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的廳堂,水晶的燈盞。
如同舞會一樣的繾氛圍,飄蕩著混雜著無數高昂的香水味。
拿著茶杯的女人眼神平淡的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無數人影在自己的面前錯綜復雜的經過。
面對所謂的招呼,她心平氣和,儀態大方的回應。
明明表現的很普通,但是并不妨礙她在這里許多人的眼中顯得太過特別。
于是乎,也有許多自認為功成名就的男人想要在她的面前顯得自己很特別,但是無一例外,她的態度沒有因為你是誰而發生任何改變。
她能夠站在這里讓你感覺到世界的美好,一個人的美感如何讓人驚艷。
卻不能讓你在她的身上獲得任何成就感,滿足感。也是一種刻薄的傷人。
“真有你的。別人都喝酒,就你端個茶杯,顯得你清高唄。”
敢這么不客氣跟她說話的人不多,但正是因為這樣的人不多,朝霧純才覺得這個笨女人很有意思。
“你這個時候不應該跟你老公跳舞么?怎么來跟我聊天了?”
看著面前熟悉的女人,或許外人很難想象,自己會對這個女人的態度特別。畢竟在這個圈子里,很多人都認為這位身份高貴的西園寺夫人,她的底蘊和性格配不上這樣的身份。
但是朝霧純覺得她有一種區別這個圈子之外的天真。
起碼和她說話,會比很多人輕松許多。
西園寺夫人看了她一眼,雖然語氣很輕佻,甚至有些‘僭越’,但是其實眼神里從來沒有過真的鄙夷和諷刺。
“那玩意兒怎么都學不會,跳起來跟小丑似得,也就放棄了。他愛跟誰跳跟誰跳吧,反正我還是他明面上的夫人就行。”
朝霧純清淡的喝了口茶,“這就有點不像你了,我記得你更年輕一會兒的時候把人看的可死了,一點點貓膩都要死要活,恨不得鬧得滿城風雨。怎么現在這么豁達了?青春期終于過去了?”
“去你的,老娘一直很年輕好吧。我女兒也就比你女兒大一歲,你說的我比你老多少似得。你也就是老公死的早,要是還活著,說不定你現在比我顯老多了。”
“哈哈哈哈。”
如果平常人敢這樣在自己面前說話,大概率是看不到第二天太陽的,但是她不僅僅不討厭她說這句話,甚至還能開懷的笑出聲來。
看著朝霧純笑的有些沒心沒肺的樣子,西園寺夫人瞥了周圍一眼,然后不動聲響的朝她走近了一步。
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就這么多年了,也沒有想著再找一個?”
“沒有。”
“你看看你,孤家寡人的,出席這種場合也總是一個人,助理都懶得帶。不顯得落魄?這個時候有個帶的出手的男人就行,也不知道你眼光怎么就這么高,怕是要找外星人。”
“哈哈哈哈,哪有這么嚴重。只是沒有這個心思,都這個年紀了,也沒有辦法像當初一樣談戀愛,認識所謂的好男人。而且很落魄嗎?我站在這里不就應該光芒萬丈么?”
朝霧純笑著反問道。
西園寺夫人定定的看著對方,然后琢磨出味道來,“對了,平常你都懶得來這什么舞會.今晚怎么過來了?”
朝霧純嘆了口氣,“還不是給家里人騰地方。”
“家里人?什么家里人?你那些親戚哪個不是見你跟瘟神似得,還敢找你霉頭?”
“我女兒。”
“哦那更不對了,你女兒你給她騰什么地方?”
“帶男人回家了我這個老太婆在那里當什么電燈泡?當然要把空間留給年輕人啊。”
西園寺夫人愣了愣,然后錯愕的看向朝霧純,“上次那個月野.月野弦?”
“對啊。”
“你就這么放心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共處一室?你不知道干柴烈火碰到一起是什么結果?”
“也沒有什么所謂吧,她喜歡就好。”
西園寺夫人顯得緊迫的看著對方。
“我有的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當初回到朝霧家,口口聲聲說著是為了你的女兒。你說你男人死了,那就只能自己來爭,給自己女兒爭個最好的身世,不讓她吃到一點苦。怎么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反而當甩手掌柜了?我承認那個叫月野的長得挺帥,能力也出眾。但是這樣的鳳凰男可是數不勝數,就不怕你女兒吃虧?”
朝霧純看著這個傻的幾乎冒泡的女人,卻沒有絲毫的討厭。
相反,她只覺得無比的親切。
畢竟好像身邊只有這樣性格的人,自己才有交心的沖動了。
她笑著對她說。
“我沒有當甩手掌柜,這就是我認為我對她好的方式。”
“為什么?”
