景領著單姑姑，又去了寧憶桃的宅子，帶走了吳姑姑。
最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帶上忍冬，去了西學堂。
西學堂即將開課，教學的女官在茶水房喝茶，剛要走，夏景攔住了她。
“九皇子吉祥。”女官向男孩行禮。
夏景背著雙手，點點頭：“七公主今日不上課，有別的事，勞煩大人喚他出來。”
女官聽著一怔，目光遲疑。雖然您是尊貴的九皇子，雖然您很可愛很有禮貌還叫我大人，雖然我也很想答應，但不論是您還是我，都沒有批假的權力啊！
她正思考如何婉拒，卻見九皇子身后的小宮女向前一步，遞出了一本折子。
女官打開折子一瞧，倒吸一口暑氣。
她還沒看折子里的內容，這種公文到手，第一步要看的是印章！
左下角的印章一共四個字——天祿閣寶。
天祿閣是皇家藏書閣，而天祿閣的主人是康寧帝，這個印章，是康寧帝的印！
再看折子的上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這些客套話快速略過就好，重要的是下面的。
「…咨爾九皇子寧夏景，夙稟忠貞…」中間這段也不用看，「…是用特授爾為大將軍，統帥上書房，節度諸皇儲…」
女官快速總結折子內容，皇上任命九皇子為大將軍，管理上書房和所有皇儲！
等她看完，夏景道：“父皇那時候，只提了上書房，沒寫山莊里的東西學堂事項，大人若是不信，與我一同去楠木殿問問。”
女官小心地合上折子，遞還給九皇子的小宮女，恭敬道：“東西學堂本就是上書房的延伸，何須再問。大將軍有事，盡管吩咐！”
雖然奇怪皇上怎么會任命九皇子來管理上書房和皇儲，但皇上這樣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她一個小小的女官，想那么多做什么？
調皮搗蛋如九皇子，想來也不敢偷康寧帝的印章蓋，這折子定是真的，自己聽命就是。
女官思考完，神態又恭敬了些。
這折子的確不是假的，是夏景親眼看著康寧帝寫的。當時齊如海剛接手上書房，管不住皇子們，康寧帝所以給九皇子畫了個餅，封他作上書房大將軍，讓他解決皇子們的騷亂。
康寧帝當時想著，齊如海是自己的親信，九皇子拿著這個折子做什么，自己通過齊如海都能知曉，不怕男孩玩什么花招。
他沒想到，九皇子拿著折子過來哄騙西學堂了！
夏景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女官的肩膀：“沒有別的事，只是過來喚一下七公主，大人忙。”
“可不敢稱什么大人。”女官忙擺擺手。
夏景也覺得大將軍的稱謂有些過了，主要在外面這么叫，可能會傳到康寧帝耳朵去，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他和女官客套幾句，互相換了稱謂。
“九皇子稍等，臣這就與七公主說。”女官向學堂走去。
“勞煩呂師。”夏景立在一旁等。
西學堂里，寧雪念正和寧思思她們把玩玻璃玩偶，見女官進來，忙回到座位，準備上課。
“七公主，今日不用上課了，九皇子在外面等你，快去吧。”女官和聲道。
寧雪念眨眨眼，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不用上課是個好事，景弟弟在外面等更是個好事，她連玻璃玩偶都顧不上收拾了，直接跑出了門外。
果然，景弟弟在一旁站著。
夏景解釋道：“比計劃里的要順利些，我們現在就出發。”
“好耶！”寧雪念舉著雙手歡呼。
露華在一旁的屋子里候著，聽到自家公主的聲音，忙出來查看。
得知女官準了自家公主的假，她驚訝得很。
“你是怎么和呂師說的啊？”寧雪念好奇地問。
露華也好奇得很，不只好奇這個，還好奇夏景身后的兩個姑姑，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是五公主身邊的吳姑姑和三公主身邊的單姑姑，怎么到九皇子這邊來了？
而且，他們現在是要去哪呢？露華看看四周，這已經快走到后院去了。
她看著夏景的背影，等待男孩的解釋。
