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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太仆令的御官

  正值草原溫暖的季節,也是牧馬養羊最好的季節。

  牛糞點著之后,韓信拿著水壺放在爐子上,而后又在一旁掛上羊肉烤著。

  做完這些,韓信回頭看去見到了妻子正在和面。

  韓信是從淮陰一路到了關中,又從關中到了這北方的草原,不過即便是住在這里也不覺得有多么想念淮陰。

  就算是在淮陰,韓信覺得沒有讓他特別想念的人。

  真要說想念,應該就是那位老亭長,不過自己離開之后,老亭長應該過得很好。

  這一路走來,韓信覺得他遇到了很多好人,更感謝公子扶蘇。

  曾經,在潼關時,韓信想起了李覓的話,李覓說人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的,他們都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著。

  原本,韓信覺得可能要在淮陰過一輩子,現在遇到了能夠讓他改變命運的人,這讓人心中無比高興。

  吃罷午食,韓信走回馬車內想著將車內的書籍都拿出來,無意間又發現了一袋茶葉,茶葉的袋子下方綁著一卷書。

  將茶葉與書都取出來,韓信看著書中的內容。

  良久,韓信將牛奶與茶葉混合在一起燉煮。

  “這也是公子扶蘇在書里寫的?”

  聽到妻子的問話,韓信目光看著書,喝下一口奶茶,十分享受地點頭,又示意自己的妻子也喝一口。

  她笑著搖頭道:“這公子真古怪,還教人怎么吃飯。”

  韓信看著書道:“關中人有言,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吃,只有吃得好了,才能繼續勞作。”

  到了黃昏時分,韓信趕著馬群與羊群回到了馬圈。

  在韓信帳篷中,最多的就是的書籍,看書幾乎是他離開家之后,做的最多的事,這一年間所看的書,比人生的前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翌日,韓信如往常一樣打開了羊圈,而后就有一隊騎兵側面而來。

  來人是秦軍,下馬的是一個將士,他不是別人正是黑圓。

  “你怎么在軍中。”

  黑圓道:“我雖是支教夫子,也要行軍役的。”

  韓信微微點頭,又看向他身后的眾人。

  黑圓解釋道:“蒙恬大將軍看了你的卷子,說你韓信是個善讀書的人,讓我們跟著你學。”

  聞言,韓信尷尬地笑了笑,道:“我就只會讀書了。”

  說來也奇怪,蒙恬大將軍怎么會在意一個養馬的御官,大抵是因此人是通過公子扶蘇的考試入軍。

  因此會得到蒙恬大將軍的建議。

  這個韓信真的命好,有人這么想著。

  說起讀書,韓信覺得這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所以,韓信將自己的帳篷中書拿出來分給眾人看,而后他自己又坐在前頭看書,眾人坐在后方看書。

  對韓信來說,蒙恬大將軍交代的這件事太簡單,這就和放羊一樣簡單。

  其實這些書準確地來說,是敬業縣送來的。

  韓信也不知道,公子扶蘇為何要讓人將這些書送來草原。

  既然書送到了軍中,肯定是給軍中的人看的。

  韓信看著書中的內容,這卷書中所寫的是如今人們正在議論的事。

  人們都說自秦一統六國之后,諸子百家就沒落了。

  而始皇帝棄了齊魯博士,但即便如此,齊魯博士們也都是不愿意承認秦法的。

  現在關中所盛行的學說,多數都是荀子或者是墨子,又或者是商君。

  諸子都不在了,當年的稷下學宮也不在了,人們好像一時間失去了學習的方向,那么如今人們所讀的唯有一卷書,那就是支教。

  支教夫子所學的都是雜糅諸子百家學說的各種注釋,并且都是以愛民與品德為重的。

  反倒是兼愛,在支教過程中顯得無比耀眼。

  能夠行使支教的人,都是崇尚兼愛的,他們愛天下的所有孩子,并且教導他們成為好人。

  韓信看完了書中的內容,回頭看去見到了原本正在看書的兵士多數都已睡著了。

  只有黑圓還在看著書。

  韓信撓著頭叫醒了睡覺的人。

  眼看著已近黃昏,眾人三三兩兩離開了,韓信收拾著滿地的書,將散落在地上的書都收拾好,放回了帳篷。

  之后,韓信將馬群與羊群趕回來,忙完這些天已黑了。

  一天吃兩頓,每天安安靜靜的坐在這里看書。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個月,韓信終于看到了一些軍報,以及現在的漠北情形。

