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小廣場不遠處，一家家常菜館的包廂里，飯菜被擠到了一邊，兩臺筆記本并排擺在桌子的角落里。
一臺是高端輕薄，另外一臺則很普通，上面還裂了個縫，用透明膠粘住了。
唐一平的筆記本終于被班哥修好了，就是接觸上還是有點問題，開合角度不對，或者打字動作大了都會黑屏，唐一平已經找到規律了，黑屏的時候，輕輕拍幾下，就又亮了起來。
此時老張正瞪大眼睛看著面前唐一平傳給他的代碼，震驚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這是怎么做到的？這是怎么做到的？！”
老張在一家做腦機接口的初創公司就職，擔任技術人員。
這是非常前沿的研究領域，和各種前沿技術關系非常密切，而且和機器學習、AI強相關，唐一平所做的事情，就在他最擅長的領域。
他之所以去做腦機接口，就是因為他認為僅靠視覺和語音識別，是不可能真正做到讓有交流障礙的人，和別人正常交流的。
但…唐一平做到了，而且僅用了十幾行寫得極爛的代碼和幾百行他看不太懂的東西就實現了。
是的，他能看懂的部分寫的極其稀爛。
但另外那幾百行他看不懂的東西，就把他所從事的這個行業里，近十年來吹的所有的牛都實現了。
還是用和腦機接口沒有任何關系的方式。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別人進入了自己擅長的領域。
要么是一個本來高大上的專家人設光環濾鏡瞬間被擊碎。
要么就是一個人瞬間光環加身，肉身成圣，讓人膜拜。
在老張眼里，唐一平就是后者。
老張覺得自己這小四十年的時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現在崇拜到恨不得五體投地，再給唐一平磕幾個。
當然了，這種崇拜和佩服僅限于核心部分，整個軟件的其他部分，客觀地說，比較留面子地說，夸張一點說，不要臉地吹一句，和他們今年剛招進來的新手水平差不多。
這兩部分之間的水平割裂程度，簡直觸目驚心。
正常來說，老張會懷疑這個項目不是唐一平寫的，而是什么人給他的。
但剛才唐一平直接現場把核心改動了一部分，然后再給張梓桐用的時候，瞬間正確率提升了一大截。
老張覺得整個世界都魔幻了。
唐一平還做了一件更魔幻的事情，他竟然試圖教會老張怎么直接修改這個核心。
在老張的CPU被燒干之后，唐一平怏怏地放棄了。
在老張看來，唐一平的這個“FOEW”項目，就像是把一顆反重力發動機裝進了拉糞的牛車里。
能跑，但太特么克蘇魯了，讓人狂掉san值。
“我寫的代碼，是不是挺爛的？”旁邊，唐一平小心翼翼道。
有一種向前輩求點評的心虛。
老張并不是他的同事，所以他讓老張看的時候，心理上的壓力稍微少點。
是的，爛透了。
老張心里說。
但老張不會這樣說的，他會說：
“哪里，大佬您的代碼寫得很好啊！而且有點old-fashioned，很有格調。”
高情商的人就是這么說話的。
“真的？”唐一平眼睛都亮了。
“那當然了。”老張硬著頭皮吹噓。
莫非我沒那么爛？唐一平開心了起來，哎呀太好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這個項目開源？不會有人嘲笑我吧…”唐一平又道。
“我保證，絕對不會。”老張頭皮都快炸了，作為一個一生以技術吃飯的人，如此違心的話，他這輩子說的都不多。
“那我回去，就把這個項目傳網上去。”唐一平又開心又緊張。
自己發布的第一個開源項目唉！
“那我做第一個貢獻者！”老張道，“我研究一下寫點文檔，再弄個其他手機的適配，再考慮3D打印個專門的硬件！大佬您到時候給我審核一下！”
然后偷偷的，不引人注目的，悄無聲息地，把您寫的稀爛的部分，幫您改一下。
老張心說。
“好的好的。”唐一平連連點頭，“張哥您設計硬件的話，不如自己開個項目，這樣我們可以互相點贊，而且硬件部分我不懂，您可以自己審核！”
“沒問題，硬件部分分開確實比較好，大佬您這里保持最核心關鍵的部分，別人可以基于大佬您的項目，開發其他形態的硬件，形成一個龐大的矩陣。”
“要不…我們現在就開始？我還沒發布過自己的項目呢，張哥您教教我！”
“好呀好呀！大佬你有賬號嗎？”
這個世界上，叫hub的東西，不止某黃黑主題的網站，還有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同性交友網站。
而有時候，后者比前者還吸引人。
“你們兩個，到底還吃不吃飯了！”旁邊，高姐已經快無奈死了，她和張梓桐已經吃完了，這倆人壓根就沒動筷子。
明明是為了感謝唐一平，請人家唐一平吃飯的，結果倒好，飯一口沒吃！滿桌子菜都涼了！
這算啥啊！
男人啊，為什么討論起程序來，能那么開心，那么激動，那么廢寢忘食呢？
比沉迷游戲還沉迷。
“馬上馬上！”老張敷衍地揮手，然后問，“大佬您登上了嗎？您ID是什么啊…”
又過了小半個小時，唐一平終于把自己的第一個項目發布了上去。
“0xT1P/FOEW-Fxxx Off Error Wall”，0.1版本。
幾乎是立刻，就多了一個star，一個watching，然后是一個fork。
這大概相當于社交媒體上一個點贊，一個關注，再加一個引用。
來自唐一平的鐵桿粉絲老張。
“來來來，我先來給大佬寫文檔！”老張興致勃勃。
“吃飯！！！！”高姐終于發飆，“別讓我抽你們！”
明明唐一平說，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過飯了，現在竟然還不吃！
不吼你們，你們就不知道吃飯是不是！
“好的好的，這就吃！”
唐一平這么說著，把自己的開源連接，發到了自己日常混的那個程序員論壇L站上。
“開源了一個新項目，各位大佬給指點一下！”
刷新了一下，沒人理。
又刷新了一下，還是沒人理。
飯吃了多久，他就刷新了多久，眼睜睜看著帖子沉了下去。
再回去看了看自己的項目倉庫，孤零零的一個star，一個watching，一個fork。
唐一平很傷心。
而另外一邊，看兩個人終于吃飯的高姐，把今天張梓桐利用手機和自己交流的視頻，發到了自己的一個全國寶媽交流群里。
群里瞬間就炸了。
吃完飯，唐一平婉拒了一家三口的熱情邀請和送他回去的強烈請求，駕駛著輪椅跑去和張阿姨會合了。
離開之前，他想要問一個問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問。
他想問問張梓桐是怎么腦損傷的。
因為他在張梓桐的身上，看到了一個可以獲取的“腐化之物”。
被奪走的聰慧。
被奪走？這讓唐一平有點在意。
撿垃圾總是開心的，但撿了沒多久，唐一平就看到一個熱褲吊帶綠毛的女孩，正在從旁邊小胡同里狂奔出來，后面追著兩個穿著綠色反光馬甲的警察，一邊跑一邊喊：“姑娘你別跑，我們是警察，哎，你跑什么你別跑啊！再跑我就真追了！別跑！！！”
前方，洛拉在拼命逃跑，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如同喪家之犬。
“…四只腳在地上爬的也不要靠近，黑綠條紋是最危險的有多遠離多遠…”唐一平突然回憶起洛拉的規則怪談。
他知道黑綠條紋是什么了。
唐一平嘆了口氣，轉身對身邊的張阿姨道：“阿姨，今天晚上我們就到這里吧。”
今天沒讓阿姨盡興，是我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