“我說念兒姐姐昨日摔了屁股，還傷著，呂師通情達理，立即放行了。”夏景胡謅道。
寧雪念眼睛一亮：“那明天換個部位，說我摔了膝蓋，又能放假了！”
她還真信了！
夏景嘆口氣，拍拍女孩的腦袋。
“怎么突然沉默了，你是在騙我？撓你腳底板哦！”女孩察覺到了夏景的情緒，雙眉一挑。
這方面倒是敏銳。
夏景捏一把她的腰，拔腿就跑。
女孩身子一縮，捂著腰，咯咯地笑：“不要，說了好多遍這邊會癢了！”
她追在了男孩身后，要給他一拳。
跑到山道前，九皇子稍稍氣喘，七公主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練武！”寧雪念喘著說。她追了一路也沒追上夏景，自覺失了姐姐的威嚴，打算亡羊補牢。
兩個姑姑和忍冬立在兩個孩子身后，面色如常。
“小主子們，等等我，等等我啊！”露華喘得比寧雪念還厲害，拖著腳步跑到寧雪念身側，顧不上禮儀，直接蹲了下去。
讓主仆倆休息了片刻，夏景指著山道：“我們從這里上去。”
“啊？”露華抬頭，望著那綿延到樹海深處的土路。
只是看著，她就感覺自己墜入了綠海里，一陣窒息。
“九皇子，我們要走多久？”她小心地問。
“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夏景估算了腳程。
露華一陣暈眩。在后宮走半個時辰已經很累，何況是極其難走的山路？
“你要是不行，就留在這里。”忍冬想早點兒去泅水玩，不想帶個累贅，拖慢行進速度。
露華咬牙：“公主能上去，奴婢當然也能！”
她想著，自己的身體再怎么差，努努力，咬咬牙，跟上自家小公主總不在話下！
等小公主累了，九皇子定會讓她休息，等小公主走乏了，九皇子定會放棄登山計劃。
簡而言之，有小公主墊底，自己沒有什么好怕的！
她自信滿滿地起身。
——然后看著寧雪念上了步輦。
吳姑姑和單姑姑抬著步輦，腳步飛快，露華拼盡全力，絕望地跟在后面。
山道的路還好一些，等出了山道，走入樹林里，露華只能扶著樹干行走。
夏景搖搖頭，露華的體力太差，得好好鍛煉一番才行，換作倚秋來，雖然比不上他們，但也不會走這么點兒路就累成這樣。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嚇著了寧雪念，女孩從步輦上下來，扶她上去。
“這怎么能行。”露華臊得厲害。
單姑姑笑道：“露華姑娘就坐著吧，不然咱們不知要走到什么時候呢！”
吳姑姑也笑：“省點兒力氣，留著回去的時候用。”
向兩個姑姑告了罪，露華捂著臉，躺在步輦上。
沒了她的各種呻吟，周圍只剩蟲鳴，寧雪念牽著夏景的手，四下張望，想要找到甲殼蟲或小兔子。
她還記得蕭月說的，捉獨角仙來對戰的玩法，以及春狩里吃的烤兔子。雖然在春狩上，她很膩那肥兔子，但幾個月不吃，還有些懷念。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四周，腳下自然磕磕絆絆，好幾次失了平衡，全靠夏景摟著她。
“九皇子，咱們這是要去哪？”吳姑姑忍不住問。
步輦上，露華恢復了點兒體力值，坐起身聽。
“快到了。”夏景張開手，風吹過手心，帶來一陣冷氣。
轟鳴聲逐漸清晰，眾人嚇了一跳，慌張地往天上瞧，以為打雷了。
意識到不是雷聲，她們更加疑惑了。
出了樹林，視野沒了遮擋，倒掛的河流隨著轟鳴聲，闖入她們的眼睛。
吳姑姑和單姑姑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步輦上的露華甩了出去。
“是破布！”寧雪念在故事書里聽過，興奮地拉著夏景往水潭跑。
“是瀑布。”露華下了步輦，小聲糾正自家公主的發音，也跑到了水潭邊。
吳姑姑和單姑姑對視一眼，放下步輦，跟在他們身后。
作為照顧公主的姑姑，她們特訓過泅水，但后宮里難得有用上的機會，荒廢已久，此刻見了水潭，有點兒慌。
到了水潭旁，她們放心下來，潭水不深，大約七八尺，對小孩來說危險，對她們來說，如履平地。
她們瞇上眼，感受水汽撲在臉上的清爽，贊嘆這真是個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