  從冒頓剿滅東胡之后,已有兩年,這兩年冒頓集結的漠北騎兵有二十余萬。

  韓信嘴里嚼著羊肉,冒頓的地界向東一直到遼河,向西還在驅逐著月氏人。

  冒頓所掌握的領土是當年頭曼單于的三倍還要多,并且其騎兵比之當初蒙恬大將軍的賀蘭山一戰更多。

  當年的頭曼大單于敗了,卻養出一個更兇狠的冒頓單于。

  光是領土就是以前頭曼城單于的三倍,冒頓還吞并了東胡。

  軍報中所言的二十萬騎兵,應該是真的。

  冒頓住在漠北的王庭,他的北面疆土一直抵達到北海,他的東邊領土抵達遼河,至于西邊…若不是要章邯將軍鉗制,說不定就向西擴張大阿爾泰山。

  秦要面對的匈奴敵人十分強大,頭曼單于不足掛齒,真正強大的是這個冒頓。

  這也難怪蒙恬大將軍與章邯大將軍都有著一致的想法,在邊關屯兵靠著賀蘭山的廣袤牧場以及上郡的耕田,能夠自給自足。

  輕易冒進,很可能會在騎兵快速的運動戰中吃虧。

  之后的每一天,都會有一隊秦軍來這里看書,韓信也都習慣了,干脆在外面另外支了一個牛皮帳篷,專門用來存放書籍。

  只有一天,韓信見到了一個西戎人,他叫烏氏倮,送來了二十匹上好的天山馬。

  來到這里的半年間,韓信是第一次看到烏氏倮。

  烏氏倮也看著眼前的年輕秦軍士尉,他行禮道:“這位將軍。”

  韓信道:“我叫韓信,是秦軍的士尉。不是將軍。”

  烏氏倮道:“這二十匹戰馬是交給韓士尉的。”

  見韓信神色狐疑,烏氏倮解釋道:“公子扶蘇兼領太仆令,我奉公子扶蘇之命,為秦軍籌集上好的戰馬,原本應該有一百匹戰馬交給北方的邊軍,但章邯大將軍多留了一些。”

  韓信道:“既然是公子的吩咐,將馬匹遷入馬圈。”

  烏氏倮示意他身后的仆人,將馬匹牽入馬圈中,而后他看著這片草原道:“這里還是一樣,沒有變化。”

  這話又引起了韓信的注意。

  烏氏倮解釋道:“這里以前是我的牧場,秦軍打贏了頭曼單于之后,我就將這牧場獻給了蒙恬大將軍,以前我也是在這里放馬養羊的。”

  韓信道:“你就是那位西戎商人?”

  烏氏倮行禮道:“我叫烏倮。”

  說話間,他又注意到了韓信正在煮著的奶茶,烏氏倮聞了聞道:“這是…”

  韓信解釋道:“奶茶。”

  說著話,韓信就給對方盛了一碗奶茶。

  見這個秦軍對自己這個西戎人沒什么戒心,反倒是十分的隨和,他恭敬地接過碗,飲下一口奶茶,感慨道:“好喝。”

  韓信解釋道:“這是公子扶蘇教我的。”

  烏氏倮反問道:“我去過關中,秦人不是這么喝茶的。”

  韓信喝著奶茶,神色平靜地道:“我知道。”

  “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是關中人。”

  “我是淮陰人。”

  “淮陰是什么地方?”

  “淮陰…”韓信回想了片刻,道:“淮陰是個很寧靜的地方。”

  烏氏倮不知道淮陰是在哪里,但聽韓信這么說,還是有些奇怪。

  雖是西戎人但烏氏倮見過的人很多,對世故閱歷也已極其老練,從眼前這個年輕人口中問出了他的家鄉所在。

  照理說,遠行在外的少年人,應該是很想念家鄉的,他應該說家鄉是如何的美好。

  卻只聽他說,家鄉是個寧靜的地方。

  韓信反問道:“西戎人如今還好嗎?”

