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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病來山倒

  武德四十七年。1

  正月。

  朔風怒號,鉛云低垂。

  一場鵝毛大雪連下了三天三夜,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首日就沒過腳面,次日就有半尺深。第三日雪停了,整個京都都裹了尺厚的雪,陽光一照,晃得人睜不開眼。8

  棲霞宮內暖意融融。

  趙哲端坐床沿,手持青玉湯匙輕輕攪動藥液,待熱氣稍散,方才小心喂到淑妃嘴里。1

  “哲兒不必如此,母妃還沒老的吃不了藥。”

  淑妃斜倚軟榻,身上蓋著貢品司送來的玄狐皮被,面色略顯蒼白,仍不忘叮囑道。

  “兵部事關國朝安危,你要多聽多看多學,務必敬重軍中老將,莫要仗著皇子身份輕慢…”

  “母親放心,孩兒與諸位將軍相處甚篤。”

  趙哲邊喂藥邊說道:“這幾日京中大雪,孩兒建議調京營進城救災,得了兵部上下贊同,已寫成奏折呈給陛下。”13

  淑妃聞言,面露驚慌:“京營乃陛下親軍,拱衛京都,豈能隨意調動,這奏折恐怕會惹得陛下猜疑!”

  自武德帝年邁,猜疑心與日俱增,無論先前多么圣明,都避免不了身體衰敗帶來的恐懼。3

  前不久太孫案,惹得武德帝暴怒,不顧群臣求情,接連貶謫數十位官員,連地方州府都遭波及。

  如今百官上朝無不戰戰兢兢,任何事都囫圇含糊,輕易不敢發表意見。

  趙哲溫聲寬慰:“無妨,父皇已然準奏。”

  白日里在兵部寫奏折,晚間去溫調殿批奏折,或許父皇知曉奏折內容,既然沒駁回那就是允許了。

  這般日夜連軸轉的忙碌,讓趙哲身心疲憊。

  幸好服用了諸多靈丹妙藥,輔佐修煉皇族秘傳功法,閑暇時打個瞌睡,尚且能撐得住。2

  淑妃提醒道:“這兩年陛下貶黜的官員勛貴不在少數,切記事事謹慎。”

  “孩兒明白。”

  趙哲起初還勸諫父皇寬待臣工,如今已經明白良苦用心,全都是為將來自己登基鋪墊。1

  一貶一提,縱使官員明悟其中玄妙,也會對新君感恩戴德。1

  母子倆正言語間,門口當值的小太監進來通稟。

  “殿下,楚王派人來催促,請您去戶部觀政,商議京都三府賑災事宜,一同擬定救災奏折。”

  淑妃詫異道:“哲兒何時與楚王這般親近了?”

  “戶部庶務繁雜,四哥時常與我商議。”2

  趙哲起身道:“母妃好生安歇,孩兒已囑咐太醫院,每日來探望問診。”

  淑妃說道:“哲兒盡管去忙,為娘身子骨好得很,區區風寒算不得什么。”1

  趙哲喚來當差的太監宮女,仔細交代照顧母親,罕見的說了幾句重話。

  “殿下放心,奴婢定會照顧好娘娘。”

  二十余名太監宮女伏地叩首,態度恭恭敬敬,規矩分毫不差,唯恐犯了錯被趕出棲霞宮。

  近些日宮中傳言,陳王有“仁君”之相。

  棲霞宮的太監地位水漲船高,將來殿下若真的登基稱帝,眾人中未準就能出現個“老祖宗”。

  趙哲來到門口,殿外寒風凜冽。

  隨侍太監小舟子捧著紫貂大氅,正要為殿下披上,瞥見海公公陰冷目光,連忙后退兩步。1

  海公公接過紫貂皮衾,親自為趙哲披上。1

  “殿下,天寒地凍,小心身子。”

  趙哲緊了緊衣襟,瞥了眼左右,吩咐道:“命尚衣監送來幾套棉襖,你們也別凍著了。”2

  “拜謝殿下恩典!”

  眾多隨行太監感激涕零,跪雪地里咚咚磕頭,此時趙哲讓他們謀反,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淑妃站在窗前,望著兒子遠去身影,性子開朗、身姿挺拔迥異于昔年懦弱膽怯模樣。

  “父親曾經教導,權勢是毒藥,亦是良方。”1

  淑妃回想前些日侍寢時陛下說的話,不由攥緊手中錦帕,毅然下定了某個決心。7

送走自已,給新皇心里加把刀,去去懦  清晨。

  李平安從床上起來,望了眼窗外,大雪停歇不過兩日,竟然又飄了雪來。

  好在不是鵝毛,而是零星飛散的雪沫子。

  洗漱后慣例打了兩盆清水,左右手施展九陽指力蘊養至溫熱,自從太孫薨逝,御用監便斷了熱水供應。4

  “這群勢利眼子,待咱家出了冷宮,一個個送去倒夜香!”

  李平安明悟“元妃無子”后,已不似從前焦躁,靜等勤政殿決出勝負,再擇明主而事。9

  反正誰坐上龍椅,李平安就效忠誰!2

  先侍奉皇后凈容,再端著熱水來到楚公公床前,卻見他面如紅棗、唇焦齒黑,渾身抽搐不止。1

  “爺爺,爺爺…”1

  李平安連忙呼喊幾聲不見回應,當即運轉真氣渡入楚公公體內,護住心脈臟腑。

  “爺爺堅持住,孫兒去尋御醫!”

  李平安身形閃爍沖出冷宮,旋即想到太醫院在皇城外,稍加思索折返主殿,噗通跪在皇后跟前。

  “娘娘,干爺爺得了重病,奴婢求您想法子通知李太醫。”

  皇后誦經聲倏然停止,楚公公是她左膀右臂,出了冷宮還要多多倚仗,單憑自己未必斗得過昭陽宮。

  “去坤寧宮尋靈萱,她自有辦法通知太醫院。”

  “拜謝娘娘。”

  李平安施展輕功穿廊過殿,不消片刻就來到坤寧宮,很快尋到宮女靈萱。

  聽名字似是個少女,見面才知是個老嬤嬤。

  “安公公且回去等著,老身這就出宮去太醫院。”

  李平安顧不得多言語,急匆匆返回冷宮,源源不斷的為楚公公渡入真氣,不敢有片刻松懈。

  約莫兩刻鐘后。

  李太醫拎著藥箱趕來,同行的還有兩名年老御醫,三人輪番把脈問診,面色愈發凝重。

  “脈相急促細澀…”

  “唇焦齒黑,舌卷囊縮…”

  “瞳凝如白蠟,血濁如膏脂…”1

  一名御醫搖頭嘆息:“此乃消渴重癥,恐怕尋常藥石難醫…”8

  “咳咳咳!”

  李太醫打斷同僚說話,略作斟酌后說道:“尋常人自是絕癥,但楚公真氣渾厚,服用增長功力的湯藥,或可緩解。”

  另一名御醫頷首道:“李大人說得有理,再輔以人參粳米湯調理將養,或有療效。”

  三名御醫商議過后,足足開具了九種藥方,所列皆是珍稀藥材,似是將補藥當飯吃。1

  李平安不懂醫理,卻懂得如何看病,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每個御醫奉了一疊。2

  “拜托三位大人了!”

  李太醫熟練的將銀票收入袖口,拍著胸脯保證。

  “安公公放心,下官奉陛下口諭而來,定會竭盡全力為楚公診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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