“我當初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爭,為什么要弄的滿城風雨就是我想要給她一個自由自在選擇的環境。比如到了這個年紀,如何選擇自己的初戀,又如何承擔這份感情的后果。我不會用任何經驗去給她建議,我只會讓她自己去體驗,自己去感受。”
“.照你這么說,不跟普通女孩子一樣嗎?有什么區別?”
“和普通女孩子一樣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
“那你當初是爭什么?我就不理解了。”
西園寺夫人似乎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朝霧純微笑著勾起嘴角,“因為她是朝霧家的孩子,我只有做到這個程度,她才能有機會做一個普通女孩,否則連這樣的機會,這個家族都不會給她。”
在西園寺夫人眼中,這個一直以來都像個花瓶一樣漂亮的女人,此時正在如同花朵一樣的綻放。
臉上的表情是帶著孩子一般天真的爛漫,又帶著母性的光輝,就像是神明。
她說。
“以后她就會明白,從小到大沒有送過什么禮物給她的我,其實早就送給了她最好的禮物。”
含苞待放的玫瑰終于盛開的那一刻,會帶著怎樣迷人的香味。
月野弦想,這一點大概在朝霧凜的身上會體現的淋漓盡致。
冰山需要融化的過程需要多久,那么融化過后的風景大概就會漂亮到一個極致。
尤其是她在自己懷中淺淺睡著的模樣,哪怕可能不是理智狀態下的乖順,但是能夠見到這樣的她也已經相當令人滿足。
甚至可以這樣看著她整整一夜,也不用做其他什么的事情,信息也不用回復,手機可以直接關機。
或許,都可以不需要手機這種東西。
月野弦現在明白為什么有人希望放棄現代的一切,想要歸隱田園。
因為身邊的,眼前的物質已經能夠讓你滿足,那就不太去想要更多的接觸外界那快節奏的信息,眼花繚亂的滿足你的求知欲好奇心的同時也增加無端的焦慮。
換句話說。
這個女孩就是能讓自己滿足到不需要其他物質享受的存在。
于是就這么到天亮,她睡了一整晚,在自己的懷中很安分,但是月野弦就這么靜靜的躺了一夜。
倒不是認床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從來都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性格,在孤兒院生活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把孤兒院當成自己的家。所以就不存在歸屬感這種東西。
沒有聽說過流浪漢會認床的。
只是單純的不想睡。
人總應該有些任性的時候,想要熬夜,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就是單純的想思考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做一些無意義的舉動。
然后等到天亮就行。
只是這和平常自己熬夜的狀況有點不太一樣,身邊還有一個人。
其實她還醒的挺準時,沒有自己印象里那么喜歡賴床。
“還沒睡?”
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月野弦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沒睡?”
朝霧凜側著身子,舒服的縮在他的懷里,閉著眼睛說話。
“夜里醒來了幾次,你都沒有睡著,我覺得你應該不是一個經常夜晚驚醒的人,大概就是沒有睡了。”
“在我身邊睡得不舒服嗎?”
月野弦笑著問。
“你都沒有說你為什么不熬夜,倒是關心起我來了。”
“當然,我以為在我懷里你會睡得很安穩,怎么醒來這么多次?”
“不知道,大概是你心跳的太厲害,很吵吧。”
說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畢竟月野弦的平均心率其實很低,像他的情緒一樣不太經常會有劇烈波動,保持一個較低的水準。甚至有的時候你都感受不到這個少年正在呼吸。
想要模仿一個死人對他而言是很簡單的事情。
少年笑著摟緊她曼妙的身軀,沒有想到的是對方這個時候給予了自己回應,雙臂抱上來,順勢抱住了自己的脖頸。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他輕聲說。
可是懷中是她更加細軟的聲音,睡過之后的香甜難以言喻。
“要是在我家睡不慣,可以下次去你家睡。不用熬整夜。”
少年沉默了很長時間。
直到女孩在問,“為什么不說話?”
月野弦沉默了很久才用低沉的聲音說,“為什么我聽你這句話有點想哭?”
懷中的少女嗤笑了一聲,“怎么,我昨晚說會給你一個家你不想哭,現在說這句話你就想哭了?”
月野弦用力的把自己的臉埋入她的發絲里,仿佛要葬在這青絲之中。
他深深的說。
“在孤兒院里,很多人說過想要帶我走,而你愿意跟我走。大概就是這樣吧。”
被子里的手猶豫了一下。
還是伸了出來,輕輕的。
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
然后笑罵著。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