  烏氏倮說出了如今西戎人的處境,原本居住河西走廊的西戎人如今都遷入了隴西居住,前幾年章邯大將軍禁令還是很嚴格的。

  后來在章邯大將軍手中有一個叫陳平的人,此人又放歸了一些西戎人回到河西走廊,并且告知如今的西戎,只要他們能夠好好耕種,就能夠回到河西走廊。

  烏氏倮知道,這不過是陳平的陰謀,他挑選幾個較為服從的西戎人回到河西走廊,只是為了做給其余的西戎族人看,為了安撫人心而已。

  再者說,就像陳平說的,要是真的能夠在隴西好好耕種,種出吃不完的糧食,溫飽無憂的人也不愿意再回到河西走廊。

  其實,說來說去,陳平什么好處都沒有給,他也不會向西戎人作出任何妥協。

  而這件事是章邯將軍同意,在對外的事上,章邯與陳平是一致。

  這就是烏氏倮對河西走廊的那支秦軍的理解。

  河西走廊的秦軍雖說沒有北方的大軍來得多,但那支秦軍十分的有智謀。

  韓信聽罷他的話,想起了他在潼關看到的相關書籍。

  這些話,與韓信在關中看到的卷宗記錄,其實是一樣的。

  韓信道:“秦軍奪了西戎的地界,你們應該恨秦軍,怎么還為秦軍做事?”

  烏氏倮又喝了一口奶茶,接著道:“其實早在三百多年前,秦人與西戎人就常有往來,我們西戎的烏氏在關中也有不少人口,只不過他們都成了秦人,早在匈奴人將我的族人們驅趕到烏鞘嶺,那時候若是秦不幫助他們,他們也無處可去。”

  韓信道:“與其被匈奴人殺了,不如投效秦人?”

  烏氏倮失落地點頭,他的眼神里也不盡是失落,他道:“公子扶蘇是個很好的人,至少我的族人在隴西還能夠生存,公子扶蘇做到了他承諾過的一切。”

  對眼前這個販馬的西戎商人,韓信有一肚子的問題,他是太仆令的養馬御官,自然是要學著養馬,以及了解眼前這個馬販子。

  聽聞烏氏倮早在賀蘭山大戰之前,就在這里牧馬。

  韓信向烏氏倮問起了當年匈奴與秦軍大戰的情形。

  但在這之前,烏氏倮先問了一個問題,“你是為公子扶蘇辦事的?”

  為了解釋,韓信拿出了一個太仆令御官的文書。

  烏氏倮確認之后,道:“公子扶蘇為我的族人謀了一處生存之地,以后可能沒有西戎人,可我還是欠公子扶蘇一個恩情。”

  出于報恩,烏氏倮向韓信講述了賀蘭山的一戰的情形。

  韓信又問了匈奴打仗的方式。

  而這些事就是烏氏倮最了解的,當年他在此地牧馬就經常與匈奴人往來。

  烏氏倮在這里住了一夜,兩人一直談到了深夜,畢竟在草原上這半年,很少有客人來訪,也很少有客人愿意與韓信徹夜長談。

  有時,接連半個月都看不到人。

  直到第二天,烏氏倮看著一匹健碩的戰馬到:“戰馬只有在跑起來的時候,才是最美的,這么好的戰馬應該多跑一跑。”

  韓信翻身上馬,還有些生疏,不過踩著馬鐙還穩當一些。

  烏氏倮則不用馬鐙,他坐在馬背上便趕馬朝著遠處而去。

  韓信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揮下馬鞭。

  長在淮陰的韓信并不怎么會騎馬,就算是來到草原他也不會輕易冒險。

  只不過在烏氏倮的影響下,韓信也想要試試,這天山下的戰馬有多好的馬力。

  馬鞭揮下,戰馬嘶鳴聲響起,朝著遠處追著而去。

  韓信將身體伏在馬背上,感受著風聲在耳邊呼嘯,戰馬跑得極快,他抬眼看去就快追上烏氏倮所騎的戰馬。

  看著戰馬健碩的四周,在奔跑時極具力量感。

  烏氏倮大笑著道:“年輕人,不了解戰馬就不了解匈奴人,不用策馬就不會與匈奴人打仗。”

  “你說什么!”韓信大聲地回應,呼嘯地風聲讓他聽不清對方的話語。

  烏氏倮大笑著繼續一路往前。

  韓信再次揮下馬鞭,這一次戰馬越過一條溪流,跑得更快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韓信追著烏氏倮就來到了一處高坡,烏氏倮就坐在馬背上,朝著這個高坡往遠處看去。

  韓信策馬到了近前,他擦了擦因緊張時手上的汗水,問道:“你剛說什么?”

  烏氏倮沒有多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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